团子点头,
“父君曾教我心中无道莫强求。”
鬼厉思忖片刻,敲着手下的紫檀木桌,轻声道,
“你父君之言自然不错,只是你局限了他的意思,所谓如来意非即西天一脉,如这小叶紫檀,虽多出扶南,然并非独此一家。”
“五行之间一丝差错,最终百年成材便天差地别,而三界之外,皆为佛土。”
团子似懂非懂,鬼厉未再多言。
这此后过了许久,夜华得知他的话特意提了话头去问,
“你既领悟我所言有差,为何那日不曾对他言明?”
鬼厉正用手指逗着下面人寻来哄团子开心的幼生灵猫,被咬住手指也不在意,抬头看他,“西天诸佛亦非全然洁净之辈,元始天尊教授于你的,你不愿他同你一般过早得知,我既知你有意模糊而论,又怎会揭穿告知。”
夜华伸手抱他,叹息道,
“你向来认为责之于身不可逃避,是碍于他是我儿子而不便言明么?”
鬼厉皱眉看向灵猫受惊逃窜的方向,也懒得再去捉,
“也不尽然,那时,我也是心疼他的,怎会舍得言明。”
他推开夜华,径直回了屋,声音凉凉,
“那灵猫是杀生和尚围了流波山整整三日方捉得的,团子吵着要来做灵宠的,这下被你吓跑,你自个儿给他找去吧。”
夜华失笑,那灵猫分明是被他逗的不耐烦了,这还怪自己?
他无奈,还是乖乖转身去捉那灵猫了。
……
青丘后山,参差剪影落地,鬼厉软丝短衫,逆光而立,睫羽如墨,悠悠冷寂,身前一劲装打扮的男子躬身行礼,“教主,妖皇已传来消息,十长老确于日前派其子苍岚与其接触。”
鬼厉伸手自枝丫间取下一枚青叶,
“他自有动静,鬼君若是怪罪,也非我等之过。”
“嗖”
青叶自他指缝稳稳射出,打下十丈外一株堇色,
“苍岚生性跋扈,出了鬼界意外难免。”
男子肃然,
“属下明白了。”
鬼厉目光低垂,
“去吧。”
……
一晃七八天,迷谷在枝丫间打着盹,迷迷瞪瞪的还在寻思着先前见鬼族来人求见鬼厉,上次四少回来提了说鬼族长老席一位少长老在外身死,不知何故那长老席竟丝毫未声张,反倒让鬼王教领了新一轮的带兵任务,于鬼妖二界锋芒更盛。
而天宫中的夜华方才送走了妖皇,瞳色覆霜,径直下了三十三重天。
团子日复一日的黏着鬼厉,就像是小尾巴,白天呆在他屋里要他教念诗或者奕棋,偶尔背着白浅在外面的湖里钓鱼。夜晚便随他在市集上闲逛,去的早了还会顺便去一趟山林,打些野味或者单单摘些果子。青丘并非珍兽聚集之地,寻常兽类也并非都有灵慧,鬼厉挑的仔细,也知道如何搭配能做出上佳的滋味,团子日日吃的肚皮溜圆,没几日就长了一圈的小肚子,有人陪着,也不念叨父君何时回来,就此在狐狸洞安了窝。
说起来,夜华不在,督促团子念书的人理应是白浅,只是白浅自己亦是惫懒,夜华根本就没指望她。团子见天的缠着鬼厉,这任务自是落到了他头上。
虽不至接天莲叶,荷花却也映日,六月灼热了些,日光渐次收拢于高云之下,仍是闷热难挡。书房里辰读清脆,鬼厉暗自用仙力消暑,团子也不觉得热。
鬼厉对团子的功课管教的极为严格,甚至比夜华本人要求的还要严一些,团子却没什么怨言,完全没有以往在父君面前耍赖的样子,好在天资聪颖也不觉得太过苦累。这般下力,夜华回来检视团子功课的时候自然是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结果,难得的夸赞了几句,团子就更是骄傲,黏鬼厉也黏的越发紧,倒是正经的未来帝后整日不知所踪,到了饭点却出现的勤快。
这日夜华突回,考校完毕,团子拿了新得的七心草去琢磨,屋内留了夜华与鬼厉二人沉默以对。
不久,夜华收齐案上书籍,闲话般出声,
“自妖皇帝俊退位后,妖界向来平静,而今金乌继位,却好似野心不断。”
鬼厉目光一闪,
“东皇一等上古神祗,如今除东华神君外皆已不在,妖族有心,亦是常情。”
夜华目光定定,
“一族之事不论,各界泾渭分明方可不乱人间。”
二人对视,鬼厉开口,
“交流而已,况妖界本就属鬼界,循旧往来罢了。”
夜华捏了捏眉心,索性挑明,
“离镜疑心,金乌狡诈,鬼王教想做黄雀,须谨慎后无狩猎。”
鬼厉眉心一跳,不想他竟如此直白,掩饰道,
“我鬼王教竟有这等心思,须我回去细问”
见他转身,夜华面色淡淡,开口再无试探,
“鬼厉,你来青丘到底是做什么的?”
玄色衣褶僵了一瞬,鬼厉漆色瞳中瞬息万变,复被压下,“这么直白可不像太子一贯作风……”
夜华并未出声,手中微微把玩着一颗圆润琥珀。
鬼厉心中复杂,夜华这般问来,便如将黑子放如己方,自己先行,避重着轻或全盘托出皆可。
他竟选择信自己么……
“我来青丘确为寻药,不过鬼王教与长老席争端日趋不可共存之势,我料定趁我不在教中之际必有动静,因此有意借机清理一些爪牙。”
“利用我增加筹码刺激妖皇也算么?”
鬼厉恍然,
“那妖皇,去寻你了?”
夜华“嗯”了一声,又见那人转身,眸色清透,
“我有意借你之势制衡妖界,论起来算计为我之不诚,你若怪罪,我自是无言可辩。”
他倒是说的大气。
夜华哭笑不得,放下手中玉石,
“你明知金乌不会轻易信所谓交好,定会上天试探于我,既有我的配合,何谈利用二字。”
鬼厉摇头,
“金乌思量颇多,却不如其父,我本料他不敢寻你一验真伪的。”
夜华长眉一颦,忆起金乌言谈间试探的却是鬼厉与己是否有情又松散开,“想来这次是消息太过出人意料,他耐不住方问。”
鬼厉思索,鬼王与天族太子交好一事确有些意外,也就以为然。冷不防夜华再开口,“鬼厉,你来此,当真便只为此么?”
鬼厉不知他所言为哪一桩,但无外乎寻药或打压,心头跳动,“当真。”
夜华推开屋门,
“那我便信你。”
一寸日光如金洒落,鬼厉迈出,屋外已不见了夜华踪影。
人间那晚,夜华跟鬼厉都没再提起,不约而同的当做什么也不曾发生。团子找不到玉佩第二天清早闹腾,被夜华淡然一句“收着免得你弄丢”顺便塞了一只对他仙体更有益的琉璃镯,就这么打发了。
父命如山,纵是神族也是如此。团子嘴一撇,也没再多说。
……
夜晚的市集再次变成了三人行,终于在第二个满月的夜晚,再次遇见了幻狐。
站在桃花树下气质沧桑的女子面容柔美,满头银发似是上好的冰鲛,周身一丝狐惑也无。她眼中是堪破世情的一溪水,开口的声音却极为苍老,“听闻仙君找我,意欲何为?”
夜华并未答话,鬼厉上前一步,拱手道,
“不知尊驾手中是否有幻灵草?”
女子这才望向鬼厉,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
“你身上的气息略些奇怪。”
幻狐天生能感知人心,修炼数万年的幻狐能看破鬼厉的身份一点都不奇怪,但是气息?
夜华缓缓锁眉,幻狐这话有些不寻常。
这话不在鬼厉的料想之内,他也不便在此时多问。他的情况他猜测,凡人转成的鬼族,再加上修真者的道气和魔教的魔气,气息本就,这幻狐而今所言,或许是因为近日接触多为庞杂所致。
他定神,开口,
“尊驾?”
女子未再复言,只微微一笑,
“我手中是有一株幻灵草,乃我五万年前用仙力凝结而成,培育三万年才成熟。”
得到肯定答案,鬼厉松了一口气,不管这幻狐要什么,他必定找来换这幻灵草,“幻灵草的珍贵我自是知道,尊驾有何要求请直说。”
幻狐没有回话,她的眼睛变了银色,这二人气息凑在一起竟多有相似,只是太过隐晦。不过须臾,鬼厉夜华皆被她的目光漫过全身。忽然,在经过夜华体内一处后震动了一下。幻狐眼中的银色忽的消失,指尖在袖子里落下了一滴血,她面色未变,无人发觉。
默默的看了对面的三人,她忽然开了口,
“我要你和夜华太子各自一滴的心头精血。”
夜华与他?
“尊驾,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干。”
鬼厉的声音变得稍沉。
女子不语,气氛有些凝滞。
僵持间,夜华指尖金光闪动,划开胸前,一滴金红血液成坠滴状飘出,直至幻狐眼前,强大灵力被压制其中,血脉威压登时压迫的她呼吸一紧。旁边的团子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父君!”
夜华看着鬼厉,目光淡然,
“取血吧,她不是对你很重要么。”
……
素手轻扬,女子的身影化作青烟没了痕迹。
心头精血不比其他,内里有着一丝神魂。对于龙族来说,那相当于五千年的修为,对于鬼厉而言,心头精血的损失也造成了他实力下降将近六成,起码一个月内不能恢复到巅峰,这时候如果来同等级别之人偷袭,或再如那日傀儡,他虽不至死亡,重伤却是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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