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生死谜困 (巫女的低语)

梅森平日常常喜欢待在大祭司的藏书库里。洛卡记起这座藏书库建在辉月山的山腹深处，穿过长长的甬道才能进入豁然开朗的宏阔山洞大厅，石壁自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排排高耸的架子上井然有序地存放着亚兰蒂历代传世的珍贵典籍，资料，手稿，还有各种宝贵的魔法材料。
洛卡发现梅森对魔法理论常常有独到的见解。他感到梅森的魔法造诣远高于同龄人，他的思考也远比同龄人更深远。洛卡常常喜欢找他探讨那些古奥复杂的魔法阵，梅森对魔法理论的认识不但透彻，而且常常富有创见。他新奇独特的观点每次都能带给洛卡许多启发。让洛卡十分钦佩。
洛卡知道，梅森其实是个天才。也许因为悲惨的身世，梅森一直被童年创伤困扰，让这位天才性格胆怯甚至日常行动有些笨拙。这让洛卡对他更加怜悯。他记得有一次去找一本古老的咒语书，看见梅森正攀爬在接近穹顶的书架顶端整理典籍。洛卡只是随意打了个招呼，梅森居然惊得站立不稳掉了下来，连带下一大片书本纸片噼里啪啦往下掉，把洛卡也吓了一跳，幸好洛卡眼明手快飞扑过去把他接在怀里，才让他避免脑袋开花。
每次见到梅森，他多半是埋头在那些厚度媲美神殿石阶的大部头典籍中，有时望着桌面涂鸦的几何图形呆呆出神。他沉浸在思考中浑然忘我的样子和平时的腼腆羞怯截然不同，竟恍然有一种成熟深邃的气质。只是……每当洛卡一声轻咳把他从沉思中“惊醒”便立刻打回原形。
梅森一直离群索居，存在感极其淡薄地生活在秘境中。却因为少年时代一件极其“大胆妄为”的事件让他成为少年们的酒后谈资和笑料让人难以想象这样胆怯，单薄，弱小的梅森竟会做出独自擅闯禁地森林这样的壮举。
不知为何，梅森竟然独自一人偷偷潜入禁地。无聊至极的乌离巨树们假装没有发现他，等可怜的好奇宝宝深入腹地，才一个个露出真面目来，把这可怜的家伙卷起来接力抛来抛去。
远远望见梅森被这些乌离巨树们好像沙袋一样抛来抛去，还四仰八叉地在半空中涕泪横流地惨叫。洛卡忽然越过一众看热闹的人们，径直冲进禁地森林。留下身后一片惊呼。
洛卡冲进禁地森林腹地时，乌离巨树们正玩得嗨森，没有树注意到他。他看到小梅森又一次被高高抛起，树下藤蔓似的树根张扬，愉悦地等着那哭喊着的自由落体与大地无限接近时再一鞭把他抽上天。洛卡赶紧快步冲上去，凌空跃起抢在那段跃跃欲试的树根之前一把捞住梅森落到旁边一块空地上。大声呼喝：“住手！”，同时一只手高高举起一块魔法宝石，注入灵力瞬间绽放开一片耀目的红光。
魔法宝石的光芒只是激发了一下便收起来。高耸的巨树们慢慢向空地聚拢过来黑森森一片默默俯视着他们。洛卡感到头顶和四周沉沉威势从四面压来，微微有些心悬，暗暗祈祷刚才那一下能暂时冒充魔钥。但他还是尽力昂首挺胸，站得笔直，好像保护幼崽的母兽一样护在梅森身前。四周安静下来，静得梅森连哭声都咽回去了洛卡仰面向巨树们义正言辞说道：“奉大祭司利贝塔丝大人之命，把擅闯禁地者带回讯问！你们都散了把。”
然后他随意挥了下手，一把拽起梅森的衣领，大步流星向外走去，梅森被带得跌跌撞撞一路小跑跟着。走出二十多步，洛卡忽然抱起梅森往肩上一扛，飞也似得狂奔起来。
乌离巨树的树冠哗哗啦啦互相交头接耳絮絮私语，
“唔，奇怪啊，这个魔钥手令好像有点不一样？”
“有吗？啊，每次都是这个红光啊”
“嗯嗯，好像能量波动有点不一样啊”
“啊，确实不一样，那是假的！！！不是魔钥！！！”
“嗷嗷嗷，他骗了我们！！”
——洛卡头也不回一路狂奔跳跃，脚下的大地颤动起来，轰轰然声势越来越近。他猛然奋起一跃，刚刚离开的地面随即被黑色巨拳砸了个大坑，在四散激射的烟尘中，洛卡和梅森狼狈地滚落到禁地森林外的草地上。
禁地森林外安静肃穆，因为长老会和侍卫队全部驾临，大祭司利贝塔丝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带走了梅森，也不知道他后来受了什么罚。

第13章 晨露

梅森的第二桩“壮举”。让同龄少年们十分不屑。他居然拒绝参加少年亚兰蒂人的狩猎任务。能被大祭司挑选加入少年狩猎队是对天赋能力和勇气的肯定，是少年们的无上荣耀啊。
秘境中灵能丰沛，自然也栖息着许多难得的魔法生物。有些猛兽习性凶猛时不时会袭扰亚兰蒂人的聚居地。而捕猎魔法生物也能获得宝贵的魔法材料，为了维护秘境中的生态平衡，需要不定期清理一些繁殖迅速的啮齿类小动物，以免泛滥成灾。晶齿鼠的晶齿可以提炼成高纯度的上品魔法晶石，皮可以制成坚韧柔软的皮靴。霏列兔的皮毛可以编制成衣料保暖轻盈，还可以增幅编入其中的魔法阵的灵力，是制作上等法袍的最佳原料。派遣少年们定期进入山林中捕猎清理，不但可以控制生态平衡，还可以从这些猎物身上提炼出珍贵的魔法原料。搜捕猎物，提炼原料本身也是一种历练。
梅森公然拒绝加入狩猎队，让他再次成为少年们的笑料。
而一向严厉的大祭司利贝塔丝大人竟没有责罚他。
洛卡久远的少年时代记忆鲜明起来，他想起梅森竟有一次罕见地主动前来找到狩猎小队。当时洛卡正带领着一队少年狩猎小队进入多罗山谷狩猎。
当狩猎小队从多罗山谷满载而归时，夕阳浓重的金晖从天边铺洒开来，秘境中美轮美奂湖光山色都被镀上玫瑰金。兴奋的少年们意兴飞扬地聊着一天的收获，打破了多罗山谷的宁静。
这时洛卡忽然发现梅森独自一人静静站在路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瑰丽的夕照好像给他单薄的轮廓覆上一层柔柔的金色茸毛。
梅森见洛卡发现了他，圆圆的脸颊泛起一些红晕，淡紫色的大眼睛里闪出几分激动的光彩。他抿了抿嘴唇，好像鼓起勇气一样，向狩猎小队的方向挥了挥手，大声呼喊：“嗨——！洛卡——！”
洛卡向他走来的时候，他身后的弓箭手们七嘴八舌的哄笑开了：“哈哈，那个胆小鬼，”
“哦哦，乌离巨树的小手帕，嗷——嗷嗷~~ 救命~~~~”
“家伙肯定害怕被自己的弓弦弹出去，发射到乌离树上，嗷嗷嗷~~救~救~我~~~哈哈哈哈哈”
洛卡被吵地有点烦躁，他一面向梅森走来，一面背对着呱噪的队员们抬了一下手，身后的喧闹声顿时消下去不少。
“洛卡，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梅森一团孩气的脸却是严肃的表情。让洛卡觉得可爱又可笑。
“哦？”
“是关于你的成年礼试炼，千万要小心！”
洛卡心中更好笑，居然一本正经来提醒他这个，也不看看是谁把他从那些家伙手里救出来的。
“利贝塔丝大人说，长老会对你的试炼要求很高，不但要通过，还要带走一段乌离树枝。”梅森眨了眨晶亮的大眼睛担忧地望着他。
洛卡一挑眉，有点意思。
“乌离巨木是上古特异魔法生物，枝干坚不可摧，对普通魔法攻击免疫。普通的刀剑无法和它们对抗……"
“额，这个我知道。”洛卡赶紧打断他，不然天知道这位小学究要背书背到什么时候。
“嗯，我做了……这个，用乌离树叶提取的浓汁淬炼过，提高50倍浓度，加上……额，算了，应该有用的。试试吧。”梅森递过来一把短剑。造型简明流畅，并没有太多精致装饰，却很耐看，一靠近就隐隐可以感觉到上面的魔法阵纹散发出的能量波动。
洛卡接了过来，一握在手中，灵魂中立刻感应到利刃欢悦的嘶鸣。
“它叫晨露。”
梅森又拿出一小截漆黑的乌离木，黑森森坚硬如铁。洛卡握住晨露稳稳一削，木块岑然分为两节，断口齐整光洁。
“上次，谢谢你。”梅森腼腆地笑了一下，“再见！”他转过身离开，走得有些急，脚步踉跄。
洛卡想要追上几步道谢，却看见梅森的背影晃了一下，突然委顿在地。
洛卡急忙上前查看他的状况，狩猎小队的少年们也惊叫着围上来。这时他们才发现之前在晚霞的映照中没有细看，梅森居然如此形容憔悴，嘴唇也失去血色和脸颊一样苍白，洛卡扶起他，发现他全身冰凉，气若游丝。
“啊！好可怕！”少女们惊叫起来。
“他一定是透支体力！”
“不对！他是过度运用灵力！”
“怎么办快救救他！”
在七嘴八舌地吵嚷声中，洛卡抱起昏迷不醒的梅森向辉月山飞奔而去。
大祭司利贝塔丝面容肃然，在她的月光神殿中亲自为梅森施术治疗。
整个神殿灯火辉煌，大殿中布满修长精致的灯柱，每一盏都以梭罗亚松树汁为灯油，熊熊燃烧。
神殿中央安放着一块硕大的月光汨厄岩，这是秘境中的神物，传说是构筑秘境的基石，承载着亚兰蒂古老魔法的本源力量。近百年来已非常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