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生死谜困 (巫女的低语)

不知过了多久，吟诵声停了。洛卡忽然发现梅森来到他的面前，他微微一笑，手中握着一柄小刀。
“需要你的血。”
洛卡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腕就被梅森拿住，快速划开了一道口，瞬间鲜血如注，汇成一线流向漂浮的光团。流了很长时间，洛卡都微微有些头晕了，梅森终于给他包扎起来，又抓起他另一只手开始放血。
洛卡忽然发现梅森的瞳色变得更加幽深，仿佛眼眸深处跳跃着紫色的火焰，这样的梅森看起来有些妖异。他目光沉沉地注视着那条血线，他眼中的火焰越来越炽烈，仿佛燃烧着贪婪，渴求，兴奋，矛盾，痛苦，激情，他咧开嘴无声地微笑。不知为什么这笑容让洛卡感到毛骨悚然。
终于，洛卡晕眩地几乎站不稳了，但他并没有感觉自己摔倒在地，他迷迷糊糊感到梅森扶着他，于是他的整个重量都顺势压在梅森身上，梅森把他扶到躺椅上。他没有力气睁开眼，只是感觉到梅森扶着他慢慢躺下，梅森托他的头，让他舒服地枕在柔软的圆柱形扶手上，又轻柔地在他后颈垫上靠枕。然后他模糊地感觉到梅森轻轻捧起他的手，他感到手腕被细致地包扎好，然后梅森轻轻盖上毯子。他隐约听到梅森的喘息，他想，这次真是大阵仗，梅森一定是累坏了，这次别又透支灵力了，洛卡的心中升起歉意，真希望梅森这次别太勉强。洛卡又模糊地感觉梅森的手似乎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挲了一会。他想对梅森说，不用担心，我休息一会就好了，却没有力气开口，只是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等洛卡缓过来时，他面前放着一杯热牛奶。梅森伏在桌上似乎睡着了，睡颜如孩童般纯真无辜。一颗泪滴状的灵石悬浮在一个玻璃瓶中。静静地散发着银白色的光。
刚才那一瞬恍若一场梦境。
订婚信物暂时寄放在梅森那里。洛卡打算先保密，他要给萃丝塔一个浪漫的惊喜。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梅森渐渐淡出了他的视线。好像在刻意躲着他。从那之后亚兰蒂秘境中开始流传着一些关于梅森的传闻。
虽然梅森从不参加狩猎，但有传闻声称见到过他出现在凶猛烈焰巨蜥的栖息地，孤身被凶兽包围，却毫发无伤，包围他的烈焰巨蜥都诡异地化为石雕。
还有传闻说声称，梅森在月下梦游一般的游荡，说着恶魔的语言。
有传闻在无月的黑夜，梅森站在镜湖边，他在镜湖中倒影满嘴鲜血。
还有传闻称，梅森是恶魔的使者，会在无月之夜召唤恶魔降临。
这些传闻不知从何而起。洛卡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为什么紫色的眼睛就是恶魔之眼？却谁也说不清。人们只是日复一日添油加醋地消遣着这些传闻。无聊的人们常常喜欢自己制作些谈资为平淡的生活添些调剂。更何况在和平安宁的亚兰蒂秘境中供人们咀嚼的谈资实在少的可怜。
洛卡想起最近一次见到梅森的情景。
那是一个无月之夜，洛卡身为祭司长正带领一队祭司和侍卫在辉月神殿中例行巡查。他们需要一一检查辉月神殿中的魔法禁制。虽然没有月光，但炼制过的冷银杉和各处镶嵌的魔晶纹饰让辉月神殿的宫殿群在黑夜中散发出柔和的辉光。
洛卡忽然觉得瞭望高塔的塔尖轮廓有点奇怪，他命巡逻队警戒，自己三两下跃上高塔。原来是一个人倚靠在塔尖上，仿佛他本身就是和黑夜融为一体的阴影。洛卡慢慢靠近，发现那人竟是梅森！
梅森此时倚靠着塔尖而坐，梦游一般仰望着漆黑宁静的夜空，口中飞快地喃喃自语。洛卡从来都没有听懂过他在念什么。这不是任何亚兰蒂魔法的咒语。洛卡以为他的恐惧症又发作了，于是小心翼翼上前呼唤他。刚想要运用灵力安抚他。梅森却自己停住声。他的暗紫色眼瞳闪烁着幽深却炽烈的光芒，他静静地看着洛卡，说：“来了。”
“什么？”洛卡十分莫名。
“他们来了。”梅森定定地看着他。洛卡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情不自禁要被吸进那片紫色的神秘幽光中去。他不知不觉和梅森越来越靠近，近的几乎要碰到梅森的脸。亚兰蒂的夜色中也弥漫着美丽的淡紫色的光芒，美得如同梦境一般。洛卡一时忘记要问他些什么，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轻，梅森紫色的眼瞳仿佛幽深的无尽的黑洞，洛卡只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吸进那黑洞中，沉溺在那无限的瑰丽中。
忽然洛卡回过神来，他发现梅森不知何时竟倒在自己怀中，仿佛睡着了。梅森在睡梦中痛苦地蹙眉，不知在忍受什么，还时不时轻声啜泣。洛卡抬头忽然发现大祭司利贝塔丝正在塔尖一侧凌空而立，面沉似水。
洛卡回想起那一幕时，感到利贝塔丝大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她周身却散发出可怕的气息。现在想想，那种感觉，竟是——杀意，浓浓的杀意。
这后知后觉的领悟让洛卡心惊，那时的梅森竟让利贝塔丝大人动了杀意。难道梅森真的和恶魔之眼的传闻有关？

第16章 梦境崩碎

自以为多年来无比熟悉密友，回过头来却发现对他的了解依然是个谜。而洛卡自己现在就在一个谜局之中。不禁让他无限感慨。
越来越多清晰的回忆，却带来更多疑惑。利贝塔丝大人说过冥想能帮助澄清迷茫的心。而洛卡却愈发迷茫起来。心念纷扰，无法再保持冥想状态。
这时他发现这个梭罗亚松林的世界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迷宫，灌木形成的高墙高耸入云，站在迷宫中让人感觉自己非常渺小。望向任何一个方向都会出现几条道路，蜿蜒向迷蒙白雾中无尽的远方，而走上前几步面前就立刻变成一道高墙。这是一个会捉迷藏的迷宫。随时随地变化着。规律捉摸不定。
洛卡却是记得的，他曾来过这里！
这是多年前他的成年礼试炼之一。当时通过乌离巨树的守卫，对身手敏捷的洛卡而言不在话下。借助梅森炼制的“晨露”轻松取得了一大截乌离巨树的树枝。第一阶段试炼迅速通过，进入梭罗亚松林。而第二阶段的试炼竟艰难无比。
当年的少年洛卡带着愉悦的心情飞身一跃随即进入一个迷宫。却在这个迷宫里吃了不少苦头。他尝试了各种手段，法术咒语都无法破解，心情越来越焦躁。索性用蛮力破墙。拳打脚踢依然巍然不动，即使锋锐如“晨露”也无法破开这些看似由灌木组成的高墙。洛卡用灵力化成的巨拳，冰刃，如暴雨一般击打在高墙上，如果不是顾忌到这是在梭罗亚松林中，洛卡简直想扔一堆火球把这些可恶的高墙烧掉。然而，所有的攻击尽数被吸收了。然后，那灌木高墙噗噗噗噗，冰刃和灵力汇聚的拳头从墙体呼啸而出，前番攻击竟然被全数吐出来，洛卡在自己的攻击下慌不择路狼狈逃窜。
终于折腾到精疲力尽，洛卡在高墙下坐下来闭目冥想，他才想到他的母亲蒂尔达前一天叮嘱过：在试炼中碰到的难题切不可以使用蛮力。随着冥想的深入，体力精力都渐渐恢复了。他的精神力弥漫开似乎可以触碰到高墙，沿着迷宫的高墙轮廓游走，越来越快，很快到达迷宫的中心，层层灌木环绕中，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睁开眼睛时，魔钥已经握在手中。
洛卡此时再次见到这个熟悉的迷宫，心中却感到十分亲切。他的心安定下来。重新进入冥想状态。果然和上次一样很快找到迷宫中心的魔钥，当他碰到魔钥的一刹那，整个世界仿佛微微地抖动了一下，他感到自己的冥想状态和这个世界完全溶为一体。不知道是他融入了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融入了他。这个世界仿佛可以随着心念而变化。
洛卡运转了一下周身灵力，周围的景色变化了，他发现自己置身于新雨后苍翠的树林，雨后润泽的鹿苔地衣在幽林中划出一条银色小径，色彩斑斓的菌类点缀在草丛间。画眉、灰莺、绿鹃或缥缈或清亮的婉转啼声在幽静的林间交织和唱。这风景让他感到无比熟悉亲切。这是他童年走过无数次的地方。
他发现身边不知何时飘游着点点幽光，原来是萤火虫的微光在森林阴影中流离。他随着星星点点的迷离之光在林中漫步，渐渐前路开出朵朵金昙花。洛卡沿着金昙花的指引来到那座熟悉的花园。这是他的家。
花园中依偎着一对俊美无俦的中年眷侣，他们的气质凌然高贵，百年沧桑丝毫无损他们华美典雅反倒更添韵致。洛卡认出他们来，这是他的父母——长老会成员利文斯顿和蒂尔达。
洛卡记起来了——他们快要离开亚兰蒂秘境去外面的通道值守了。正等着向他告别。
“爸爸！妈妈！”洛卡欣喜地快步跑到他们面前。
蒂尔达笑着牵起洛卡的手，转头对利文斯顿娇嗔：“我们的小洛卡这么快就长大了。我已经是丑陋的老妇人了呢。”
利文斯顿轻轻搂了一下她的肩：“那我就是恼人烦的糟老头，永远对你纠缠不休。”
喂喂，你们两有完没完，马上要离开秘境了，一点跟儿子离别的气氛都没有——洛卡不满地腹诽着。
利文斯顿拍拍洛卡的头，其实洛卡已经快要和他一样高了，不过习惯一时改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