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龙?”寒声心念又是一动。
“剑圣并未用龙渊来斩龙,而是在大陆战争中手持龙渊,与一条黑龙并肩作战。”陶然顿了顿,“也许……它就在这个洞窟里也说不定。”
谢川柏赶紧按下差点就跳起来的寒声,劝道:“冷静冷静,听完故事先。”
然而寒声的心早就飞到了洞窟深处去,开始想象那把“龙渊”的材质、形态以及光华,再无心将传说听下去了。
“回到落日峡谷之后,明巽将他所学的一部分传授给了镇中的剑士们。”陶然继续说道,“待镇民们强大到能够自行击退凶兽的时候,明巽便再次启程远行。在这一次出游中,他遇到了那条黑龙。”
“从那一天起,那条黑龙便一直陪伴着他,直到他们共同迎接死亡的那一刻。”
陶然回头看看前方的一系列壁画,又看了看谢川柏:“我方才说过了,这些壁画所讲述的故事要比我讲的生动得多。我们不如先自行欣赏壁画,在明巽的记忆中,大陆战争爆发之前的事情在这里应当皆有记载。”
这洞窟里面的壁画确实令人叹为观止。谢川柏同意了陶然的话,于是贴着石壁开始慢慢地向里面走,一路欣赏看着那位绘画技巧高超的剑圣的真迹。
黑龙载着剑圣飞越深绿色的山脉和湛蓝的湖泊,湖面在朝阳的照耀下金光斑驳。
穿梭过日与夜,星子像是碎钻一般散落空中,风声听来像是呢喃,缠绵又温柔。
洞窟中一幅幅壁画所描绘的绮丽与浪漫,即便是千年之后的人,也能感同身受。
☆、龙与剑圣
明巽在第二次远行的时候,在湖泽之畔救治了一条受伤的黑龙,并悉心照料了它一段时日。
在这段朝夕相伴的日子里面,一人一龙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伤势痊愈之后,黑龙留给明巽一堆琳琅珠玉作为报答,然后离去。
在那之后,明巽继续跋山涉水。
有言道,春见山容,夏见山气,秋见山情,冬见山骨,世间奇景甚多,光是一座山,四时之景便大不相同。
他一个人走过日升月落,走过四季嬗递,这一部分的壁画虽然色彩明快,但是不是真实反映了作画人当时的情绪,则不得而知。
曾经形影不离,而今天各一方,任谁都是会遗憾的。
谢川柏兀自揣摩着明巽与黑龙分开之后的心情,想着想着,自己的心里面竟生出几分沮丧来。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有一天黑龙终于再次出现在了明巽的面前。
在壁画中,它在明巽的面前低下头来,示意他坐到它的背上去。明巽笑得很开心,从善如流地跨上了龙背,接着黑龙便带着他在云端遨游起来。
自此,黑龙与明巽再没分开过。
一人一龙看过了这片大陆上的种种奇观之后双双回到了落日峡谷,共同生活在离山镇不远处的一个幽深的洞窟里面,往后的壁画记录的都是一些日常小事,虽然平淡,那浓墨重彩的每一笔却好像都沉淀着厚重的幸福感。
谢川柏猜想,明巽是为了把他跟黑龙共有的美好回忆用一种永恒的方式铭刻下来,才花费这么多精力绘出了这些壁画。
壁画结束在了隧道的拐弯处,结尾是一个星辰洒满天幕的晴朗夜晚。
那么之后呢?
“阿然,之后发生了什么?”谢川柏问道。
“大陆战争爆发了。”
谢川柏心下一沉,转过头看着陶然,示意他往下说。
“明巽没有机会再将之后的事情在石壁上记录下来,但在大陆战争结束之后,散落在大陆各地的落日峡谷原住民向世人讲述了剑圣与龙的传说。”陶然叹了一口气,“他们为守护落日峡谷而参战,在与天族的战斗中双双受了重伤,明巽先于黑龙牺牲。在明巽殒命之后,黑龙将他的尸骨带回了他们共同生活的洞窟里面,自己也在洞窟最深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陶然仰头望着壁顶,心绪如海潮般汹涌。
他早就读过这个传说,然而此时置身于两位主角的安息之处,竟像是亲眼见证了那一段传奇一般,看得提心吊胆,悲喜迭起,甚至能够体会到落日峡谷的原住民对他们的敬仰、感激与沉痛的悼念。
他们同生共死,义无返顾,在岁月的洪流中成为两具相拥的骸骨。
“阿然,传说里面有没有提到龙渊的去向?”寒声突然开口问道。
谢川柏刚想认真地感慨一下,听到寒声抛出来的问题时立刻就出戏了。
他见陶然一脸为难,知道他对寒声的问题也没法给出答复,于是干脆无视了寒声,重新向陶然抛去一个比较容易回答的问题。
“这样说来,西山龙窟里边的这些坑爹机关,应该不是明巽设下的吧?”谢川柏问道,“听你的叙述,我总觉得他做不出这档子事。”
“古籍记载,在明巽与黑龙的庇护下,镇民们安全迁徙至了别处。明巽与黑龙在洞窟深处安息之后,一位机关师在洞窟里边设置了很多的机关,为的是阻止后人闯入,打扰到他们的安眠。”
……目测闯进这里的人确实没法打扰剑圣跟黑龙,一般都是给他们陪葬来的。
谢川柏回想起他们这一路上的遭遇,心想要不是有广白跟陶然这两个外挂在,他跟寒声两个没屁用的铁定双双嗝屁。
寒声听不到他内心的吐槽,自然也就没法发出 “你自己废柴就好了拉上我干什么”这样的抗议。
“只是进来看看也不准么?”谢川柏看向陶然,“比方说,落日峡谷原住民的后代想过来上香,什么的。”
“我听说每一年的春季,都会有成批的灵族来西山洞窟外面祭拜。因为里面太过危险,所以从来没有谁能进去。”
“所以门口那块石碑上面的‘内有猛兽,万勿靠近’几个字,是那位机关师刻的?”谢川柏哭笑不得。
“应是如此。”陶然点头,“对了,还有一件事。在灵族的古语言中,‘明’字的写法跟现今的大陆通用语言中‘明’字的写法,是非常接近的。”
谢川柏眼睛一亮:“在落日教禁地破解机关的时候,你让阿白踩出来的是灵族古语言中的‘明’字?”
“正是。”
“陶神棍深谋远虑,在下自愧不如。”谢川柏冲陶然抱了抱拳。
陶然对于谢川柏的恭维一笑置之:“我有个猜测要说与你们听。”
“说,尽管说。”寒声道。
谢川柏掐了一下他的脸蛋:“有你什么事儿?阿然别搭理他,你说。”
“灵月镜是明巽的遗物,落日教是那山镇的原址。落日教藏宝阁的地下暗道应为山镇的原住民所开挖,他们将具有驱邪镇魔之力的灵月镜埋在地脉处,以庇佑山镇。为了纪念明巽,他们便将破解落日教禁地机关的那个字定为‘明’。”
“有理有据,无可……”谢川柏赞赏地点点头,突然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一般,神色一下子变得警觉起来,“嘘。脚步声。”
众人安静,凝神谛听,只听到后方确实隐隐传来了脚步声与说话声。
“日了狗了,”谢川柏道,“追上来了。”
寒声一下蹦到了最前面,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四对三还怕输?”
“小鬼,你说得好有道理。”谢川柏一拍寒声的肩膀,“成,你在这儿顶住,我们先走一步。”
寒声回过头,一脸鄙夷:“懦夫!”
谢川柏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一直躲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也是时候把事情说清楚了。”
说得好像我们偷人家的镇教之宝是多天经地义的一件事似的。寒声腹诽道。
那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没过多久,昭华的声音便在近处响了起来。
“前方有人,小心。”
陶然将寒声拉回到自己身侧,面色凝重地看向广川两人。
下一刻,穿着一身丝绸睡袍的昭华教主以及劲装疾服、佩刀挂剑的长歌、长乐两位护法便与四人面对面地重逢了。
“昭华教主。”谢川柏首先迎上去。
昭华冷哼一声,鄙夷道:“窃贼。”
“相逢总是缘,能在此处碰见,你我的缘分当真不浅。”谢川柏笑得波澜不惊。
“莫要再摆出那样一副谄媚嘴脸。”昭华眼带杀机,“川柏,你知不知道,本座对你感到十分痛心?”
“川柏无意伤害教主。”谢川柏道,“我也从未说过我是正直良善之人。”
见谢川柏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昭华作势就要提剑砍上去——
“头儿!”长乐疾呼道。
昭华应声转过头去:“不要叫我……”
下面的话被长歌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何事?”昭华清了清嗓子,改口问道。
“头儿,你出门时候没拿剑,忘记了不成?”长乐无奈道。
昭华身形一顿,垂下手站在原地,愤愤地盯着谢川柏。
谢川柏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以为昭华真能跟寒声似的化指为剑,差点儿就打开了翼盾,谁想这厮原来是一时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然连自己手里没有拿剑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