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川柏蜷缩在广白的怀里,一股暖意从他的脚趾开始攀升到小腿胫骨,很快又灌满他的四肢,爬过他的每一寸肌肤,让他的面色重新变得红润起来。
“阿扬……”
谢川柏迷迷糊糊地轻唤了一声,本能地往广白的怀里又钻了钻。
广白察觉到他正在主动索求温暖,于是又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低下头蹭了蹭他渐渐恢复了血色的脸颊。
“真暖和……”谢川柏嗫嚅道。
广白看着怀里的人,不禁皱起了眉。
谢川柏被广白裹在怀里面焐了一会儿之后,体温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慢慢睁开眼睛,茫茫然盯着破了一个大洞的天顶,发了一会儿愣之后又看向广白那双形状狭长优美的凤眼,喃喃道:“阿白?”
广白从谢川柏的身后环住他的腰,柔声问道:“还冷不冷?”
谢川柏背上的肌肤紧贴着广白面料柔滑的袍子,意识到自己此时只穿了一条亵裤时,不禁抖了三抖。
听到广白用这么温柔的语调跟他说话,他更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不冷了。我衣服呢?”
广白右手向后一探,捞起了谢川柏那一堆刚刚被他蒸干的衣服,从里面挑出那一件亵衣,扔给了谢川柏。
谢川柏一把接住自己的衣服,站起身来三下五除二地把衣服都穿戴齐整,然后站在原地尴尬地干咳了几声:“不好意思,刚才被潭水冻晕了,实在是失态,失态。”
“不算失态。”广白认真地看着他,“你冻晕过去的模样也不算太难看。”
“……”谢川柏被这一句正儿八经的调笑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东张西望了一番,视线落下的时候发现广白仍在盯着他看。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烦忧。正在脑海中极力搜寻有什么话题可以用来打破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
“有些话啊,我刚刚就想说了。”
“你说。”广白道。
“一个人去找寒声结果弄了满身血回来,在落日教底下那间小屋子里乱踩地板,刚才又自说自话推开石门进到隧道里面去,我不就过来搭把手,你小子就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谢川柏像是吃了子弹似的,一桩一桩数落着广白的罪状,连喘气都不带的。
广白倒也不恼,十分耐心地说道:“这里我最强,理所应当要保护你们。”
谢川柏跟黑脸玄檀似的,满面怒气:“凭什么就因为你最厉害,你最牛逼,我们就得把所有的危险都扔给你?”
还没等广白回答,他又继续说道:“你就对我这么不放心?你就这么……瞧不起我?”
广白道:“我没有瞧不起你。”
“我知道我知道,后面那句是我瞎说的。”广白无辜的神情让谢川柏凌厉的气场一下子垮了棚,“我就是想告诉你,以后别一遇上什么事就一个人冲在前面当出头鸟,这样会让我们很担心。”
“这是我的本能。”
“什么狗屁本能?”谢川柏没忍住爆了粗。
“有危急情况发生的时候,把你挡在我的身后。”
“……”谢川柏脸红了红。
广白看他神色有些赧然,又解释道:“剑都是护主的。”
“我又不是你的主人。”谢川柏道。
“在见到玄琰之前,你是。”广白道,“我说是,便是。”
谢川柏偏过头去不看他:“那你就给老子改掉那个什么狗屁本能。”
广白道:“怎么改?”
谢川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危急情况发生的时候,让我站在你的身边。”
他见广白没有作出回应,于是心虚地瞟了他一眼。
广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答道:“好。”
谢川柏松了一口气,又背对着广白盘腿坐在了地上,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锁。
在他半昏迷的时候从背后环抱着他的广白,像极了某个人。
☆、昨日梦魇
寒潭的另一边有一个窄小的洞口,谢川柏跟广白从洞口出去之后,踏上了一个由青石台阶组成的楼梯。
照夜玑映照出了数十级石阶,然而在照夜玑的照明范围之外,石阶仍然在向下延伸。
谢川柏环顾四周,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小石块,接着挥动手臂将它向底下奋力抛出。
小石块在楼梯上一路跳下去,撞击石阶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细微,最后它像是掉进了无底的深渊里面一般,再无声息。
下了一段楼梯之后,两人凭着照夜玑的光亮,隐约能看见石阶的尽头处又是一条隧道,地面上青苔密布,看起来比刚进西山龙窟的那一段隧道要凶险得多。
他们越来越接近地下的那一条隧道,这时候,两人眼前倏然闪过两个黑影。
还未等谢川柏将那两个人影看清楚,一声跌跤时发出来的撞击地面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下一秒,一声带着些童稚语调的“哎呀”便在隧道里面久久回荡。
“寒声,刚刚就跟你说了,这里地滑,走路慢些。”
跟在撞击声与哀嚎声之后响起来的,是一个温润的年轻男子的声音。虽然语带责备,但声音中更多的却是宠溺与爱怜。
谢川柏跟广白站在楼梯的尽头处,与对面一个站着的人以及一个趴着的人大眼瞪小眼。
陶然立马扶起刚刚摔了一个狗啃泥的寒声,然后惊喜地唤道:“川柏?”
“我们正要去找你俩呢。”谢川柏说道,“石门封上之后,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
“地面塌陷了,我跟寒声掉了下去。”
“你们也掉进寒潭里面去了?”谢川柏听完陶然的话之后,紧张兮兮地将陶然跟寒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冻坏没?”
“寒潭?”陶然疑惑道,“不是寒潭,是温泉。”
“我说你俩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呢。”谢川柏松了一口气。
“哥哥,阿白!”
寒声终于从一阵头晕目眩之中回过神来,再一次见到谢川柏跟广白之后,激动得恨不得立刻就扑到两人的身上。
谢川柏赶忙伸出两手按住寒声的肩膀:“别往哥身上蹭,你看看你身上都沾了些什么?”
寒声满心欢喜地想要去拥抱谢川柏,却被他用嫌弃的眼神在心上狠狠地剜了一刀。
他无限委屈起来,用力掸去谢川柏按在他肩上的两只爪子,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广白,小心翼翼地唤道:“阿白……”
广白毫无芥蒂地将身上黏了一大片青苔的寒声拥入怀中,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了。”
谢川柏看着这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心想自己果真是一个不懂得照顾别人情绪的糙汉子,想着想着竟有些愧疚起来。
陶然在一旁看得好笑,干咳了两声之后说道:“我跟寒声刚才从那一边走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一间半掩着的石室,想着先找到你们才是最要紧之事,于是便没有进入。刚才上头的地面塌陷的时候,土石就堵上了前方隧道的出口,除了那间石室之外,我们再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探索了。”
谢川柏跟广白对视一眼,然后向陶然点了点头:“阿然带路吧,我们一块去瞧瞧。”
陶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带着身后的三个人绕了几个弯,进入了一间密闭的石室。
石室里面空旷得很,只放了一张木板床,西面的墙上绘着些意义不明的几何图案,看起来像是一幅大型的拼图。
每个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幅拼图吸引了过去,谁也没有注意到背后的那一扇门正无声无息地缓缓移动着,直到一声石门与石壁撞击的声音响起,他们才同时回过头,看到石门完全关闭了。
嵌着石门的那一块墙壁轻微晃动了几下,接着石门就像是与墙壁融为了一体一般,消失无迹。
“看来接下来的路只能在这间石室里找了。”谢川柏叹了口气,然后看向陶然,“阿然,这副拼图你看出端倪了么?”
陶然无奈道:“哪能那么快就解出来?”
谢川柏不以为然:“上次你不是一瞬间就猜出来了?”
陶然摇了摇头:“也不是每次都能这么顺利的,你别着急,容我考虑一番。”
“也成。”谢川柏点点头,“反正这门已经消失了,我们呆在这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被落日教那三个人逮住。”
“这石室里头点了熏香?”广白突然开口。
广白不说谢川柏还没注意到,现在听他这么一问,他还真的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冷香。
“这是什么味道?”谢川柏疑道。
“应当只是普通的药草香,不碍事的。”陶然解释道。
闻了一阵这股清芬,他们也确实没有出现诸如头晕、四肢无力之类的不良反应,也就没有再去注意它。
陶然继续观察着墙壁上的拼图,寒声站在他身侧不安地环伺四周,谢川柏跟广白在石室内四处走动,寻找其他跟出口有关的线索。
然而片刻之后,谢川柏便觉到石室内的香气愈来愈浓郁,渐渐从药草的清芬变为了浓烈的花香味。
他下意识地捂住口鼻,这股气味却好像通过鼻腔直直钻进了他的大脑里面,又将他的思绪搅得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