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伊坎将阿战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上,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阿战,你想要我说什么?”
阿战摇头,他不知道。
“那我讲个故事怎么样?”伊坎说着自己笑出了声,他从来不听故事,现在居然要给别人讲,真是不错的经历。
阿战没有回应,他停止了哭泣,只是抽噎。
“故事发生在古文明的东方,传说人是能够轮回转世的。他们将人的躯体和灵魂分开,当肉体死亡了,灵魂则会进入无间地狱经过十八道酷刑后再次轮回。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已婚的中年男人,他结婚二十多年却没有孩子,老婆也在一场意外中丧生了。一切糟糕的事情之后,他的公司也破产了。这一切都导致他整个人崩溃了,他开始嫉妒那些幸福人。然后,他选择——屠杀。他锁定每一个目标,将他们用各种残忍的手法杀害。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小孩子,那个孩子给他说,‘我可以看到死人,叔叔。’男人不明白小孩的话,他继续杀戮,等他越来越停不下来的时候,一场车祸夺取了他的生命。他的灵魂出窍,他甚至感到高兴,因为他这一世的痛苦终于结束了,他将进入新的轮回。他等待地狱召唤,结果等来了那个小孩。”
“死人是他们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他们像我们一样的走来走去,只能看到他们想看的东西。”——这是小孩最后对男人说的话。
这时,阿战抬起了头,他很疑惑,“我不明白。”
“别着急。”伊坎摸了摸他的头,“回到故事里,小孩的一番话萦绕在男人的心头,让他彻底绝望。原来,他早就已经死了,死之后他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转世轮回的。所以,一切都是他幻想的,他只能看到他想看的。”
“好了,故事讲完了。”伊坎将阿战抱起来,期待地问,“怎么样?”
这可真是费了他不少精力啊。讲故事,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人死了会变成鬼?”阿战自顾自的问。
“在科学角度来说,人就算死了,人体还能持续活动,头发和指甲不断生长,还有新的细胞产生。而脑部本身有一个小的电子负荷,人死后几个月才会消失。这就是所谓的鬼了。或者,称之为脑电波。”伊坎认真地回答道。
“伊坎.安能伯格,”突然,阿战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我在。”
“你会保密对吗?我想告诉你,我不是奥泽里家族的成员。”阿战低下头,开始分享他所有的秘密。这是一个大胆而危险的举动,但今天的一切都来得太突兀了。阿战只能试着开口,“上帝之城知道吗?我是从垃圾收容所出来的。在那里,我一直很糟糕。我没有异能,也没有钱。所有人都可以欺负我,因为我没有力量。后来,后来我杀了人……然后,我杀了她,我的妈妈。”
说完,阿战再次哭了。他别过头,不敢去看伊坎,只是用手堵着嘴猛哭。他感觉糟糕透了,妈/的!!!
“我知道。”伊坎再次将阿战搂入怀里,他说,“从你第一次来我就知道,这样可爱的小家伙不可能是属于奥泽里的。”
“我不可爱!!!我是个坏孩子!!!”阿战哭着争辩。
伊坎伸手摸过阿战的眼泪,问,“那你为什么哭?坏孩子不会哭。”
突然,阿战将伊坎的手甩开,“你根本就不懂!!!”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伊坎再次摸上了阿战的脸庞,“嗯?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懂?你可以说说看,也许我们想得一样。”
阿战看了看伊坎,接着,他抓过伊坎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问:“你能感觉到痛吗?”
没有人能代替上帝宽容罪孽,哪怕是伊坎。他看着阿战,心中泛起怜悯,似是眼前的不是凶手而是受害者。他用独特的开解继续道:“她过得好吗?死之前。”
阿战想了想,摇头。没有钱,被继父殴打,甚至赐予别人,更像是牲//口。
“既然她活得痛苦,死亡对她何尝不是解脱?她只是个一个女人,她没必要活得那么辛苦。或许,她早就不想继续活下去了。”
“不,不是这样的!她想活!她想!!她哀求我,她告诉我她不想死。她说,”阿战情绪激动地回忆了起来,他摇晃着头,大声地吼,“她说,阿战你去死好不好?妈妈不想死……”
“爸爸杀了小狗,
妈妈在舞蹈,
宝贝,
今夜晚餐丰盛。
左边是爸爸,
右边是小狗,
那妈妈呢?”
☆、交手
“无所不在,
无所不能,
无所不知,
无所不有,
宇宙的创造者,
人类的审判者,
给予光明和黑暗,
赐予权利和力量,
决则是非和对错,
赏罚正义和恶行,
上帝啊,
全知、全能、全智、全视、全爱的永生者——”
没有任何人能让使别人解脱,除了上帝。
罪孽与其说是一种情感的负担,不如说是一棵树,越是向高处的阳光靠近,它的根就伸向黑暗的地底。直至将你的内心填满,不见光亮,夜夜悲鸣,无法挣脱。它总是在特定的时刻不断地倒带播放,显示它的无处不在。这样的罪是庞大的,让人无法负荷的,当追寻渴望的越温暖,罪孽也会感到越深。这比原罪更深。
“你要知道,并没有人承诺过你世上有宇宙正义这样的事情。阿战,没人能定义你的行为,除了你自己。从道德的层面来说,你罪无可恕。所谓道德,仅仅在于它已经被人们所接受。这是它权威的基础。但是,谁来定义道德?没有人!”此时的伊坎像一个诡辩者对向阿战,他态度正直,言辞凿凿,“我们必须懂得什么地方该怀疑?什么地方该肯定?什么地方要顺从?而这些地方只在一种情况下我们必须懂得,那就是当你处在生死之间——你和她之间只能活一个!”
“你别无选择,阿战!”伊坎摸着阿战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地,“你要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不能因为她是你的母亲就可以随意剥夺。不论是什么理由,不论是什么境况,只要你不愿意,你就可以拒绝。这是我们作为人,最起码的权利。”
“她不是别人……”阿战的眼睛里全是泪水,他回答得哽咽。
这样子像一只受伤的小狗。伊坎想。
“没有什么事情比公正地对待事实更为困难了。不受道德约束,不受感情限制,只就事论事。没有如果,我从不以如果来劝慰任何人,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阿战,你还年轻,你以后会经历更多。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过去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复复原。任你如何悔不当初,艰难自责。重要的是现在,你活了下来,再也没有比此时更重要的了。”伊坎将阿战挂在睫毛的眼泪拨掉,“有时候真相已经不重要了,以为不是所有人都在乎真相。今天这些,以后别跟其他人说了。”
“你在替我狡辩。”阿战受不了这样的温柔,将头凑到了伊坎的肩膀上,他挨着他的耳边说,“你和别人真不一样。”
“当然。”伊坎抱紧阿战。
“你让我感觉这个世界上不止我一个坏人。”阿战紧紧搂住他。
当然,阿战的罪孽丝毫没有因为伊坎的话而解脱,他只是突然寻找到了同类,一个知道他秘密,且愿意帮助他保住秘密的人。一个比他力量强大且受人敬仰的人,他从他的身上找到了同一属性。
假如罪孽无法洗脱,那么就不要洗脱;假如光明无法来临,那么就抛弃光明;假如痛苦无法抚慰,那么就任其吞噬。只要有一个人陪伴,分担,那么一切都在无所谓。这样的人永远不可能是罗波,因为当一个人同另一个人发生关联,他必须足够强大到不需要任何观众。只有在那个时候,一个人才能爱慕地转向另一个人,去关心另一个人的生长。
伊坎.安能伯格,他大概正如阿战所言是这最强大的混蛋!他像是个伪君子,像是个商人,像是个神父,他有着不同的性格,但每一个性格自信无比。甚至连胡诌都可以如此冠冕堂皇。对待所爱的人,他从不给予强者对弱者的怜惜和宠爱。他只会锻炼他,提高他,将他变得更加完美和强大。他相信,并肩而行才能走得更远。
两人静坐了许久。
之后,那颗青苹果被阿战收在了伊坎的壁柜里,作为转赠的礼物。
阿战的口味有别于任何一种生物,包括丧尸。他可以进食人类的食物,也可以进食人类。这主要取决他的心情。当晚,阿战就显得比前一夜要主动得多。他站在床边,伸手朝伊坎要求更换的衣服,伊坎则递给了他一件白色体恤。阿战盯着手里的白体恤,问,“裤子呢?”
“你认为你还需要吗?”伊坎坐在沙发上,高大的身体窝在其中,看上去平和许多。
“为什么不?”阿战不解。
伊坎起身,走到了阿战的身边,他举起阿战的手将衣服比在他的身上,“瞧见了吗?你完全不需要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