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92 第一部完 (鱼香柚子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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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集的雨滴打在满院子的废旧零件上，溅出蒙蒙的雨雾。整个灰楼都隐在迷茫的天地间，好像随时能消失一样。乔易辰顾不得许多，快步穿过前院，裤脚还被一条长长的铁丝勾了个大洞。推开叮当响的店门，气喘吁吁的乔易辰定睛一看，店老板正坐在门口悠然喝着咖啡。
　　这老头子倒是好兴致。可是乔易辰都快急哭了。边甩着头发上的水边喘着气，把事情一五一十跟老板说了，老板却依旧一副淡定样，嘬了口咖啡道：“甭着急，它认家门的。”
　　“这么大的雨，万一……”
　　“没事没事，那玩意儿防水性好着呢。”
　　“要是被水冲跑了，或者断电了，不然被车撞到怎么办？”
　　“那我就赔你一个最新款，行吗？”
　　老板依旧不为所动。
　　“我说，你这里到底能不能查到它在哪儿啊？”
　　“那孩子没联网，查不到。你要愿意，回头我可以给它装个发信器，以后就方便一些。要来杯咖啡吗？”
　　乔易辰有点气恼地拒绝了。
　　“别那么紧张，不过是个机器，本来就不会坏，我这里还能随便换，你在担心什么？”
　　“我……”
　　乔易辰俨然把第一天老板交代自己的话完全抛在了脑后。
　　可它明明有感情啊？不把它当人看，不就是在刻意的伤害它，乔易辰做不来这种事。
　　再说了，把它当人一样对待，没害到谁，又没给谁添麻烦，为什么要无意义地去遵守一个毫无道理的规定？
　　“我自有分寸。”
　　老板说着要不要去楼上换个干净衣服，乔易辰答反正出门又会湿透，谢绝了他。顶着大雨再次出门，乔易辰完全没头绪，只能决定先回家等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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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饭锅里的米饭已经彻底凉了，却依然没有乔治亚的消息。乔易辰一晚上都坐立不安，胃里火烧火燎的。一定是出什么事了，这个时间保安已经锁了公司大楼的门，它没理由还在那里等自己。又或许，事情根本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它也许拿了伞去了别的地方。要真是这样就真的什么办法也没有了。刚劝完自己不如洗洗睡觉，说不定明早它就回来了。牙都刷完了，乔易辰还是没忍住换上外衣，摸黑出了门。
　　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路边下水慢的地方，积水都能盖过小腿肚。末班车早就没了，反正走路去也不过3、40分钟，乔易辰找着地势高一些的人行道，一路小跑地往公司赶去。
　　到了地方，整座大楼都熄了灯。在雨幕的掩照下，路边的灯光也暧昧了不少。乔易辰后悔怎么没拿个手电筒出来。不过就算拿了也不防水，这时候只能举着手机，一寸一寸地慢慢摸索着，叫着它的名字。
　　越找乔易辰越没信心，这么找得找到哪年去。报警吗？可这又不是活人失踪，况且才几个小时，黑灯瞎火的谁会管。再说这路上的积水，警车开过来不定都得折在半路。回家吗？不甘心，回去也是干着急，还不如在这儿杵着，心里还能有点希望。说是希望，眼看着就要变成绝望了。到后来，乔易辰就是凭着一口气撑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撑，一边和自己赌气，一边强打着精神不断地在雨中徘徊。
　　大厦后面有个垃圾站，地势也比较低，雨水全灌在那边。乔易辰心说不会吧，那家伙真的脚跟发软被冲到垃圾堆里去了？拖着又冷又重的腿往楼后面走，雨水混着酸臭的味道传过来。唉，倒了八辈子霉，要是找到那臭小子，自己一定——
　　扑通。
　　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水里重心不稳，乔易辰狠狠摔了个浪花飞溅。
　　妈的。
　　这下衣服彻底湿得透光光了。乔易辰索性甩了雨伞，坐在水里生起闷气来。
　　脚边的那坨东西动了一下。
　　！
　　乔易辰一惊，赶紧往水里摸去。摸到的是熟悉的针织衫触感。
　　使起劲把那东西从水里抬起来。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乔易辰眼角一热，鼻子里钻出一股酸酸的委屈。
　　妈，我错了。当年我不该一声不吭就跑出去玩的。
　　***
　　乔治亚一脸恍惚的样子，自从张口就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看见它这样，乔易辰忍不住担心，不会哪个零件泡水泡出问题了吧。但是它却说，只是前几天没充好电，有点提不上力气。
　　没充好电？明明一到晚上它都乖乖的在墙边坐好的啊？先不管这个，乔易辰扛起机器人的一条胳膊，想把它撑起来，没想到一挺腰板。我去，这么沉？
　　不愧是铁做的。
　　这下糟了。没车，没电，没力气，还有九月初的冷雨不停地浇着。乔易辰自认不算一个受不了挫折的人，但这时候也不免有点泄气。冰冷的雨水打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不会就这么被浇成肺炎吧。看了看乌漆抹黑的公司大楼，乔易辰一拍脑袋，傻了不是。上班上得智商都没了。
　　绕到楼侧面的防火门，果然跟自己印象中一样。老旧的链条锁形同虚设，一脚就能踹开。这种时候也顾不上违不违反规定了，乔易辰驮着奄奄无力的机器人，一瘸一拐地进到了楼里。
　　坐电梯上到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掏出钥匙打开门，找到接线板，拉开电闸。乔易辰第一时间给它接上了电源。
　　“喂，你怎么样？”
　　乔易辰摇了摇它。
　　“……”
　　这么湿不拉几的不会触电吧？乔易辰又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找来些纸，顺着电线附近擦了又擦。
　　“我……没事了。”
　　它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精神。
　　乔易辰一屁股坐在地上，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真是要命的一晚。
　　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自己在公司放的备用衣服昨天刚拿回家洗。唉，一事不顺则事事不顺。乔易辰干脆把衣服都脱了晾在旁边，就剩了条短裤。然后走到乔治亚身边，问它衣服穿着不舒服的话要不要脱掉。
　　乔治亚说没关系，并阻止了他想来掀衣服的手。
　　咦？
　　它的体温好像格外的高。
　　“你真的没事？为什么身体这么烫啊？”
　　机器人也会发烧吗？
　　“我故意调高了体温，一会儿衣服就会干的。”
　　体温还能随心所欲地调高低？这功能还挺实用。在它身边坐下，胳膊贴着胳膊，乔易辰有点昏昏欲睡。
　　“好暖和啊。”
　　眼前有点模糊。
　　忙叨了一晚上，现在都快三点了吧。乔易辰靠着它的肩膀，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温暖干燥的衣服被套在自己身上，然后是裤子。乔易辰清醒过来，看到乔治亚把烤干的它的衣服给自己穿上了。裤子是按照它的尺寸买的，自己穿还有点长。机器人则成了只穿着短裤的滑稽造型。
　　“嗯？几点了？”
　　乔易辰抬头看看表，才过了20分钟。
　　早班车应该是5点半，或者能打到车的话现在就能回家，可是这路况，估计没车愿意出来吧。
　　乔易辰打了个哈欠，打到一半鼻子一痒，又差点变成喷嚏。
　　揪过它的一条手臂过来，在怀里蹭了蹭，乔易辰懒洋洋地说：“借点你的热乎气啊。”
　　没想到乔治亚抽回了手臂，然后好像搂着鸡蛋一样，轻轻抱住了自己。
　　“哇……等……等一下……”
　　乔易辰始料未及，不由得有点慌张。
　　“你干嘛呢？”
　　“取暖。”
　　简单粗暴。
　　喂喂喂，作为一个健全的男人，这姿势也太糟糕了吧。乔易辰不再挣扎，却忍不住心里吐槽。
　　“那个……取暖的话，也不用……呃……怎么说也是俩大老爷们，这像什么话嘛。”
　　“你盖被子的时候会想这么多吗？”
　　……
　　算你狠。
　　“唉，这要是被谁看见了，我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尤其是秘书科的那些漂亮姐姐们，平时就爱欺负我和老杨，要是再加上你，我特么别想在公司里找女朋友了啊啊啊……”
　　“如果被你喜欢的人看到……我会……和她解释的。”
　　暖烘烘的“电热毯”呆呆地说道。
　　“笨蛋，我哪有什么喜欢的人，随便说的你也信。”
　　伸出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它的头发已经完全干了。它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便把下巴抵在乔易辰的头顶，用那只大大的手开始轻轻梳理他的发丝。
　　呜哇，这发展越来越糟糕了好么。
　　反正抗议的话它也会回：“你用吹风机的时候会想这么多吗？”乔易辰索性回搂住它，看谁的脸皮更厚。
　　“倒是你，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机器人不能和人类谈恋爱的。”
　　“啊？为什么？”
　　“不知道，很多原因吧。”
　　嗯——好像能理解。什么生育问题啦，道德伦理之类的。
　　“那你有喜欢的机器人姑娘吗？”
　　“机器人不分男女。”
　　也是哦，就是一层皮不一样，里面的内容应该是差不多的。
　　“那你们的生活岂不是很无聊？”
　　“没有无不无聊之说，我们就是为了工作被制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