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92 第一部完 (鱼香柚子皮)

　　硬生生拉开两人的距离，看见机器人一脸戏谑的笑，乔易辰才明白自己被捉弄了。
　　“你在发什么神经？”
　　冷冷地反问它，那家伙只是挤着欠揍的笑脸回：“重温失去的恋人特别服务。”
　　“别做这种无聊的事！”甩下这句话，乔易辰有些恼怒地起身走了。
　　很想生气，但是说不清这股气从什么地方来，也不知道该向谁撒。
　　***
　　接下来的几天，在乔易辰享受久违假期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机器人莫名其妙的牛皮糖攻势。它总会随便找些理由来进行身体上的接触，亲亲摸摸搂搂抱抱。不过拉下脸呵斥它的话，它倒也不会有太越界的举动。这种黏糊糊的感觉实在让人心烦。在郑重和它谈过一次之后，情况有所好转，但没多久它就故态重演。到后来，半夜一睁眼看到机器人巨大的五官特写，乔易辰已经丝毫不会惊慌了。
　　“起来，你压着被子了。”
　　***
　　元旦过后，乔易辰恢复了朝九晚五的生活。哦不，也许是朝九晚九。虽然上班没有放假自在，但是身边清净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他有时候在办公室多呆一会儿，有时候去别处逛逛。周末更是跑得整天没影。在一天半夜，乔易辰终于忙完走出速食店的时候——
　　“阿嚏——！”
　　打了一个狠狠的喷嚏。
　　嗯？谁在骂我？
　　咳咳，不过前两天的确说今天要降温来的。
　　裹紧外套，乔易辰浑身哆嗦着赶回了家。那家伙并不在。来来回回找了三圈，乔易辰才肯定，它确实是出门了。
　　自从它不再随便惹事之后，乔易辰开始同意让它独自外出。下楼买个菜，上班送个资料之类的事它也没出过什么差错。当然，一开始也有过走丢的经历。后来乔易辰给它手画了张地图，从此一劳永逸高枕无忧。
　　这大半夜的，它能去哪儿浪呢？刚打开手机里的定位软件，门口就传来开锁的声音。
　　机器人面无表情地进屋，看到乔易辰，没说话。
　　乔易辰也装作没有注意到它手上提的纸袋子里，装的是去年给乔治亚买的过冬外套。
　　在事情没有理出头绪之前，他不想节外生枝。
　　所以，再等等吧。
　　再等等。
　　***
　　“重温失去的恋人特别服务”戛然而止。
　　机器人也不再主动找他说话。乔易辰以为它在生气，随便说了点什么，它好好地回答了，并且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
　　似乎现在是预想中最好的情况了，乔易辰想。
　　晚归还在持续着。乔易辰休息不好，人也有些心不在焉。而且手边的事也遇到了瓶颈。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每天回到家后那家伙炖的一锅热汤。
　　而今天，难得早回家的乔易辰来到厨房觅食。眼前不仅没有汤，连一点能吃的都没有。叫了那家伙一声，也没有回答。
　　还以为它出去了。结果乔易辰在进屋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了缩在床头的机器人。
　　听见动静，它无助地抬起头。乔易辰刚想俯下身问它怎么了，就被它猛地一把抱进怀里。
　　“……对不起……”
　　怀里的人发出闷闷的低语。
　　“……”
　　因为机器人把整个脑袋都埋在乔易辰的肩窝里，所以它的话支支吾吾并不清晰。乔易辰低头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它似乎在说什么“别推开我”。
　　这样的它，看着不像在撒娇，也不像故意捉弄人，而是类似于溺水者绝望的求救。
　　乔易辰无法对它撒手不管。
　　伸出双手回抱住它。像安慰小孩子一样，一只手轻轻拍着它的后背，另一只手缓缓地顺着它的头发。谁知机器人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乔易辰，好像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默默忍受了半天略微疼痛的拥抱，等到怀中的人终于平静下来，乔易辰轻声说：“你都知道了？”
　　它放开了手。
　　“……”
　　紧握的拳头松开。手心里，是被揉成一团的白纸。
　　展开那张纸，那是一张老旧报纸的影印件。在醒目的位置上，写着大大的新闻标题：
　　《豪门惨剧？！叶家大少竟因争夺遗产杀弟！》
　　文章内容就跟乔易辰在网上搜索到的八卦花边差不多。八年前，刚满24岁的叶骏豪驾车突然前轮爆胎失控撞上隔离栏，车身严重损毁，叶骏豪当场死亡。当时警方以意外结案。但是在几个月后，不知是谁捅出这么一件事：出事车辆实为叶骏铭之前送给弟弟的生日礼物。
　　看乔易辰脸色越来越不对，机器人连忙说：“我没有乱翻你的屋子，真的。”它尽力解释道，“我是在打扫房间的时候，从地上捡到的。”
　　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我知道……你怕我难过，可是——”
　　它一字一顿地说着，“我……”
　　看它泣不成声的模样，乔易辰说不出的气愤。他无言丢下脚边伤心欲绝的机器人，快步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黑色的宽文件夹，然后重重摔在床上。
　　机器人惊奇地看着文件夹中散落出来的大堆纸张。
　　妈的，怎么这么倒霉。那么多张纸，偏偏掉出来最不该让它看见的。
　　这么一来，自己这半个月来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吗？
　　趁着工作不忙，乔易辰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图书馆档案局，一有时间就整夜整夜的刷网，各行各业的同学朋友都求遍了，就是想尽力从蛛丝马迹中找出些八年前的线索。可惜一个人实在势单力薄，花了这么多功夫，成果实在寥寥无几。但是，让它不那么傻不拉几被假新闻骗得白白掉眼泪的办法还是有的。
　　“你都不动脑子的吗？”乔易辰没好气地说。
　　机器人正仔细看着一份名为《有关叶氏长男死因蹊跷的分析报告》。这篇文章来自七年前的周刊杂志。
　　“你见过谁害人还把凶器光明正大送给你的？”
　　它似乎冷静了一些。
　　报告里说，叶骏铭死亡的时机太不凑巧，正好是公司股东大会召开前夕。他这么一死，最大的受益人自然是理所应当接手葳汉的庞少全。
　　“你说，会不会是你舅舅害死了你哥？”乔易辰托着脑袋靠在床边。
　　“不可能。”它一口否认。
　　“哥哥和舅舅……”它的表情有些古怪。
　　“他们是一伙的。”
　　被这个事实吓了一跳，乔易辰惊讶地凑近机器人：“到底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据它说，在叶骏豪本体出车祸之前，他曾经到公司去找过叶骏铭。两人还有过激烈的争吵。
　　“我在办公室外面……听到了，”机器人面无表情道，“他和舅舅，想要密谋瓜分公司。”
　　“因为我不顶用……”
　　乔易辰突然觉得它有些可怜。
　　眼前这个人虽然不是叶骏豪，却有着他24年来的全部记忆。它不但要与他分享所有的快乐和痛苦，还要一起品尝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滋味。
　　它继续说，因为之前一直在国外读书，叶骏豪出事的时候距离回国还不到半年。公司的事他自然是插不上手。但是叶老头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执意让大哥带着他熟悉熟悉家里的业务，准备千古之后让儿子接替自己的位置。
　　乔易辰有点替叶骏豪抱不平。
　　从它在家中的表现来看，叶骏豪应该是个脑子很好的人，做事情也很容易上手。虽然少爷脾气重了点，但未必是那种路边常见的草包富二代。何况他才没毕业多久，用“不顶用”这种理由就想把他踢出公司，这也太说不通了吧。
　　“虽然哥哥一直对我很好……要说他恨我，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它眼神黯淡地说，“毕竟我家那个老妖婆害死了他妈妈。”
　　接下来的话就属于三流狗血肥皂剧的内容了。叶骏豪的老爹叶汉生，年轻时有一发妻贺雪梅。两人多年不得子，于是去福利院领养了一个男孩，也就是叶骏铭。叶骏铭从小接受的是完整的英才教育，人也很优秀。叶老头逐渐有意立他为继承人。事情的转机在于，年过不惑的叶老头，在一次醉后，居然意外弄大了陪酒女庞欢的肚子。
　　没错，这个人就是叶骏豪的母亲。
　　叶老头求子心切，把庞欢接回家养胎。于是乎，就像所有电视剧里的女人战争一样，庞欢用尽各种手腕，终于斗赢正室，坐稳了叶家女主人的地位。
　　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气跑了情敌不算，还不知从哪里翻出所谓的陈年旧事，直指叶骏铭是贺雪梅和以前男人的私生子。叶老头也终于对这个非亲生的儿子失去了兴趣。这件事不仅稳固了自己儿子的继承人地位，还直接导致了贺雪梅积郁成疾，最终病逝的结果。
　　“梅姨离开家的时候，哥哥没有跟她走，而是选择留在叶家。”
　　所以说，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复仇，还是叶家的财产，没有人知道。
　　“小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成天傻乎乎地围着哥哥转，他一定很讨厌我吧。”
　　虽然它口中的“我”应该指的不是机器人自己，但是它落寞的表情却像是真正的叶骏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