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92 第一部完 (鱼香柚子皮)

　　“还有么？”
　　男人听见这话，一脸“真难伺候”的表情，撇撇嘴，说：“会动的就这么多，还有门口堆的那些破铜烂铁你要吗？”
　　“……”
　　乔易辰默默开始走第二圈。绕到最后一排，才发现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个小矮子。这矮子虽然也不能叫帅吧，总归看着还挺顺眼的，这要是买古玩就叫合眼缘吧。看着年纪也不大，虽然是个男的，就当领个哥们回家，混熟了说不定还能和它组队打网游。
　　刚想叫男人过来，乔易辰突然发现，它没有腿。
　　心里一惊，倒是被吓了一跳。老板走过来一看，说：“这个能用，我上次修了一半扔这儿了，你想要给你便宜点。”
　　虽然不想要个缺胳膊少腿的，但“便宜”这俩字在脑子里不停地来回转圈。见自己在犹豫，男人道：“接个腿简单，一星期的事。原来要一万五，一万二给你吧。”
　　才一万二？
　　乔易辰瞬间顾虑全无。
　　“就它了。”
　　***
　　几天之后，店里打电话通知自己机器人修好了。乔易辰下了班过去，摸黑找到那栋小灰楼。店老板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洗了头刮了胡子，还在大热天特意换上衬衫西裤和皮鞋。这幅样子配上眼镜和白大褂，别说还真有种科研工作者的感觉。
　　老板的儿子“乐乐”也在。他乖乖跟在边上不出声，老板也没开口赶他。
　　被老板领进左边第一间屋子，里面靠墙堆着一排不知名的仪器。中间有个像手术床一样的操作台，上方还有电视剧里见到过的那种无影灯。自己盼了好几天的机器人平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崭新的修长双腿接得严丝合缝，看不出什么痕迹。这人技术不错啊。
　　老板推推自己后背，说需要主人亲自叫醒他。乔易辰问怎么叫？老板走到边上，从机器人的大腿外侧打开一个盖子，露出几个插孔和接触板，打开电源，然后拿了张纸让自己照着读：
　　ARHHRIII-RDCU-SYL-00008192。
　　“什么东西这么长？”
　　“叫你念你就念，哪儿那么多废话。”
　　乔易辰一紧张还念错了，被老板一阵白眼。终于磕磕巴巴说对了一次，机器人的眼皮轻轻抖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
　　这种迎接新生的感觉着实让人激动，甚至让他有种为人父母的错觉。乔易辰屏住呼吸，看着这精美的人造品从床上坐起身，眼睛慢慢转向自己，直至四目相对。
　　“主人，您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找到FLAG了吗？没错，第一章就开始插旗了……

　　☆、不是人

　　“欢迎使用智旸牌类人形机器人。”
　　乔易辰不禁兴奋地想要大喊，它说话了耶！
　　“我的名字是——”
　　声音还挺好听。
　　“……”
　　“……”
　　？
　　“我的名字是——”
　　机器人又说了一遍。
　　老板在边上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
　　“叫什么？”
　　“什么叫什么？”
　　“这家伙叫什么？得你定。它能识别你唯一的声音标识，就算别人偷走也用不了。”
　　这么高级，还有防盗功能？
　　叫什么……叫什么好呢？
　　这场面太有紧迫感，乔易辰一着急脑子都白了。
　　结果磨叽半天，机器人终于有了新名字：乔治亚。这还是老家养的那条吉娃娃的名字。前两年走丢了，乔妈妈那时候可没少哭。
　　接着又向机器人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被它打量似的盯着看了半天。老板说是预留影像存档。终于，没有语气的声音响起。
　　“祝您使用愉快。”
　　“行了吗？”歪头问老板。
　　“你简单让他做几个动作，验验货。”
　　乔易辰照做了，机器人乔治亚从操作台上下来，站起身。刚才盖在它身上的那块布掉到了地上。这才发现原来这家伙浑身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赶紧掏出老板让提前准备好的衣服，套在他身上。嗯，别说，除了脸部表情有点木讷，根本就是一个活人。
　　活动了下四肢，都没问题，说话也能听懂。没想到这家伙接好了腿竟然比自己还高半头。老板问还有什么问题，乔易辰没好气地问：“它怎么这么高？”
　　“你又没规定腿要接多长？”
　　这倒是撇得干净。
　　“行了，货没问题了吧。”老板在墙角的抽屉里翻了半天，在一堆废纸里拣出一个白皮笔记本递给自己。本子封面一行手写的字：使用手册。
　　刚想翻开，老板又塞了几张纸和卡片过来。
　　“持有证，审批单，NHRA注册编号，购买证明。□□等一会儿钱交齐了再给你打。”
　　这一股脑的弄得乔易辰手忙脚乱。看自己这靠不住的德行，老板说：“亏得我这是正规地方，你这都没弄明白就急着掏钱？换别家早把你坑了。”
　　心说你这到处破破烂烂的哪儿正规了，嘴上却无话可驳。把这些所谓的重要文件收好了，乔易辰问：“NHRA是什么？”
　　“国家专门管机器人的部门。每卖一个机器人都要申请注册号的。这几年是越管越严了，再过些日子说不定二手都不让卖了。你好自为之吧。”
　　买个机器人要这么麻烦？还有专门的监管部门？这真是不经历不知道。
　　“至于那家伙……”老板指指站在边上默不作声的乔治亚。
　　“你就踏实用。虽说是二手的，干活绝对不会偷懒。晚上它会自己充电，小故障也能自己修。实在不行就拿过来，只要不是剁成稀巴烂的基本我都能安回去。”
　　心说这家伙呆在家里扫个地炒个菜怎么会变成稀巴烂，乔易辰不禁好笑。
　　“你这是终身保修吗？”
　　“非人为原因的随便修随便换，使用不当的补点材料费就行。”
　　这么厚道的售后服务？这样都没破产还真是个谜。
　　“一般坏不了，不出意外用个几十年的不成问题。”
　　几十年？
　　“那它是哪年造的啊？”
　　“不久，才八年。我给它装的是最新版的家政系统，但是这型号没法联网，所以不能自动更新。你可以带过来我给它手动更新。或者直接跟它说，应该怎么做，一般人能学会的它也能学会。”
　　只知道吹胡子瞪眼、满身酒气的邋遢男人，介绍起自家的产品来，口才还是毫不含糊的嘛。
　　“还有问题吗？”老板似乎看懂了自己微妙的表情，一脸不耐烦地说：“有问题也可以问它。它会什么不会什么比我记得清楚。再有问题看手册。”
　　站在边上的乐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老板挥手一拍儿子的屁股，嚎道：“臭小子，给我睡觉去！”
　　乐乐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看天色不早了，乔易辰也准备撤退。看看乔治亚，它也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这时候，老板突然少见地正了正语气，道：“对了，还有一事得先跟你说。”
　　什么话题这么严肃。
　　“别把它当人看。”
　　？
　　乔易辰以为自己听错了。
　　哪有卖东西的跟买东西的说，我家的货随便糟蹋别心疼的？这是想赶紧用坏头一个再买第二个吗？
　　“它不是人，也成不了人。为你好我才说，别把它当人看。”
　　还是没懂他的意思。
　　老板见自己仍旧一副迷糊样，啧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这才想起乔治亚还站在边上呢。这种话当着机器人的面说没关系吗？它不会一气之下玩罢工吧。乔易辰歪过头看看它，那家伙表情还是木头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
　　“跟我走吧。”
　　新主人下达了第一句指令。
　　机器人听话地迈开了大长腿。
　　***
　　黑暗中，有谁低声嘀咕了一句。
　　“都是大老爷们，应该……不要紧吧……”
　　***
　　在前台补齐了全款。老板打好□□拿给自己。前脚刚迈出店门，后面卷帘门就被拉了下来。
　　嗬，这生意做得……
　　不过想想自己花的那点钱，好像也没立场要求人家给什么好脸。
　　乔易辰自嘲地一笑，摸着黑灯瞎火的夜路往家走去。
　　乔治亚无声跟在自己身后。乔易辰看不见人老觉得心里不踏实，这一万多块要是走丢了可怎么办？于是，他回头对它说：“你走我边上呗？”
　　机器人马上加快了步子。
　　这感觉真妙。
　　路边草丛里的知了哇啦啦地叫着。夏日的晚风吹得人透心儿凉。乔易辰伸了个懒腰，看身旁那家伙还是闷头往前走，连看也不看周围一眼。
　　“哎，我问你。”就像前些年有人热衷于调戏手机语音一样，乔易辰也玩笑似的开了腔，“你怎么不爱说话？”
　　“因为有些消费者怕吵，所以初始设定就是这样。”仍旧是淡淡的，没有语气的回答。
　　“我不怕吵啊。”乔易辰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是一副赖皮样子。
　　“……”
　　不知道机器人是没想出怎么回答还是不想搭理自己，乔易辰居然就这么被无视了。
　　“喂！”
　　皱起眉头不满地瞪着它。它也直视着自己。看着看着，那张人造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微妙表情。那样子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苦恼。揣摩了半天，乔易辰终于明白，它原来在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