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训练有素,每一步仿若经过精确的测量,一模一样,动作整齐划一,白衣飘飘,跟在他们后面的云不归突然转过身子,脚步停顿。
“帝羽,下次见面一起赏你最爱的菊花!” 云不归扬起唇角意味深长地道,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云不归态度的转变与锦绣宫少宫主的突然的关系密不可分,甚至他还出手将锦绣宫弟子的尸体毁尸灭迹,表示锦绣宫不予追究的立场,白羽摩挲着左手食指若有所思。
那个少宫主如传说中一般神秘,虽刚才有出现,却男女不知,实力不清,但很明显是他出手阻止云不归,帮他们解围,并表明锦绣宫的立场,他如此善意的示好有何所图不得而知。
他身周的暖寒幽香沁人心脾,将他身体中的狂暴和不安抚平,却滋生出不可忽视的欲念,墨淡绞着自己的手指,凝视着红衣少年完美、精致的侧脸。
“帝羽,你——”墨淡轻声询问道,刚才那个男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很在意,还有那个坐在轿撵中从始至终未现身的锦绣宫少宫主,他有直觉那人是冲帝羽来的。
白羽收回繁杂的思绪,打断墨淡的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好自为之!”
扔下这句话,白羽朝隐藏在飘渺雾霭中的紫色花海走去。
墨淡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情绪低落。
寒凉的烟气笼罩在鸢尾花海之上,沾染在皮肤上湿润而粘稠,白羽没理会跟在他身后的人。
拖曳在地的红色衣袍划过黑色的泥土,却未沾染任何尘埃,白羽在花海中挑选开的最大最漂亮的那一朵。
“能送我吗?”墨淡黑沉的眸子凝着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之间那株紫色的鸢尾花,花瓣之上勾勒着漂亮的银色纹路,寒烟在其上凝结成晶莹剔透的细小水珠,很明显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
白羽犹豫了一下,无所谓地将手中的花递了过去,继续寻找下一朵。
墨淡捏着手中的鸢尾花,心中却没有任何喜悦,盯着手中紫色的花朵,他想到了那个唤他哥哥的肮脏贱货,唯有她喜欢紫色。
“你是要把这花送给洛凡门圣女吗?”墨淡竭力维持平静地道,又补了一句,语音有些怪异,“你的妹妹?”
白羽转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与你无关。”
“确实是与我无关。”墨淡手指猛地收紧,手中那朵脆弱而美丽的花朵却被他捏坏了,几乎所有修者都知道洛凡门圣女重新喜欢男人要在门主寿辰上招夫婿的消息,他便是为那个女人而来,还用心至极地挑花讨她欢心。
他绝对不能容忍他成为别人的道侣,墨淡嘴角勾出一抹残忍、冷酷的笑容,碰了他的人就如此花,脆弱的花朵化为紫色的齑粉,他轻轻吹出口气。
“你有弟弟吗?”墨淡望着朦胧的寒烟,轻声问道,声调柔软。
白羽犹豫了一下,他只有一个妹妹,无论前世养父母的女儿还是现在的便宜妹妹,蓦地想起曾经在神弃之地那段短暂的几天时光,有一个很丑嗓子还坏了一开始很凶恶,后来却很可爱还时不时害羞的孩子。
“没有。”白羽并未多言,让黑化真男主看到他有一个妹妹已经那么够呛了!
他在前面看到一朵极大也极艳的紫色鸢尾花,朝那处行去,未在看身后之人一眼。
听到这样的话,那颗期待着狂烈跳动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墨色眸子空寂如死水,没有丝毫波澜,充满腐朽与绝望的味道,心脏仿若被剧烈的毒药腐蚀,带来难以忍受窒息般的疼痛。
他竟然忘了他!忘了黑蛋!
明明他说过他是他的弟弟的,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将其视为心中唯一的光芒与甜蜜。
多少次在他身处绝地以为自己不能活下去时,想起那个温柔地让他叫哥哥的人,将血吞下咬牙坚持一定要活下来,他会去找他!他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救赎!
白羽摘到那支花,指尖探出金色的细丝在紫色的花瓣上点缀,银色与金色相互缠绕,煞是好看。
余光不经意地扫到那个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一般孤独、寂寥地立在及腰花丛中的人,他单薄的身子像是要被风吹走,单薄的轻纱白裙为寒烟雾霭湿透,粘腻的粘在身上,之前沾上的血迹在裙子上晕开一团又一团的红,身形极为狼狈。
极淡极美的脸上几点干涸后又被水汽浸湿的血迹,他仿若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封闭了自我,最猛烈的阳光都无法照透他周身浓重的阴霾与黑暗。
嘴角的鲜血止不住地滴在花叶与花朵上,他却没有丝毫知觉。
如此刺眼,白羽轻叹了口气,他朝那对他有种莫名吸引力的人走去,心底一片复杂,或许就像最初他评价的那句,黑化真男主他是一个可恨又可怜的人。
说不清是谁的错,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时,收到的是来自全世界的恶意与遗弃,如下水道中不见天日的老鼠,艰难地挣扎存活,扭曲的成长环境造成了以后没有人性、没有神性的他,用恶意回报丑恶、脏脏、无趣不应该存在的世间。
他丧心病狂地让人害怕、恐惧甚至憎恶、仇恨,他也有本事让人心生怜惜想让人贴近他,爱护他,恨不得将世上所有最美好的东西放在他眼前,尤其是在他将脆弱、无措展示给你看时。
白羽拿着手帕替他擦了擦那张如月夜星湖般美丽的脸,“这里湿冷,对师姐你身体不好,一起回去吧!”
白羽用手帕沾着花朵上的露水,执起他苍白的手细细擦拭,将指间的血迹擦去。
墨淡呆愣愣地看着那个一袭红衣的人,就在他以为他遗弃了他,整个心脏绝望地发疼,他没拥有过任何东西,甚至也没奢望过任何东西,唯一拥有的只有他曾经给过的温暖。
但这一切都不在了,就连帝羽他都已经全部忘记,他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完全控制不住那个疯狂、黑暗的自己,既然已经绝望不如让他陪自己一起绝望,将所有渴望全部释放出来,无论如何他只能属于他,哪怕是一个傀儡般的死物。
在他彻底绝望后,幸福与满足却来的太快,少年低垂着柔和的眉眼,温言细语,干净漂亮的手指没有丝毫嫌弃地将他从黑暗的泥沼中拉起,细细擦拭他身上令人作呕的脏污。
墨淡手指微微蜷曲,浓烈的血腥气挥之不去,连他都觉得令人作呕、厌恶的味道,想从他的手中抽开,不想让他染上这样的味道,但却舍不得,贪恋这片刻来自他的温柔。
白羽将一只手擦净,又换了另一只手,待将两只手都擦拭干净后,将仍然呆愣着眼睛都未眨一下如孩子一般的人牵起。
没走几步,白羽停下脚步,从储物戒中掏出那件他再也不想碰亲手绣的黑莲花长裙。
“系统,黑化真男主不会傻了吧?”白羽疑惑地问道。
“呵呵!”系统笑了两声不答。
“你身上这件衣裳穿出去不妥,换一件再出去吧,这件衣裳我有穿过,你嫌弃的话就扔了。”白羽将外衣披在他的肩头,拍了怕他的肩膀。
墨淡眨了眨纤长的睫毛,他不敢眨眼是怕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一眨眼这个梦便会如泡沫一般破灭,这样温柔的他怎样都看不够。
“终于回神了?”白羽温笑着道,将手上剩下的衣裳塞到他的手上。
墨淡抱着仍有他身上味道的衣衫,方才心中有多苦涩,此时心中就有多甜蜜,他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帝羽。
“你在花丛里换吧,我帮你把风。”白羽善解人意地转过身去,毕竟黑化真男主在装伪娘,他得配合。
“好了吗?”刚开始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半晌后静悄悄的,白羽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等了好一会忍不住问道。
“嗯。”墨淡声音有些沙哑,穿上这件衣裳,感觉自己全身都被他的气息包裹。
白羽转过身,潋滟的眸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的手艺果然不错,黑化真男主穿上漂亮极了,就是他衣服没穿好,还没系腰带,平坦的胸膛和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直愣愣地站在紫色的花海中。
白羽叹了口气,无可奈何上前替他整理衣衫。
他没穿好确实是故意为之,只为感受他的温暖与真实,墨淡一把将那个温柔替他打理衣衫的人搂入怀中,心底宛如被蜜糖浸透,眼前一片雾气,他真的很怕,很怕唯一的他遗弃他。
“哥哥!你们衣衫不整在做什么!”一道飘渺的声音愤怒地道。
白羽推了推抱着他的人,那人却将他抱得更紧。
“放开我。”白羽不悦地道。
墨淡依依不舍地松手,白羽一边将他敞开的衣衫替他拉好,一边斟酌地解释道:“白怜,你——”
“我本以为你替我摘那朵紫荷,却半天没等到你的人,跟着圣蝶才找到哥哥你的踪迹,竟然在我亲手种下的鸢尾花田里与一个女人光天化日之下做那等伤风败俗的事情,哥哥,你根本不喜欢我,根本不在意我,我不要理你了!”白怜睁着水汪汪的桃花眼,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飞快地转身跑走。
白羽欲追上去,他的袖子被人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