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最近怎么样了？”季业明似乎不打算再说那件事了，转而问起仙人掌来。
余泽：“还好，它在避难所生活得应该不错。”
仙人掌这猫别的不行，求生一求一个准，总能把周围人折腾得手忙脚乱，但是又发不起脾气来，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能把肚子吃饱。
就连赵修平刚开始的时候，对仙人掌都比对自己好。
就算是以后赵修平和自己都死了，这猫应该也总会有人照顾，韩水和妮洛都那么喜欢它。
它小的时候就是韩水买来送给自己玩儿的，自己养了一圈，最后还是要回到韩水手上。
之后，季业明又将自己认识的那些人问了一个遍，李源洪越怎么样了，韩水妮洛怎么样了，牧鸿怎么样了，通通问了一遍，余泽也没有拒绝他，挨个回答。
直到最后他问：“赵……赵修平呢？他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余泽：“他有别的事情要忙。”
季业明紧盯着他：“他死了？”
这时候余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时季业明装在仙人掌铃铛里的窃听器，确实曾经窃听到过赵修平身体状况的问题。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余泽也没有否认。
“所以你们才认识了多长时间？”季业明接着说，“我早就想说了！他明知道自己要死，为什么还要和你——”
“闭嘴！”余泽刚刚一直低着头，这时候才抬起头来，锋锐的目光注视着季业明，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耐烦，“我们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但是季业明根本没打算停下来，一个劲地说着：
“你记忆情况本来就特殊，他完全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他这个人一直就自私！
他想让自己死了还记得他，他完全没想到你会为了给他报仇回来WATA是不是？
他就算是想到了也还会这样做！WATA的人就是这样，一个个全都自私自利，他根本不关心你以后会怎么样！
而且就因为他，你才在避难所受到怀疑，让乔伊斯有了可趁之机，难道不是吗？！”
说到激动的地方，季业明已经完全不在乎是不是被外面经过的人听到了，他抓住余泽身下的床单，俯身向前，急切地，死死地盯着余泽的脸：“如果不是刚开始他带你来到这儿，你本来就应该好好的，你可以像韩水一样……你可以在避难所受到重用是不是？
你完全可以过上比现在好得多的生活，根本不认识他，根本不用经历这么多事情……乔伊斯也不会针对你，是不是？”
他重重喘了一口气，咳嗽了一下，最后说：“他既然知道自己快死了，以后也没有办法保护你，和你在一起，就不应该和你开始。”
“说完了？”
听他停下来了，余泽才抬起头来平静地说：“我能说两句了？”
季业明察觉到他眼神中暗藏的厌恶，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多失态，样子有多难看。
他不由自主地退后：“你说。”
余泽：“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觉得我回WATA来是为了给他报仇。
但是乔伊斯手上的人命不止他一个，赵修平比其他人幸运得多，他没有想要为了自己报仇，我也没有过。
我回来是因为我认为自己恰好比其他人更合适。
他的身体状况确实隐瞒过我，但是这件事我们已经解决了，具体怎么样是我们的事，也不需要你的评价。”
“……你”季业明从床上站起身，后退了一步，双手插在白色工作服口袋里，“你……一直就把我当成外人。”
余泽本来还很生气，只是勉强克制住怒火回答他，这时候听到这话觉得简直匪夷所思，奇怪地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样？就算是韩水说你刚刚说的话，我也会那么答复他。
这本来就和你没关系。”
他说完，季业明脸上立刻出现了一种恍然的神情，苦涩一笑：“韩水，我知道了。”
他的神情十分奇怪，甚至刚刚的失态也显得十分怪异，让余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他刚想问些别的，就被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季业明连忙又将他吊起来。
这次来的人是乔伊斯。
他坐着轮椅，带着十多个人涌进这间卧室，喜悦地说：“几天没见，今天我是来跟你说一个好消息的。”
余泽被吊在半空，理都不理他，只闭着眼睛，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乔伊斯的好心情。
他兴致勃勃地让人给余泽泼了一盆冰冷的水。
“……虽然你现在很可能什么都听不懂，但是我想应该让你一起和我分享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把所有东西都记录下来。”
“你现在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把东西记下来就行了。”
乔伊斯并没有打算要一个能说会跳的余泽，对他来说，余泽最大的意义就在于不同的“存储方式”，不拘一格的人脑记忆，简直就是上天专程赐给他的礼物。
在他获得胜利的时候，余泽只需要站在他的旁边，用最特别的方式将他的胜利记录下来，之后再将他的大脑永久保存……几百年几千年后，自然会有未来的人惊叹于这独特的记叙方式。
乔伊斯：“把他放下来……他现在能听到吧？”
季业明点点头：“可以。”
他和其他几个人将余泽从半空中放下来，放在另外一个空着的轮椅上。
其间余泽不断地挣扎着，发出意味不明的呓语，眼睛睁得很大，但是完全没有焦距，明显是一副已经精神不受控制的样子。
“好。”乔伊斯笑着清了一下嗓子，“刚刚我们得到的消息，一号避难所发生了内斗，两方都伤亡惨重，并且在内斗过程中，我的人稍微做了一点手脚。
现在他们已经和其他的避难所失去了联系。
短时间内不会获得任何援助。
这个机会难得一见，我计划现在就对一号避难所发起进攻，最多一天之内就可以完成战斗。
听见了吗？”
余泽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发出乱七八糟的声音，没有焦距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地看向乔伊斯，之后又毫无变化地移开。
“唉。”乔伊斯叹息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说，“被我寄予厚望的人总是在最后让我失望，真可惜。
带他走。”
说着，他催动轮椅离开房间，季业明立刻推着余泽跟上他，其他人这也才跟上去。
第83章
还是在当时观看英雄台情况的那个房间，乔伊斯坐在屏幕前，看着从WATA探测器上传回的画面。
外面的雨还在下，看积水的程度，似乎这么长时间来一直都没有停过。
余泽心里知道这种情况很糟糕，但是完全无能为力。
国内的几所避难所中，只有一号最大，而且建在了地下。
本来军方是有一些防水措施的，但是一旦他们发生内讧，这就很难说了。
雨下得这么大，地下的温控，空气循环系统都会受到影响……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可以直接从地表通下去的走廊，如果防护罩破了，那里又没挡住，雨水一下子全灌进去都有可能……那可是盆地。
WATA的探测器传回的录像在雨天当中也清晰地惊人，余泽被他们强制睁眼面对着屏幕，看到他们将变异人一波又一波地送往那里。
枪炮的火光在大雨当中若隐若现，他看到有人不断地从里面出来维修空气循环系统，有人穿着防护服就被变异人拖走了。
挣扎和喊叫声消失在雨里，没能传过来，但是余泽几乎能想象得到骨头被啃噬发出的咔嚓声。
虽然之前在七层的时候，他只是假装精神出现了问题，但是现在看到这样的场面，之前看到的视频还是不住地在他脑海中翻搅……
如果乔伊斯真的攻下了一号避难所，那里面的那么多人，无疑都要成为他的试验品，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之后成为他的机器，再去收服其他的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韩水、妮洛、汪医生他们……他们都会变成乔伊斯的玩物一样，在广阔的土地上走来走去。
之前他们一直顾忌WATA的受害者，没办法直接杀了乔伊斯。
但是如果那一刻真的注定要到来，余泽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他现在离乔伊斯离得非常近。
乔伊斯就在余泽身边略微靠前的位置，手指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听着从屏幕中传来的爆炸声，神情宛如当时看着赵修平的腿在英雄台上断掉。
如果……如果赵修平在，他会怎么办？
WATA一二三层的人固然无辜，余泽这么长时间来也从未对他们起过杀心，但是在WATA之外，还有更多无辜的人。
乔伊斯在九层向来没什么守卫，九层的这些工作人员大多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如果现在余泽就扑上去掐住乔伊斯的脖子，死都不松手的话，也未必杀不死他，只不过要这里无辜的人陪葬而已。
杀死一部分人，让另一部分人活下去。这种事情很残酷，但是总要有人做……
这样想着，余泽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忍不住紧紧蜷缩起来，他尽量想显得不动声色，但是心理上艰难的思虑让他的神情也变得冷酷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