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这种笑,如同最初的气味一般,最初的笑容也从没变过。那双幽深的双目带着笑意看向他,就像破开夜雾的剑光。
有些出乎危亦桐的意料,苏城寒居然在思索片刻非常快速地给出了答案。
连带着这个答案都是如此的出乎意料。
苏城寒有些迟疑,像是有了想法又拿不准主意,微微有些试探地抬起手,看了危亦桐一眼,手掌快速拂过耳侧、头顶。
在危亦桐的视线里,突兀地出现了白色的尖尖的耳朵……
苏城寒的黑色长发中冒出两只白色的耳朵竖立在头顶,耳廓边覆着柔软的绒毛,看起来柔软而温暖。
危亦桐的第一反应不是有多可爱多想捏一捏,而是……
蠢寒,卖萌求原谅是没有用的!
不过他还是伸手捏了捏这耳朵,薄薄软骨,柔柔绒毛,手感确实不错,真实得不似幻术。虽然……危亦桐能看出来这就是幻术。
苏城寒并不擅长幻术,他的专长在符咒上。
幻术因为某些原因,很少有术师会去选择修习,据危亦桐所知,魔门中倒是有不少擅长此道的,而天玑更是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若是称天玑为“天下第一幻术”也并不夸张。
幻术本就是以假乱真的神奇术法,即使知道是用术法变化出来的,危亦桐还是夸赞了一句:“没想到你在幻术上还有这样的造诣。”
虽然能看出来,但是手感很真实,也算不错了。
一边说着,手上又捏了捏。
手下的耳朵抖了抖,耳廓微微泛红。
苏城寒很诚实地摇摇头一本正经交待道:“我并不擅长。我只会幻化耳朵和尾巴。”
还有尾巴?
危亦桐一愣,下意识望下面扫了一眼。果然在苏城寒身后右方看到来回摆动时冒出来的一截尾巴。
危亦桐收回手,忍不住扶额。
“你……”
这就是你以为我所期待却一直没实现过的事吗?那要恭喜你,蠢寒,你在我这里的印象多出来一个“自恋”了。
本来他是无语的。
但是苏城寒估计也发现了危亦桐并不认为这是符合条件的事,显得有些失落,一双耳朵也微微耸拉下来,那模样让危亦桐瞬间想起来当年种种。
危亦桐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他忽然想起来为什么苏城寒会这么以为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真想拽着过去的自己好好质问一番:为什么要总是自说自话……
就像他曾对苏城寒说过不喜欢他的声音,但其实很久前就表达出了对苏城寒能够开口说话的期待那样。
“你好像灵智已开,比一般的小动物都要聪明。要不我去求求老师,给你介绍个妖族老师。若是你好好修炼,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说人言了。不知道你说人言时的声音会是什么样……我很想听听呢。”
不止说话,他也曾傻得去想象过苏城寒如果修炼有成化为人形会是什么样子,并且……并且他还对“小家伙”说出来了!!包括一时无聊对耳朵和尾巴的猜想……
只是那个时候的期待,只是单纯孤独使然,希望唯一的陪伴者能和他正常交流而已。
以现在他们二人的关系看来,这期待就有点变了味。
“你记得真清楚。”危亦桐最后只能这般叹道。
他忘了的,苏城寒却一直惦记着。
发现这一点,危亦桐也没什么心思再找苏城寒要什么赎罪的补偿了。
危亦桐这下把心思放在了好奇上来,又去捏捏那一双耳朵,然后再摸摸苏城寒的头。
“其实看着挺可爱的。你和天玑学的幻术?”危亦桐知道的有可能的人里就只有天玑有这种能力,其他人的幻术只有视觉,而触觉绝对不能做到如此完美。
苏城寒微微眯起眼,无意识地蹭蹭危亦桐的掌心,一边回答道:“和隐元学的。”
随意瞅见那摇的欢快的尾巴,危亦桐干脆也好奇拽住了那摇个不停的一蓬尾巴。
拽住的那一刻,危亦桐能感觉到苏城寒浑身本能一僵,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看来这也不全是幻术那么简单。
“隐元?”轻轻捏捏,连一节节软骨都能感觉到,“看来你们关系不错啊。”
“他是我的兄长。”苏城寒并不否认这点。
危亦桐笑了笑。
他心里其实一直有个疑问。在知道陆离和苏灵桓有一腿后,他就对苏城寒的母亲很是敬佩,不愧是蠢寒挂在嘴边的“母亲说过”的母亲大人,你到底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勾搭上灵桓师伯的?
但得知隐元和苏城寒是兄弟关系后,危亦桐就觉得不对劲了。
一个苏城寒可以是意外,两个的话……似乎就不能算是意外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做一个说书人太久了,危亦桐发现自己似乎比从前更喜欢探究一些事了。
比如,危亦桐觉得他完全可以把灵桓师伯的事改编一下,日后当故事讲讲。
“说起这个,问你一件事。”危亦桐眨眨眼,“圣主和师伯这么两大杀器,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掺合进去的?”
危亦桐和苏城寒刚刚经历过碧落城的“问候”,但他一点也没慌张失措,也没为怎么走出去而担心。还有闲情逸致问问别的事。
这两人一见面就要拔刀相助的架势,针锋相对不死不休的样子,哦不,是死也不休的样子,不管关系看上去如何奇特怪异,不可否认,只要这两人站一起,其他人都是陪衬,无法插足。他真的有点……嗯,只是有点好奇。
而顶着白色毛绒耳朵的苏城寒听了这种问话,眼里微露愕然之色,耳朵抖了抖,看起来有些呆愣。
他没想到危亦桐会突然有空关心这个。
苏城寒尽管意外,反应过来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母亲喜欢陆离,陆离想要个那人的孩子。”
那人应该是指“苏灵桓”了。
回答的话里透露出苏城寒的风格,简洁明了。
但危亦桐听了只觉得莫名其妙。
“然后?”危亦桐忍不住问道。
苏城寒不解地看了眼危亦桐,好像认为自己说得很清楚了。
危亦桐疑惑地问道:“灵桓师伯怎么会……”
苏城寒先是不解,后是想到什么似的,神色有些黯然。
“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子的小舅子。”一只小巧玲珑的墨鸟忽然扑腾着翅膀飞过来,并且口吐人言。
危亦桐和苏城寒却知道这是只栩栩如生几乎无法辨别真假的机关鸟。
开阳懒懒散散的声音还在继续。
“圣主他是绝对容不下有别的女人给苏前辈生孩子的,但这两个小家伙平平安安活到现在,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漫不经心的腔调,下了定论。
“他们是圣主自己的种。”
后头又补充了一句:“哦,当然,这是我猜的。”
危亦桐握紧拳头,呵呵一笑。明明是非常淡定地说着八卦,但听着这口气好想揍人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墨鸟一声惨呼:“诶,佳佳,你怎么又打我?”
佳佳?
危亦桐恍惚想起自家五姐的俗家名正是危亦佳,一时间没有对这个称呼有什么吐槽的冲动,而是默默松开了拳头。
五姐,揍得漂亮。
☆、碧落黄泉无解脱
开阳脸上的乌青很是对称。
危亦桐一眼看到的时候,颇有些幸灾乐祸。
也许每一个弟弟对着把自家姐姐拐走的那个人都会有些不爽,会很乐意看到他吃瘪的样子。危亦桐自诩凡人,自然也不例外。
这姐弟俩一汇合,就凑到一起去交流各自的经历商谈起来,完全忘了旁边的开阳和苏城寒。
危亦桐说完自己再问望玥。望玥也很坦荡地简单说了一下。
原来望玥和开阳是在危亦桐他们之后一起进来的,不知为何他们虽然走的是同一条路,但抵达的城门却和危亦桐看到的不一样。
望玥看到的城门上的字并不是“碧落”,而是“清玄”,清玄殿的“清玄”。
还有不同的地方是那城门大开,并没有关上,他们直接就进来了。虽然也遇到了幻境,却和畏惧的考验无关,而是一些过去往事,反倒是让疑似失忆的开阳想起了一些事。
开阳放出了他的机关木鸟先行探路,不知不觉就找到了危亦桐和苏城寒。于是他们顺着感应到的方向走过来。
所以这边望玥和开阳穿过了半个城池,而危亦桐他们还在这个城门晃荡。
一条路跑到了不同的门不算奇怪,也许是设置了什么阵法导致的。一个城有几个门也不算奇怪,奇怪的是城门口的牌匾写着不同的字,那么这□□字究竟是什么?
这可不是小事,关系着他们到底身处何方?
这个城按照望玥的说法是“非常的奇怪”:一切建筑和普通城池并无区别,酒馆茶楼一应俱全,街坊巷里的民居门口还家家贴着对联,可却没有看到住民。但这般死气沉沉了无人烟,又没有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什么的,完全不像荒城。
原来回去的路已经封死,而很明显几个城门很有可能都是入口,而没有一个是出口。离开这个地方的路只能靠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