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我所见,你还是速速回来,不要逗留人间,夜羽寻不到你,自然就会罢手了。”
流商笑的没心没肺“多年恩怨,总要有个了解,他要来便来,难道我还躲着他不成。”
风阑不赞同的道:“那又何妨,总之你平安就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
流商看他一眼“你以为,以夜羽的性情,在人间找不到我,会如何做?”看风阑陷入沉默,他接着道:“他必定会在人间兴风作浪,逼我现身,我虽一向不关心旁人生死,但是祸及他人的事,也决不会做。”
更何况,拂光,身为昆仑的掌门,他必定会选择守护人间,宁愿身死,也绝不会苟且贪安。
顿了一顿,他又道:“其实你也不必如此担心,夜羽有几分斤两我还是知道的,他非魔族正统所出,走得更是邪魔歪道中的邪魔歪道,这才能在众魔凋零的时候坐上了如今的位置,我虽从未和他正面交锋,但还是有几分底气的,但还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
“你说。”
他弯了弯眼睛,开玩笑似的道:“若我真的败了,你只管做好你的天君,继续和洛殊那小子过你的日子便是,千万不必嚷着为我报仇,我可不想因为我,把这好好的天界搅得天翻地覆,忒造孽。”
风阑当即便冷了神色:“你说什么?”
“我说……”
“我不答应!”
“风阑!”
“流商!”风阑不待他说完便嚷道:“二姐当年亲手把你托付给我,我怎么可能会不管你!”
流商看着他,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风阑,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在天君之位多年,除了每天批批折子,可曾有过任何建树?”
“我……”
“当年神魔大战,你可曾上过战场?”
“没……有,可……”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资格肆意糟蹋前辈牺牲自己换来的这点太平?”流商厉声道,眉梢眼角俱是无比威严。
眼看着风阑慢慢垂下头,他又有些不忍的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只是说说,又不是真的要去死,我的本事你还是知道的,区区一个夜羽,能拿我怎么样?”
风阑却没有因为这句安慰而好过多少,而是用手揉了揉眉心,无比疲惫也无比沮丧的道:“我答应你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玩具车开的我真是……等我扶墙吐会血……(越写越崩了,索性放飞自我,我已经救不回来了……)
☆、雪镰
从九寰宫中出来以后,流商自回了一趟三十三天,仙官尚柏一看到他,眼睛都直了,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见了一礼“我的姑爷爷,您可回来了。”
流商冷冷的瞧他一眼,道:“谁是你姑爷爷,我做你祖爷爷都够了,不要乱了辈分。”
尚柏立刻摇头晃脑的道“是是是,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流商不去理他,自回了寝殿,翻出些积攒已久的瓶瓶罐罐来,打算拿回去给拂光补补修为,只是不知道这些仙丹是何年何月进献而来,会不会吃死人。
他左瞧右瞧没瞧明白,问尚柏也只说时日太久记不清,索性统统收到袖子里,不管了,先吃了再说。
翻着翻着却又翻出一面观尘镜来,这镜子他倒记得,是风阑送给他的,说是能看到凡间风光,让他无聊的时候消遣着玩,据说天上地下也只得两面,是个稀罕玩意。
彼时他并无尘缘挂念,所以也懒得去瞧,但今时不同往日,流商拂去镜上尘埃,注入一道灵力,打算看看那昆仑掌门此时正在做什么。
观尘镜中云雾渐渐拨开,露出一角青山,一片房舍。
等就要找到那个人的时候,忽然自镜中闪过一抹带血的清峻脸庞,流商心中一惊,急忙注入更多灵力,这次的镜中景象广阔一些,只见昆仑大殿之前的广场上,一个面色冷厉的黑衣之人手执一跟黑色玄铁长鞭在空中恣意舞动,并不只是对人,而是四处乱抽,鞭风将白色砖石上劈出道道黑色裂痕,有的树木被削去一半,甚至连大殿的匾额也有些摇摇欲坠。
几位长老和门中弟子都无比狼狈的倒在一旁,就连方杜若都以剑支地,起不得身。
唯一还能举剑与他相抗的,正是一身蓝衣染血的拂光。
那个黑衣之人流商已经几万年不曾相见,此时却一眼认出他来,雪镰。
眼看着拂光一身是伤仍不肯让步的模样,流商的眉目染上冷意,这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这观尘镜之所以稀罕,就在于它不仅可以看到人间景象,更可以通过这里直接进入人界,是以流商默念咒语,只见金光一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眼看着他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再次飘然而去的身影,尚柏抹了一把眼角,生出了一种儿大不中留的感慨。
昆仑。
拂光面对眼前实力悬殊的对手,半分也不敢懈怠,饶是如此,身上还是多出了不少伤口,伤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却无暇顾及,只能在尽力阻挡他的攻击,不去对昆仑造成更大的破坏。
而那人似乎和他玩腻了这样的游戏,此时凌厉挥鞭向他袭来,拂光只来得及举剑格挡,却被带出的鞭风正中胸膛。
他猛的吐出一口血,便瞧见那人倨傲的抬起下巴,眼神轻蔑“昆仑掌门,就是这般模样?不堪一击。”
就在此时,于半空中传来一道寒如冰锥的声音“雪镰,多年不见,你可真是长进,欺负人都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
流商此时一身淡金色衣袍,乃天界织娘以日出之时的万丈霞芒为经,日落时瑰丽暮霭做纬,再暗绣流凰云纹,织成这华丽繁复的衣袍,天上地下,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穿得。
哪怕没有这样的衣袍,只看那乌发如黑色锦缎飞扬空中,长眉斜飞,眼似幽潭,眼角微微上挑,带出惑人弧度,鼻梁如玉琢般挺立,嘴唇仿佛由世间最好的画师描画着色,下颌弧线流畅惊人,恰似鬼斧神工。
那般容色,风华灼人,映照山河,更添额间一抹灿金印痕,闪烁流光,尊贵无匹,仿佛十方世界万般色相,都到眼前来。
黑衣之人歪了下头“流商,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流商长眉一凛,语气森凉,“你敢伤我的人!”
雪镰斜斜扯起嘴角:“你再晚来一步,他就做不得人了。”
便见流商手中寒光一闪,一柄长剑握在了手中,乃是二人从伏诛山剑冢中所取的宝剑‘慕华’。
雪镰冷厉的脸上显出一份不耐“你的羲阳呢?”
流商微微眯了眼,带出目空一切的傲然“你还不配。”
这话一出,雪镰原本还算得上英俊的脸上狰狞了几分,手腕一动,长鞭向流商挥来。
‘慕华’周身暴出金芒,流商出剑凌厉,用的却是拂光所授的昆仑剑法,一招一式,流畅自然,却又带着纵横之气,游刃有余的抵挡了雪镰的进攻之外,还不轻不重的在他身上砍出几道口子来。
雪镰在这样的威势下,便有些左支右绌,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黑色衣料破开,破口处便是一道血痕。
流商不欲与他再做纠缠,左手打出一掌正中他胸口,雪镰口中喷出一口血来,流商将‘慕华’反手一掷,长剑贯穿他肩胛,带着他向后,便听‘铿’然一声,将他牢牢钉在了大殿门前。
流商却没有就此放过他,身形一动又到了他面前,他抬手握住剑柄,将它从雪镰肩上一寸寸拔出,每拔出一寸,眸中就添上一分狠意,他盯着雪镰,目光写满了厌弃,仿佛是对着天下最令人厌恶的东西一般“我当年是瞎了眼才会救下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但是你记住,你的命,我给的,我也随时可以收回,再敢打昆仑的主意,我必定将你挫骨扬灰,令你永世不得超生。”
雪镰看着他,突然笑了,放声大笑,衬着满脸血污有些渗人,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之上,莫名的就带出几分凄凉。
末了,他狠狠抹去唇边血渍,然后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他。
流商将‘慕华’拔出,再看一旁的拂光,那人以剑撑地,有红色细流顺着剑身缓缓淌下,静湖一般的眼睛望着他,然后慢慢合拢,晕了过去。
日已偏西,流商守在拂光床前,静静的看着他沉睡的面孔,那人素来温和沉静的眼睛安稳的闭着,纤长睫毛垂落,和平常睡颜一般无二,嘴唇却是失了血色的白。
昆仑中除了拂光,其它人所受的伤并不严重,所以都自行整顿修养去了,只有他这个掌门,内伤之深,已经到了肺腑俱裂的地步,还生生断了三根肋骨。
他从枕梧宫中带回的金丹此时倒派上了用场,不管不顾的给他乱吃一气,流商都觉得他醒来以后就能成仙了,索性拂光的呼吸总算渐渐平稳下来,脸色也不像先前那般难看,他这才放下心来。
可人还是没有醒,不过几个时辰前,他还站在门前,叮嘱他早去早回,而现在,流商想,自己若真的再晚来一会,是不是就见不着他了。
雪镰,若知有这么一日,他当初就该任人将他打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