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沈宝成伺候秋禾吃了早饭就出了门,快中午时才回来,后面跟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老头子,且和他一样矮实粗壮。两人进了屋,沈宝成极客气地端了把椅子放在秋禾床头,请老头坐了,对秋禾说:“这是你丁爷爷。”
“丁爷爷好。”秋禾客气地打招呼。
“嗯,乖!”丁老头大马金刀地坐了,先看秋禾的脚,看不多时,两手捏着,使劲儿往中间一扳。
秋禾惨嚎一声,疼得几乎落泪。丁老头又拿出个布包,包里放着一排银针,他也不甚讲究,让沈宝成倒了盏白酒,把针放在里面泡着,算是消毒,然后,丁老头把他的手腕拖过来号脉,号了左腕号右腕,又让秋禾吐出舌头来看看,末了摇摇头,说:“现在的小年轻们哪,身体还抵不过一个老头子!”
号过脉,他拈起一根又细又长的针,要往秋禾脚上扎。
秋禾抽着气,双手乱摆,喊:“不行不行!疼疼疼!”
丁老头瞪他一眼,斥责道:“娇气包!”
说完针已经扎进去了,——倒没有想象中那般可怕,可也疼得秋禾大呼小叫,余音绕梁。
丁老头默不作声地把秋禾的脚扎成一只刺猬,站起身就往外走,沈宝成在后面跟着,恭恭敬敬问:“老哥,娃娃这个病可还能治断根?”
“气血两虚,经络淤塞不通,等我慢慢给他调!”丁老头大言不惭地说着,两人到堂屋里喝茶讨论去了。
秋禾心道,不知道外公从哪里请来个蒙古大夫,等会儿若是钱少我也就忍了,若是要的钱多,一定要让外公把他赶走!
结果丁老头根本没要钱。沈宝成下厨整治了一桌子菜,两个老头子边喝酒边聊天,聊得十分情投意合,一顿饭吃了一下午,快黄昏的时候丁老头才走,走之前还留了两副膏药。
贴了一晚上膏药后,第二天早上,脚踝处果然肿胀得没那么厉害了。秋禾暗暗称奇,心道,想不到江湖骗子还有两手!
不过,早饭过后没多久,沈宝成就端过来一碗中药,那药颜色浑浊,闻着不仅苦,还一股子土腥味。
秋禾闻着就犯恶心,不想喝,找出理由百般推托。沈宝成一反近日的和颜悦色,皱眉道:“喝个药还磨叽!为了这里头一味草药,人家白川到山上寻了好几天!快趁热喝!”
秋禾想,难道是我要他去找的!不过他转念一想,最近老外公因为他失踪的事,受了很大惊吓,算了算了,反正也喝不死人,就当安慰安慰他好了。
他边喝药边作出各种苦相,想搏得外公的同情,以便以后让他少喝两顿,谁知沈宝成看了,一点也不心疼,也斥责说:“娇气包!”
秋禾快气死了,觉得丁老头这个老骗子不仅骗吃骗喝,还骗走了外公对他的信任。他气哼哼地躺在床上想,丁老头子真能忽悠,以后不做江湖郎中了,改去做传销的话,倒也可能是一把好手。
☆、遇险
自从秋禾生病以后,沈宝成操劳得可怜,一个人又忙家里,又忙地里,一日三餐之外,还得给秋禾熬药。头几天一直是白川代他去巡山,等秋禾能下床了,他才有时间把白川从山上换下来。
这天沈宝成吃过早饭,又去云台了。秋禾一个人在房间里躺着,正在庆幸今天不用被逼着喝药,忽然听到堂屋门响,只见林白川走了进来。
秋禾从床上坐起来,纳闷道:“你怎么进来的?院门不是关着吗?”
白川光明磊落地说:“厢房有窗户。”
说得好象翻窗是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似的。秋禾不由好笑,白川朝他递过来一个竹编小筐,说:“给!”
筐里装着不知什么野果。椭圆形的果实,外壳是棕黄色的,表皮裂开一道口,露出里面红色的果肉。
“这是什么?”秋禾拿起一个细细端详。
“八月炸,能吃。”白川随手拿起一个,掰开外壳,把果肉递到秋禾面前。
秋禾接过来丢进嘴里,入口只是微甜,嚼一会儿却是清香满口。他点点头说:“好吃。谢谢你,你在山上采的?”
“唔。”白川在床边椅子上坐下,也低头拿起一个果子吃起来。
秋禾看他两眼,觉得白川脸颊似乎消瘦了些,却更显得他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他想了想,向他道谢:“外公说这几天都是你在帮着看山护林,很辛苦吧?”
“唔,”白川低头吃果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沉默了好大一会,才抬头问:“你身体怎样了?”
“已经好多了。”秋禾答。
白川分明是不信这话,他上下打量秋禾,欲言又止,最后问:“脚呢?”
“也好多了。就是外公说还要养两天,不让多动。”
白川耷着眼皮看他的脚踝,果然已经不复红肿,他默然片刻,用手轻轻碰了碰,问:“还疼吗?”
秋禾看他的表情,竟象是有点难过,忙满不在乎地说:“早就不疼了,——别娘们叽叽的,就是崴了一下,能有多疼?”
白川瞥他一眼,淡淡说:“我听说,前几天有人疼得哭了一场。”
“……此一时彼一时嘛。”秋禾脸红了,觉得外公真的很讨厌,什么都拿去跟白川讲。
两人对坐片刻,最终白川迟疑地试探道:“你……是怎么回事?”
秋禾拿眼翻他,“我才不信咧,外公难道没跟你讲?”
“说过,”白川挠挠头,“可他没说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那个巨大的秘密,他们彼此都拿对方当了自己人,有种心照不宣的亲近,秋禾便小声把石潭边的经过讲了一遍,末了又切切说:“你放心,这事儿除了外公,我谁也没有说过。”
白川笑了笑,说:“我知道。”——若是秋禾嘴快,小镇现在只怕已经是满城风雨了。
秋禾从他的眼光中看出理所当然的信任来,也很受用,停了一会儿,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有那东西的?”
他还是不习惯称它为龙,究竟龙长什么样儿,谁也没见过,说那是头水怪恐怕更恰当些。
水怪这个词,让秋禾心里一动,——那些被人们惊鸿一瞥看到的不明生物,会不会和山上石潭里的东西属于同一物种?这么说来,龙不只存在于传说中,而是一种真实的生物?
白川不知道秋禾的思维已经由此及彼跑出了老远,只觉得他病了一场,眼神都空洞不少,他想了想,回答说:“我一直都知道。”
秋禾一阵愕然,“这么说,你的家人也都知道这件事?”
白川点头,秋禾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上下打量着白川,说:“你的家族和这条龙很有关系,对不对?”
白川迟疑地点头。
秋禾小声欢呼,说:“怪不得!你是家里人派来守着这条龙的吧?那条龙你熟悉吗?进去过它的巢穴里吗?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生物?”
“我进去过洞里。”
秋禾对他的眼神里又添了几份佩服,“里面好黑好恐怖!还有小孩子的哭声!你就那么闯进去了?它没拿你怎么样吗?”
“还好。”白川说得十分淡定。
“那你进去干嘛了?偷看它?那它是真的可以腾云驾雾吗?它吃什么?有什么生活习性?”
“不了解。”白川真的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所有的回答都干巴巴,秋禾瞪他他还不以为然,说:“这么激动干嘛?——你该喝药了!”
原来他是奉沈宝成之命,来督促秋禾一日两顿吃药的。他起身到灶上热了一碗极苦的汤汁子,给秋禾端过来,还警告他说:“别偷奸耍滑。”
秋禾激动的心情一落千丈,立刻耍赖道:“你很烦!你为什么要到我家来?快回自己家去!”
白川忍不住笑了,认认真真地说:“等你好了,我带你进洞看看。——但不能告诉外公。”
秋禾无奈地把碗接了过来,然而那个味道让他实在难以下咽,于是愤然把碗递到白川面前说:“你闻闻,这么恶心!这味道怎么让人下口?”
没想到白川一低头,就着碗沿喝了一口,还咂嘴咂舌品了品,说:“还好啊。”
秋禾惊悚地看着他,半晌认命地叹了口气,说:“这么恶心的东西,你居然觉得味道还好!你还是人吗?狗屎的味道比这更好,你要不要也去尝尝?”
话音未落,后脑勺上不轻不重挨了一巴掌。白川十分活学活用,说:“快喝,别娘们叽叽的!”
在白川的逼视下,秋禾只得运运气,一口灌下那碗中药,又忙忙地找水漱口,舌根上的苦味萦绕不去,秋禾于是把一腔怒气转向了开药的丁老头:“会不会治病?开什么药苦成这样?那个丁老头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他到底有没有医师执业许可证?”
白川收走药碗,准备拿到厨房里,往外走时才说:“一个骟猪的,要什么证!”
“骟猪?那是……干什么的?”秋禾直觉非常不妙,却还大睁着一双眼睛寻根究底。
白川的语气中带了点轻蔑,说:“家禽阉割手术。”
说完他就出了门,走到院子里,才听到秋禾一声惨嚎,还伴着捶床捣枕的动静:“什么?骟猪的家伙给我开的药?啊啊啊,我要疯了!外公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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