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钟晚被吓得直冒冷汗,心说你会不会太随便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恃宠而骄?
他哪里知道,于李星垂而言,来朝廷做官不过是在俗世游历的一部分而已,皇帝怎么想根本无关紧要。逢场作戏便罢了,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己和傻随从。
皇帝坐在书案前无奈地笑笑,“李卿,绮罗早就求到朕这里来,要朕给她一个公道。与其让她闹个没玩,你不如应了她的要求,武举之时出手一试。”
李星垂沉思片刻,想起这事的确是他对不住绮罗公主,当即点头应下。正当钟晚以为他们会就此离去时,李星垂忽然道:“听闻西北战乱已起,臣不才,愿请缨出征,驱除北狄。”
这回连看上去脾气很好的皇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见过要兵权的,但没见过要得这么直接的。更何况,谁都知道当初李星垂金榜题名后,刚封了个翰林院编修,官没做两天,便重伤失踪,实在是没什么政绩。
正当钟晚以为皇帝要发怒时,后者竟语气未变,温和地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李卿的报国之心,朕都看在眼里。你的文韬武略,来日必有用武之地。”
直到走出皇宫上了马车,钟晚都还处于震惊当中。他本以为,李星垂既能如此得宠,除了有才华之外,一定很懂得如何讨上位者的欢心。没想到他就跟个棒槌一样,说话都不经过思考,句句都在挑战皇帝的耐心,陈朝的统治阶级真的都这么善解人意么?
钟晚实在是忧心,也顾不得去想原主和李星垂关系究竟如何。他看了眼悠然把玩着腰间玉佩的探花郎,考虑到马车的隔音可能不会很好,便稍微凑近一些,问:“李……大人,你方才请缨出征,就不怕皇上猜忌于你么?”
李星垂先是被他的称呼惹恼,可下一秒,熟悉的气息便忽然靠了过来,他满意之极,又想逗逗钟晚,便摆出疑惑的神色,道:“阿晚,你从前都叫我星垂的。”
那一刹那,钟晚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他调整着猛然僵住的面部,结结巴巴地道:“是、是么,星、星垂……”
猫主子猫心大悦,心想果然随从的调|教相当重要。照这个进度走下去,收服蠢蛋带进妖境指日可待。
钟晚小心翼翼地撩起窗帷看了看马车外,见侍卫们目不斜视,松了口气,道:“若现下不方便,可以等回府以后,再告知我。”
李星垂被他谨小慎微的模样逗乐,施了个法术隔绝了马车内外的声音,低头在钟晚已经缩回去的脑袋边沉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不是长,是很长很长,得从有一只天赋异禀的猫妖二十二年前在妖境降生开始说起。
耳边呼出的热气令钟晚尴尬不已,可刚刚在马车内发起悄悄话的本来就是自己,此时也不能怪李星垂的动作太过亲密。他忙点点头,“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钟晚避之不及的模样,忽然让李星垂想起在盈满村时,一板一眼教导三黄的他。那时候明明胆子挺大的,还会威胁罚三黄三天不许吃饭,现如今胆子竟这么小,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他笑了笑,很自然地抬手揉了把钟晚的头发。
钟晚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叫苦不迭。原主和李星垂的关系竟这样好,交朋友就不能交低调一点的人么。
说是要回去之后说请缨出征的事,可一到王府,李星垂就被安王带走了,说是京都的旧识们都听说了他回来的消息,纷纷相邀。
接连几天,这两人都早出晚归的。钟晚虽忧心前途,很想问李星垂对自己的事有何打算,却连个人影都见不着,绕是他再小心翼翼,也闷得发慌,很想出去走走。
有一日,钟晚下了决心,夜里无论如何也得等李星垂回来,便不顾丫鬟的劝阻,跑到他住的院子里苦等。
白日里无事可干,除了睡觉就是逛花园,钟晚的精神头很足。不过自穿到陈朝以来,他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忽然要熬夜,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
子时刚过,钟晚远远看见李星垂由小厮扶着进了院子,忙跑上去帮忙。
他没想到以安王如此尊贵的身份,跟他一起出去还会被灌酒,看来今晚是说不上话了。
李星垂本是靠在小厮身上,钟晚一扶,他立刻顺势一倒,脸贴在钟晚的肩膀上。淡淡的酒气弥散开来,却没有钟晚想象中那么刺鼻。
他家是教师家庭,父母既不喜欢喝酒,也不需要应酬。钟晚自己除了打游戏以外没什么别的嗜好,也没有体会过喝醉酒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看李星垂不吵不闹的,酒品似乎不错,但钟晚不敢冒险,认为还是让有经验的人来处理比较好。
正蹭得开心的猫主子察觉到钟晚正把他往另一边推,本就有些烦躁的心情越是不佳起来。钟晚不扶他,他偏要贴在他身上,看谁能扒开。
更深露重,钟晚也不想一直在这儿吹风,只得和小厮一同扶着李星垂进屋。他照着这些日子积累起的经验,唤丫鬟进屋伺候,谁知被叫进来的丫鬟却面露难色,甚至跪在地上请罪:“钟公子,不是奴婢推诿,实在是往日里李大人叮嘱过,不许奴婢们近身伺候。”
他都喝醉了,知道什么!
钟晚想是想,却不好说出来为难这小丫鬟,只得让她和惶恐的小厮都退下去。
“若是你挣扎的话,就怪不得我了。”钟晚撂下话,撸起袖子准备替李星垂把外袍脱下。本以为碰他会有多严重的后果,谁知这探花郎竟然还蛮听话,让抬手就抬手。就是骨头有点软,立不起来,一定要靠在他身上。
李星垂下巴搁在钟晚肩上,唇畔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猫咪都是喜欢被人服侍的,他也不例外。只不过在高傲的猫主子看来,服侍的人必须得合心意,否则就会像长跳蚤一样难受。
钟晚好不容易把李星垂剥得只剩中衣,正想把他放到床榻上,却发现腰身不知何时被李星垂松松地圈住,近一分可以,退一步却是不行。
“李星垂,李星垂,快醒醒!”折腾了这老半天,钟晚的态度实在温柔不起来。他右手越过李星垂的后背,伸到肩窝处使劲儿拍他的脸。
猫主子没法儿再装蒜,只得假装醉醺醺地半睁开眼,叫了声“阿晚”,表示自己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再接着闭上眼装晕。
“这以前得是收拾了多少烂摊子……”钟晚本是在抱怨原主,李星垂却以为他是想起了过去照顾三黄的事情,心里一激动,把人一推,整个人压了上去。
钟晚脑袋里轰的一声,隔着李星垂双臂撑出来的距离,望向那双无比清明的猫瞳,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这家伙在装醉,而是——
原主和他……居然是这种关系么?!
作者有话要说: 钟小晚的经历告诉我们,撒谎装失忆要不得……
第17章 恃宠而骄很任性
来不及多想,钟晚偏过头去,演技拙劣地咳嗽起来。他想李星垂应该不至于这么禽兽,对一个生病的人做什么事吧?
钟晚体质特殊,李星垂看不出他的身体究竟如何,还以为他是夜里等在外面受了凉,忙把人扶起来,轻轻拍他的背。钟晚咳得面红耳赤,一时之间也不敢直视李星垂。刚才帮李星垂脱衣服时,他还疑惑对方为何像没骨头一样靠在自己身上。现在想起来,说不定装醉亲热什么的,根本就是小两口之间的情趣啊!
脑洞大开之际,钟晚又惊又怕地咳了会儿,才心虚地说:“抱歉,我身体抱恙,就先回房了。”
他的害怕让李星垂意识到,对方并未认出自己。虽然有些失望,不过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把人留下来。
“我听说最近几日你一直想寻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你准备就这样回去么?”
这话正说到钟晚心坎上了,他垂首,想着该怎么起个话头,却忽然意识到,既然李星垂和原主的关系如此亲密,说话随便一点又怎么了?
于是他摁下心里的不适,道:“你那天同圣上说话时如此随便,就不怕他降罪于你么?”
李星垂还以为他肯定惦记着盈满村的田地,或是有关将来的打算,没承想他竟还念着这个。
“我不会有事的。”自我感觉良好的猫主子小小地被感动了一下,在钟晚的头上揉了一把。
可我担心我会被牵连!再说你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钟晚腹诽不已,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劝道:“圣意难测,伴君如伴虎,你还是小心着些为好。你看别的大臣,有那样对陛下说话的吗?”
李星垂丝毫不以为意,“他们是他,我是我,能一样吗?也不看看我是谁。”
这人、这人有极其严重的中二病啊!
钟晚知道自己的道行还很不够,不够拯救一个中二癌晚期患者,那就只剩下一条路——有多远离多远!
李星垂一点没看出钟晚平静表情下暗藏的决心,还窃喜于终于能够再度同床共枕。他点了点钟晚的额头,笑道:“这么晚了,你不困我也困了,早些歇息吧。”
“哦。”钟晚打了个呵欠,只觉困意无限上涌,“那我先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