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队伍里，一个只会‘不添麻烦’的人，就相当于一个麻烦。”法罗纳随口说道。
小皇子的脸霎时一白。他又想起自己那些吃不饱穿不暖、过得比流浪汉还不如的日子。
盗贼看见他那副惨样，也不打算继续吓唬他了，抛着手里的匕首懒洋洋道：“不过，既然你跟艾利克斯认识，不管关系是深是浅，我也不能随便把你搁这儿不管。否则你要是死了，他找上门来拿我是问我可没法交差。”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你衣食住行的开销我每笔都记在账上——包括你刚刚吃下去的那三个白面包——什么时候你那些破事儿都解决了，不用躲你哥的追杀了，就趁早给我还清了，一个铜子儿也不能少，听明白没有？”
奎克死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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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赞在临下船之前，把隐形斗篷往身上一套，然后拽着艾利克斯衣角就往港口走。
骨头架子十分兴高采烈：「船上啥能玩的都没有，唯一的娱乐设施就是那套法师牌，还整天被那俩精灵搁手上攥着，现在总算是下了岸了。」
「瞧你那德行，」艾利克斯低头看了他一眼，「别太使劲拽我衣服，你还隐着形呢。」
骷髅听完吓得赶紧松手。
「对了，这边是席修瑞恩，奎克他们那个什么帝国好像也在这边……」
伊赞道：「那几本弱智书你带了没有？」
「当然带了。」
「回头见到奎克就把书交给他吧。」
「行。你叫一下塞纳，他大概能感应到那座墓在哪个方位吧？」
死亡骑士给了个肯定的答复。伊赞顺着他说的地方指了一下，但发现自己现在隐着形，别人根本看不见他，干脆直接把艾利克斯衣袖往边上一扽。
「就这边。大概是在一个有很多‘漂亮的’花草的地方。而且据他说，那座墓旁边还挨着个……礼拜堂。」
「礼、礼拜堂？」艾利克斯被这大手笔直接吓懵了，「该说老前辈胆儿真肥吗？把墓挨着这地方建，生怕人死了在黄土底下待得太清闲，非要惹出点事儿来？」
「他让我问你一个问题，这问题事关能不能找得着墓，你如实回答，别嫌跌份。」骨头架子忽然一本正经道。
「别废话，要问赶紧。」
「你觉得你在魔法这方面的天赋怎么样？如果使出塞西莉亚用过的那种看天赋的召唤术，你觉得你能不能召唤出个死亡骑士什么的？」
亡灵法师没正面回复，只是很谦逊地低着头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我是什么出身吗？」
「……奥秘之神他儿子？」骷髅摸了摸脑门。
「我很高兴你还没把这事忘了。如果只是硬拼实力的话，我可能也就欺负欺负幻象系的缪罗，不过说到天赋，我还是稍微……有点自信的。」
☆、代步工具
法罗纳突然发难，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对方随手掷过来的匕首，将将擦过了他的鬓发，紧贴着皮肤，像某种冷血动物的鳞片。奎克颤巍巍地拔出了嵌进树皮里的锐器，腿软得几乎在发颤。贴身的衣物被冷汗浸湿，软趴趴地贴在身上。
他数得清自己的心跳。
他怎么就从没有怀疑过呢？他怎么吃了这么多个暗亏，就一点记性都不长呢？温妮莎常说他容易轻信别人，语气特别恨铁不成钢。他大概多少也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遇见什么事都不爱往坏了想。
他当时真不知道这么个缺点，关键时刻能这么要命。
仔细想来，法罗纳根本不是那种会突然善心大发让他留在队伍里当个累赘的人。
结果他看见张熟人面孔就跟看见天神降世一样，霹雳噗噜一通把什么皇家秘辛兄弟隔阂全给倒出来了。
法罗纳不但喜欢挣钱，还是个没什么善心的刺客。加上他的性命价值着实不菲，对方会想提着他的头颅，去三皇子那里领赏，也是难免的事情。
或许是他那种指控的神情太过明显，人类盗贼乜斜着那双斑斓奇异的、花瓣般颜色的眼睛，嘴角也逐步扬起，抛着手中的匕首，居然笑了起来：“你真以为我要杀你？说你是在皇宫里待久了大脑进水你还不爱听。乖，听你法罗纳哥哥的话，趁早把脑子里水拧巴干净了再出来混，别搁这儿丢人现眼了。”
他的笑容漂亮是很漂亮，只是从口中说出的话却很不中听：“凭我这身手，刚刚那一下扎得你脑浆开花绝对不是问题。再说了，我法罗纳要想杀你个放街上杀都不用杀，自己就能把自己饿死的废物小皇子，还要找个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全，趁你没防备了再捅刀子？你当你什么人物啊，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
“这一刀，是给你提个醒。对着我一点防备都没有，你也真配当个皇子。”法罗纳嗤笑道，“虽说我不杀你，但想杀你的人多得能塞满仨皇宫，你到时候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这次我卖你个面子，以后多长点心眼，别什么人都信。”
奎克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向上逆行。他想反驳，但是话语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喉咙里。
紧接着，他开始思考。造就这一切的究竟是什么呢？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的人生，他本该光辉无尽的人生——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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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租来的马车已经固定了行进路线，相当于隔壁位面“火车”的概念，不适合他们这种边走边找墓入口的人，艾利克斯本来想租几匹马骑着去。但梅莉听完他的计划，微笑道：“如果你们需要代步工具的话……也许我能帮上忙。”
奥菲莉亚不耐烦道：“怎么个帮忙法？”
“找坐骑啊。我还以为咒法系法师最起码应该会点坐骑召唤术的。看来只能我亲自出手了。”
梅莉在原地吟唱了一段发音奇怪的咒文，不像在施法，反倒像是在唱歌了。亡灵法师一直在心里琢磨她是会召唤头地狱战马还是头法力浮龙，没想到天空中居然呼哧呼哧飞下两头狮鹫。
这种召唤和他想的召唤完全是两码事啊。他还以为是跨位面召唤几头异位面生物之类的呢。不过不用花钱租马了，正合他意，艾利克斯也没什么怨言。
“这是……我一笔买卖换来的坐骑，速度还算可以，”女法师很顺溜地爬到其中一头的背上，“因为一共只有两头，所以不得不两个人共乘了。”
精灵游侠闻言冷冰冰地看着她：“既然随时都能召唤的话，我们去图恩洛拉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这两头狮鹫只在席修瑞恩上空徘徊啊，又不是龙，你总不能指望它跨过大洋来找我吧。”
梅莉脸上笑容堪称绚烂地拍拍狮鹫的羽毛：“上来吧奥菲莉亚，雪矛飞行起来非常平稳，你不会觉得不舒服的。”
诚如梅莉所言，雪矛的确是头听话的狮鹫，几乎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但是奥菲莉亚再三观察了两头坐骑的情况，忍不住道：“你确定是我们这头狮鹫飞得更平稳，而不是你坐船坐傻了记忆紊乱？”
梅莉沉静地抹了把脸：“至少在我坐在它们背上的时候的确如此。”
这话真不是骗人。在她的印象里，雪矛的确比飓风——也就是另一头狮鹫——要乖顺听话。
但现在亡灵法师骑着的这头狮鹫蔫蔫地呼扇着翅膀，简直像是被人在颈部抵了把匕首。
不对劲。很不对劲。它的那副表现，就好像……遇到了天敌一样。
狮鹫这种生物，说起来跟太阳神沾了点干系，而且感知能力也很敏锐。梅莉让暴脾气的奥菲莉亚和自己共乘，放另两个人坐在一起，不能说完全没有私心。
她想看看狮鹫会对这两个骑手作出什么反应。
狮鹫的情绪会受两种客观因素影响。
其一是感知到了亡灵生物——但这点小小的误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头野兽曾经受过特训，可以坦然地让死亡骑士那个级别的生物骑在后背上，而不改变飞行速度。
另一种则是，骑手的血统有问题。这个“有问题”确切指的是什么，梅莉也不很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她要找的那个法神后裔艾利克斯的血统，绝对可以划进有问题的一栏。
除去嗜甜这一点来看，奥菲莉亚是个极典型的精灵：盘儿靓条儿顺、脾气特暴、箭无虚发、观察力敏锐、天生的游侠。于是，她能注意到近在咫尺的梅莉不正常的状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什么毛病？”
“我跟你来这么一趟真是来对了，”女法师高兴得几近语无伦次，幸好她还记得控制音量，“能把飓风吓成这样的法师，说他身上没点猫儿腻我都不信……”
“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游侠说到这里，忽然愣了一下，“你当初是不是少说了个条件？”
“十有八=九是了。我的确少说了一个。不过我的本意只是让你留意着点符合黑头发、二十岁左右的男法师，关于我没说的那个条件，人家亲自吩咐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也就没再多嘴了。”
梅莉的想法很简单。现在他们两拨人都在天上飞着呢，耳畔风声呼啸，她和奥菲莉亚在这边窃窃私语，声音也被刻意放低，“梅欧洛斯”应该是不至于听见的。就算“塞纳”是个死亡骑士，生前也不过是个人类，与那个亡灵法师的听力估计半斤八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