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化为白昼,水流化为青草,宫殿化为庭院。榕树下的阳光斑驳,阴翳摇曳。窸窸窣窣的蝉鸣,天空湛蓝,云淡风轻。
黑发孩童睡眼惺忪,望着挡住阳光的那张神采飞扬的脸。
坠着狼牙和白翎的捕梦网掉落在草丛里,纠缠的吊线系住他们相扣的指间。
朱利尔斯第一眼望到的是白茫茫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刺激鼻腔,是station医务间没错。他撑起上身,头痛的感觉还轻微残留——做了个好梦啊,他伸伸懒腰,神清气爽。恩?到底梦到了什么,朦朦胧胧他记不大清了,尝试去想头就疼得厉害,索性罢了。
迷迷瞪瞪地,朱利尔斯转过头,对面的床旁站着杰森,面露呆滞,手上却干练地整理床铺。转身见他醒来,一脸复杂地望着他。
“辛苦你了啊,带我回来。”朱利尔斯虽然奇怪不解,但仍然像平常一样,半调笑不正式地道了谢。
杰森的眼神依旧古怪,他沉默地凝视朱利尔斯,看得对方背后有些发毛了,才告诉他:“你起晚了。戚诺风左丹云去忙报告,安德烈拉斐尔在算缴获物资,酒井医生更有的人诊疗调查。大家都在处理事物务,你如果累,继续休息也无妨,如果不累,计算部的人还需要你去帮忙。”
说罢,他最后看了他一眼:“记得铺床。”推门离开了。
直接走回了宿舍,杰森就地蹲坐在自己房间的床前。没开灯的空间光线昏暗,只剩床头柜的电子闹钟莹莹蓝光。
他将头埋进双臂间,独自度过了十分钟,然后缓缓掏出了自己的移动端,深深呼吸,开始输入文字:
卡罗琳,我想起晴了。只是,他记不得我。
嗡嗡。移动端振颤,回信来的很快,是语音通话。杰森按了接听。
“你拿到锦标赛邀请函了吧?”说话的女人自有独特的烟嗓,“我直接去找你。”
“不必了。没有意义。”
“它当然有意义。去问左夭晴,愿不愿意和你搭档。”女人嗤笑,“你不想知道他与你相遇的原因吗?”
☆、十
一切是从那年夏天开始的。
太阳的余晖将这座山头染成霞色,似乎要在沉降下去之时散发出全部光热,却把云折射出漂亮的渐变,白,鹅黄,橘黄,粉,艳红。
男孩背后被火球般的太阳烤的有些烫,脖子诚实得渗出薄汗来。
离房门几步之遥,门自己开了,里面飘出烧好的牛腩的香气,还有厚吐司的黄油味和奶油汤的甜味。
男孩愣住,肚子咕噜噜地响。
“哟,挺巧。”门里探出一个人,黄昏的光打在他身上,让金发有些偏褐,他脚蹬一双人字拖,倚在门框上懒洋洋地说,“看你这样——去洗个澡先?”
左家的弟妹不少,其中还有最内向腼腆的小七,所以左夭晴照顾小孩也算有那么一套。
只见对面的男孩赤脚站在草地上,穿的T恤和背带裤都是不容易脏的深色。膝盖和小腿粘连了些淤泥,头发不怎么规整,大概因为经常出去,皮肤晒得有些黑。
按小孩的体型,他不瘦,可也绝对称不上胖,胳膊上和脸颊上有被树枝划伤或者磕绊的痕迹,脚趾头被坚硬的草根磨破微微出血。
左夭晴不知道他叫什么——反正对方正死皱眉头,一双眼睛牢牢盯着他瞧,整个身体紧绷,右脚还后撤了一步。
左夭晴倒也不是很在意,干脆转身回屋,坐到沙发上玩起了电子游戏。
他看见男孩不多时便进浴室,并关上了门。
当卡罗琳叼着烟头下楼的时候,窗外已经是夜色朦胧。
左夭晴吊儿郎当地喝着苦的要命的黑咖啡,见她下来,开门见山地问:“老妈,你到底在哪儿捡到那小子的?”
“战后废墟。”卡罗琳回答,一屁股坐到了餐桌前,“那时他瘦的就是骨头外包层皮。医生说问他什么都不记得。别的小孩都争前恐后的巴望有人领,就他蹲坐在帐篷旁边看着,不哭不闹,眼神瘆的慌,明明测出来的天赋值乏善可陈,还摆出那副表情,该多不讨人喜欢。”
左夭晴望望阁楼顶上,若有所思地挑眉不作声。
一周七天,他总是能在夕阳西下浑身脏兮兮回屋子的时候,看见那个金发的人。金发的人做的饭很好吃,日日不重样。卡罗琳从不按时吃饭,所以他从没在餐桌上等人或与他人共餐的习惯,可自从金发的人——他说他叫左夭晴,来到这里,事情逐渐变得不同了。
早晨他下楼,桌上会放着温热的牛奶和香喷喷的面包,左夭晴仰躺在沙发上瞅他。
起初他狠狠瞪他,可对方轻轻巧巧望回来。他不愿说话,左夭晴也和气,从不跟他吵。但不吃完饭,无论窗户还是门,他就是出不去。于是男孩气闷,只能好好坐下,十分钟后黑着脸朝他亮空杯盘,嘴巴左右因塞满食物鼓成了包。
连续七天后,不知是不是被养叼了,他已经学会半睡半醒地揉揉眼主动找到座位,趴在餐桌上,肚皮饿的咕噜叫,边摇荡小腿边等人上菜了。
晚上必须要洗澡。他站在浴室,裸着身子任左夭晴举着蓬蓬头,水从头顶淋到脚底。他是不愿,但也不想第二天被禁足。
有时候,左夭晴会逮住他,提溜着他去山下的街市购物。第一次他反应奇大,挣扎中尖锐的指甲又挠又抓,愣是在左夭晴胳膊上留下了长长短短十几条红印子。他左夭晴忙于拉远他,堤防自己脸受创,表情正呲牙咧嘴,哪想男孩的嘴巴腾得张开,牙齿死死咬住他手的虎口,左夭晴大呼一声道你小子的虎牙倒真是又尖又利,趁他手松,男孩落地拔腿就逃了。这一幕被卡罗琳撞见了,哈哈扶墙笑得直不起身子。
“莫生零。”当晚左夭晴叫住了他,手上拿着本厚厚的字典,“你不是没名字吗?我随便翻了三页取了一字,多好听。以后就这样叫你。”
男孩身高到他胸口,垂眼看他手臂上红色的伤痕都抹了白色药膏,闻着浓苦,便蹙眉老实地点点头,名字只是符号,怎么都好,于是坐实。
那之后左夭晴态度稀疏平常,要不是手臂痕迹未消,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莫生零临走前望了他一眼,中午特地带回了一颗狼的牙齿,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手心上——转身就跑······到门口。
噗哧。左夭晴看到他的样子没忍住笑,将狼牙放入裤子口袋,咳嗽几声,出门指了指下山路:“谢谢咯,帮了大忙,东西太多拿不住。”
山路算不得崎岖,只是有些耗时费力。眼见扒在树干上的蝉翅膀都不颤,烦闷更甚。
午后的城镇是不再有早市的热闹了:杂货商口叼烟斗瞅着路过行人;花店老板娘窝进阁楼浇灌缺水的花束;珠宝店里的物什流光溢彩,隔着玻璃窥视佳人;咖啡店飘出醉人心脾的馨香,是咖啡豆、摩卡奶油和可可粉特有的浓郁味道;面包店的门口吊着“on sale”的挂牌,橱窗里的摆放着罐装的果酱和盒装的曲奇饼。
虽然“今日特售”的筐子已经空了,新烤出炉的面包闻上去格外得诱人。他们停在一家蔬果店门前,左夭晴招呼店长过来,指了奇异果、长豆角和西红柿,称斤结账。
“你有什么想要的?”莫生零摇摇头。
“行,有就记得说。”左夭晴提醒,便拎起牛皮色纸袋,临走前单手冲店长甩了个礼。莫生零尾随他,推开门时悬顶的铃叮当响,他脚步一顿,回头望了站在收银台前那人,不大自然地点了点头。
“你平常往哪里去?”左夭晴微微侧身对后面的莫生零说。
莫生零抬手指指山腰,那儿一片苍翠。
“恩?林子里我只能想到各种各样的树,或许还有昆虫一类。你想当生物学家就另当别论。老妈不会因为这个看中你的吧,你可要小心。”左夭晴左右张望,口中自言自语似的。
莫生零默默听着,没料到大步流星的人突然脚步刹车,身子惯性往前冲,鼻子险些撞到他后背。
三层的书店阴恻恻地蜗居在拐角,里面乌黑,只映出书架上有序排列的书本。
“呶。”左夭晴进去兜了圈,递给莫生零一个袋子,袋子倒出本书。书本有一点三四厘米厚,封皮雪白,黑纹勾线。
莫生零翻开米色纸页,书的内容简单,每张都是配图并以三行黑体字标注。图也好,字也罢,他有熟悉的,似曾相识的,更多的是陌生的。
“口语,书写。”左夭晴说,“除了动作,我希望你其他的表达。”他将“希望”二字着重强调,指明书是礼物,他可以选择不接受。
莫生零向上瞥他,将书袋换手。
返程途中,团团簇簇的云遮蔽了太阳,烧脸的高温瞬间消退不少。远处的风车开始旋转,气流像是终于冲破堵塞的导管,温柔地拂走焦躁,洗刷不耐。
半路,左夭晴停下喘气,扶腰昂头望望漫漫无期的山道,食材日用品挂得手臂胳膊酸酸麻麻,累的够呛。他好歹是富家少爷,身材好纯属是为了视觉美感练出来的装饰。
莫生零站在比他高三阶的地方,见状回身走下去拎他右胳膊上的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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