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少钰扣上头盔,猛踩油门,双手娴熟地呼油,黑色机车如电光“嗖”地从人群中飞驰过去,带起人类冷漠的脸上的情绪。
风在岑眠耳边呼啸,四脚并用巴着男人紧实的腹肌,头发被吹得掀起,脸侧的肉肉都要被挤得变形,却很勇敢地没有尖叫。
……要回家了啊。
彩蛋①:春困
像是参天巨伞,枝叶茂密的梧桐树张开枝桠,直直地穿过云层,通往未知。
万丈阳光洒在密集的树叶之间,似是繁星点点。和风里,每一片树叶都像是小精灵,沙沙作响发出欢快的笑声。
“……卧槽。”
岑眠被屁股下只能看见繁星点点般的房屋吓得脚软,惊魂未定,他坐着的树枝前,一片翠绿的枝叶忽然窜起一簇火苗,像极了他在阴间看到的那簇。
……这神他妈的梦。肯定只是梦对吧。
岑眠看着远近的枝桠一簇簇火苗亮起,即将燃成火海,要将这梧桐树整个烧光。就像是有人刻意在放火一般。火光阵阵,带着绝望的煞气,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让他想起一个人。
一阵清丽的凤鸣传来————
岑眠侧头,一只巨大的冰凰穿过熊熊业火,背负青天,羽遮大地,冰晶般的羽毛如同初雪。毫不避讳地穿过业火的动作,抖落漫天燃着的梧桐叶子,如同金色的蝴蝶在跃跃起舞。她把巨大的脑袋在梧桐树里钻动,似乎在寻找什么。然而岑眠知道,要是她找到这儿来,自己非掉下去不可。
……今天的梦有点玄幻啊。嗯,肯定只是梦而已。岑眠十指下意识紧抠着古朽的树枝,苍色的皮顺着他的动作刺啦啦地掉下去,消失的稀薄的云层中,连触地的声音都没有传来。
闻着鼻端依稀传来的、不合时宜的兰花香洗衣液味,岑眠知道自己快醒了。看着冰凰探索的动作越来越近,身边的枝叶窸窸窣窣地攒动,岑眠脑袋拼命下达着睁眼的指令,胸膛大起大伏,拼命地深深呼吸着那兰花香,第一次这么想要闻到自己被子上的洗衣液味。
“把、他、还、给、我!”暴戾的童音出现在冰凰身后,咬牙切齿的语气似乎要将眼前的凰鸟生吞活剥。巨大的白色身躯遮挡下,岑眠看不见声音的主人,却感觉到丝丝熟悉。
象征着祥瑞福泽的冰凰鸟竟然像是受了惊吓,遮天的羽翼震颤着,连带着整根树枝摇摇欲坠。
……姐姐,你怕个小孩就算了,不要伤及无辜啊啊啊啊啊!
岑眠手心冒着冷汗,脚软得仿佛不是他的,树皮被他挠得只剩下树干,滑溜溜的根本抓不住。只要凰鸟再动一下,他肯定得掉下去。
男孩暴怒的吼声比凰鸟的震颤更甚,几乎要撼动天地。像是为那吼声所伤,岑眠眼看着冰凰鸟的胸前裂开一道巨大的沟壑,血花像是喷泉般朝他迸射而来。
冰凰鸟悲伤地嘶鸣着软下.身体,从梧桐树枝上滑落下去,坠入云端。而那喷涌的血如同雨滴,随着她的下坠,从天而降。
一片宽厚、泛着流光的透明软物跟雨水一起落下,糊到岑眠脸上,隔着那片软物,岑眠听到少年的嘶吼。
“龙、鳞、还、我!”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熟悉无比,只是上面模糊着凶煞而悲伤的情绪。
……这个编剧我给零分。
“……吵死了!”磁性的声音沙哑得要命,带着不耐烦和睡意的鼻音,这倒跟梦里那个有点像了。
岑眠被这个声音惊得蓦地睁开眼,捂出温度的被子把他卷得跟蝉蛹似得,身边是他狭小的新房间,昨天没来得及整理的小黄书还堆在椅子上。
“我被子掉地上了。”隔着一个门板,岑眠小声地回答,怕吵醒贺少钰,又怕他得不到回应暴跳如雷过来收拾自己。
没错,就是隔着一个门板。岑眠住的婴儿房,其实就是岑眠原来房间的附属,房中房的那种。这就意味着,要出门进门,他必须经过大腿的房间。
“被子掉地上跟打雷一样响?!”贺少钰凶得能吃人的声音吼过来,鼻音也不能压抑他的起床气。
“因为我在被子里……”岑眠无辜地起床穿衣服,拒绝在贺少钰起床之前穿过那扇门。
然而没到十分钟,门碰地被打开,蹲在地上收拾小黄书的岑眠像是猫被踩到尾巴一样,刷地站起来,挡住床底那一箱箱小黄书,圆眼睛瞪得大大地和贺少钰对视,十分无辜。
……大腿穿的这衣服,好眼熟啊。这不是那天自己穿错的那件吗。还以为他扔掉了。没想到大腿居然还穿着睡觉。
虽然衣服自己亲手洗过了,但是隔着两步路的距离,岑眠依旧能闻到上头残留的龙息。明明天天闻到的、熟悉的味道钻入鼻腔,岑眠却觉得脸都烧起来了。
……打住!他满脑黄色肥料的龙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啊!这是大腿啊!
贺少钰无可挑剔的脸上浮现出煞气,眯起的眼里却有些得意,全然忘记自己的洁癖:“你是大姑娘吗?大清早见到个男人都能脸红?”
岑眠立刻摇头,像是要把什么甩出脑袋,怯怯地解释:“不是,不是的,房间太热了。”
“哦,是很热。”贺少钰挑起眉角,看着空调上26°的绿色小数字。
岑眠自然没胆子反驳,眼巴巴地问贺少钰:“……大腿你突然进来干吗?”还不敲门!不敲门!大哥!哭泣!
想起来意的贺少钰眉头又皱起来,还没说话,忽然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岑眠背着手看着他咳得泛出不正常的红、却还是很好看的脸,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办。看他咳了足足一分钟还愈演愈烈,岑眠怯怯地伸出手搭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咳嗽的震动在手底下真切得很,贺少钰没空推开他,岑眠只觉得入手烫得跟火炉似的,却没拿开,要是人类烧到这个温度早熟了,小声地说:“你病好像更重了……”
……虽然说妖怪是很少生病的,但是灵医的存在就证明着妖怪生病和受伤的可能性。自从上周从那个宅子回来,贺少钰整个人不在状态,即使暴躁如旧,大家都看出来他不对劲了,也就唯有贺少清说着没有大碍不要去惹他。
贺少钰眉毛微皱,咳得喉咙针刺一样疼,脑袋里像是塞了个碳炉把脑浆都煮成豆花了,让他放任额头上软软凉凉的手搭着,本想斥责他一大早吵得要命的话语就这么原路咽了下去,陡然换话题:“你刚才唧唧歪歪念叨什么啊?让不让人睡?”
岑眠看着他眨了眨眼,生病的大腿好像杀伤力没那么大,才说出口:“大腿知道龙鳞是干什么的吗?我梦到了一个小孩在梧桐树上抢龙鳞。”那个小孩还跟你长得一毛一样。后面的话岑眠没敢说。
贺少钰的嘴角以岑眠差点看不见的速度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被戳破的难堪,转身动作极大地出门,还吼他:“你一条龙还不知道龙鳞能干吗?我又不是龙,我知道个屁!”
……生病的大腿杀伤力还是很强嘛。
岑眠赶紧趁机把床单盖好,确保小黄本们的安全,才跟在贺少钰后边出了房门。贺少钰不知道是鼻子堵了,懒得和他放话,还是碍着刚才的岑眠的话,回到房间直接闷头倒进堆成山的被窝里,睡姿极其狂野。
岑眠关门之前,想起纠结了整整一周的问题,为了能光明正大地重新上去发小黄兔,不得不从门板探进头,小心地旁敲侧击:“……大腿你玩微博吗?”
“不玩!我看起来会玩这么弱智的东西吗!快给我滚出去做饭!”
一个枕头迎面甩过来,怂到家的岑眠立刻啪嗒啪嗒地滚进客厅了。
趴在床上的贺少钰目光暗了半晌,才忽然拿过床头的手机,长指划了几下,上了微博。
看着众多新增僵尸粉里冒出来那一个“龙傲天”的关注,贺少钰长指悬空,想起岑眠怯怯的问话,哼,勉为其难满足你吧。长指一点,回粉了。
点进对方首页,没看微博,就看到——「他和你有四个共同好友:CEO陆离、S公安贺帅、法医薛凉-每日分尸图解、敖岸山小媚娃。」
前面两个就算了,后面两个画风清奇的是什么鬼?贺少清替他关注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僵尸粉?贺少钰一划分组,明晃晃的俩大字——室友。
一点进去,两个人居然还都是几十万粉的大V。从来目中无人的贺大少第一次关心起,人类的下限到底在哪里。
* * *
客厅里,薛凉正兴致勃勃地和贺少清窝在挨着窗户的小沙发床上,研究着新淘回来的法宝。
那是一本妖兽历,据师兄说那玩意比在座各位都要老。在上面写的东西都会消失,但是会在亘古无边的时空里,让机缘巧合的人看见,如果幸运,还会看到自己的祖辈写的话。
这个被贺少钰嗤之以鼻的法宝,当即勾起的岑眠的兴趣,然而好几天得不到消息,岑眠已经对它失望了。薛凉倒是还没玩腻。
“‘男神操作真帅啊。想面基!想扑倒!’哈哈哈哈哈,这个是陆卷卷写的!他回来没?我要嘲笑他,这小孩除了装萝莉,还学会网恋了。”薛凉笑得黄瓜片片掉了一裤子,丝毫没有身为狐仙的自觉。
……卷哥出生的时候你还是个狐狸种子啊师兄。岑眠默默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