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染将碗里的饭吃完后就回屋,提着水给陆莳洗漱,自己去箱子里收拾行李,两人衣裳不多,拿着也方便。
等陆莳洗漱后,她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脸色一红:“陆相,这是今日在渡头看到的,好多人买,我、我就买了,不如郢都城内的,你将就下。”
胭脂这类的不适合楚染,她大多时候都很素净,陆莳多是淡妆,她接过后,颔首道:“好。”
楚染弯唇一笑,将用过的水提出去,回来时陆莳拿着她昨日买来的男装,“明日换这件,你我扮做寻常夫妻,上船后也好掩人耳目。”
“我也有此意,商船运货为主,也有人搭载。今日我们上船看过了,舱分两侧,一侧住人,一侧运货。我与船老大说过,我二人住一间,多花些钱。”楚染道,陆相高洁,又生得这般貌美,不好与旁人挤在一起,到时容易被人窥视。
屋内的灯熄了,楚染洗漱后也跟着躺下,陆莳照旧拥着她,“你脾气还是那么坏,做甚打架,伤不疼了?”
“下次不打了。”楚染极是心虚,埋进她肩膀里,主动揽着她的腰,今日看似打赢了,其实她心中也恐慌,渡头上还不知有多少人。
拉帮结派的人很多,幸好今日就那几人,再来几个,只怕被打的就是她与李民。
不过想想,确实很过瘾,但这些话不能同陆相说,免得她担心。
想了想,她将陆莳抱得更紧了,黑暗里低声道:“陆相,其实我今日在外面是想早些回来见你的。”
声音轻轻地,与白日里李民所见那样倒是不同,她的力气也很大,让陆莳喘不过气来,微微动了动:“这就是你与旁人打架的理由。”
拿着她做幌子,这个理由真蹩脚。
楚染轻轻一笑:“不提这个,对了,去清河后直接去找刺史?”
清河与旁的地方不同,隶属于陛下,颁布旨意时也只听朝堂的。因此,楚染对清河地界的事并不懂,这几日来不断想着梦里的事,也是没有印象。
梦里那个清河相安无事,吴江也是一样,她苦想无果,唯有借助陆相了。
被窝里谈正经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两人却没有遐思,陆莳经她一问后,淡淡道:“清河刺史是周文义的门生,倒也可信,几年前回京叙职时曾见过。”
她有前世的经验,那时周家覆灭后,清河刺史刘章曾痛哭,她离开后,两人见过,刘章竟起了退出朝堂的心思。
周老太爷门生遍布,刘章不过是其中一人,后来官位最高的也不是他,竟不想她会做到这般地步,可见她与霍启一党确实不同。
人都有短处,刘章能力不足,空有一身抱负,下属做事不规矩,累得他被人指责。前世里的今年上缴粮食,数量虽说是一样的,可中间陈米占据一半,拿陈米充作新米当军粮俸禄。
陈米价格远不如新米,相差甚远,下属不敢在数量上作手脚,唯有以陈充旧,库里放的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晓。
他期任满了,按理可调回郢都城,不想被揭发此事,本是有罪,后周文义从中周旋,降职处理。
如果她们去得早,提前可以挽回此事。
楚染不知这些事,但听两人相识就放下心来,搂着陆莳就沉沉睡去。
睡时觉得尚可,醒来就觉得身上都疼,躺在榻上都翻不了身,陆莳就知今日会疼,淡淡揶揄道:“殿下昨日可风光了。”
楚染眯着眼睛,一听她讽刺,就不乐意道:“不及陆相风光,我一辈子都不想听到铃铛的声音。”
“可十五脖子上还有铃铛。”陆莳淡笑。
“回去摘了,给你备着铁链。”楚染道一句,心里郁闷总算散去,揉了揉自己的腰背,忍着疼爬了起来。
“还早,躺会吧,我拿热水给你敷一敷,半个时辰就好。”陆莳按住她的身子,口中安慰几句。
楚染却道:“你拎得动水吗?”
陆莳一怔,当即就揪住她脸上的肉:“殿下这是嫌弃我?”
“嫌弃,没成亲前就嫌弃你,你可比我大好多,我阿娘也是慧眼识珠,对你希望很大,就未曾想过我是否乐意。”楚染趴在木板床上,当年定亲时她懵懵懂懂,见过陆莳几眼,觉得她长得确实很好,与其他花枝招展的女子不同,秀雅中带着高洁。
如今大了,那时看法依旧,只是成亲后,就改观了。
那些都是陆相骗人的外表……
她身上酸疼,陆莳也不与她计较,去外面时,阿婆贴心地让李民提着热水过来。李民与楚染出去过几次,两人关系也好,与冰冷的的大姐姐还没有说过话。
他觑着大姐姐冷漠的神色,将水放下后就快速跑了,阿婆交待的话都忘了说,跑出后院又想了起来,拍着脑袋跑回去:“大姐姐,阿婆说要热敷,那样才有效果。”
音一落地,人就没有影子了。
陆莳提着水回屋,拿木盆装了些,拧着帕子给楚染敷一敷。
水是烫的,一碰肌肤,楚染就热得一惊:“你轻点、好烫。”
“阿婆说热敷才有效果,你且忍一忍,下次再打架,就想想今日就可。”陆莳口中说着,还是将帕子轻轻往外挪了些许。
楚染背不疼了,就是感觉胳膊和腿疼,用力过猛,她也不后悔,趴着不动,口中却道:“陆相,你那时定亲后可曾后悔?”
当时定亲,几乎是震惊朝野。女子之间虽可成亲,终究不如男女的好,且两人差得太远了些,陆府心中不适,却也不敢说话。
郢都城内刚掀起风声,先王后便去了,立新后的风声盖过定亲的事,这件事就渐渐成为旧事。民间女子成亲的事多过从前,女子进入朝堂的事也有很多。
她又有许多问题,陆莳不想与她解释,这些话越说越乱,手中的帕子敷在肩膀上,轻轻揉了揉,烫得楚染轻呼,没时间再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热敷后,疼痛感少了很多,楚染感觉提不上力气,动了两下后又趴了回去。
陆莳将热水送出去,回屋时楚染穿衣裳,腰带未系好,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来不及去看,衣裳掩盖住那片风光。
榻旁搁置着男装,青色袍服,楚染穿好后,英气夺目,腰间未饰玉佩,简简单单,就像是富户子弟。
陆莳替她将衣袍穿好,低声道:“我还有银钱,留些给阿婆,感谢她这几日的照顾。”
“有,我走时给阿婆。”楚染扬首,陆莳的手擦过下颚,有些痒,她自己摸了摸,未曾在意。
楚染不敢留太多的银钱给阿婆与李民,待到清河后,让人再送些来也可。
走时,阿婆给了许多酥饼,与那日的脂油饼很像,还备了腌制的咸鸭肉。昨晚带回来的肉才腌的,带不走就只好作罢。
满满一大包袱的吃食,李民给塞给楚染一盒梅子,悄悄告诉她:“这个梅子晕船的时候吃一颗,就会好受些。”
楚染没拒绝,接过来,将自己在夜市上买的匕首给他:“昨日就看你盯着它,送给你,以后有难事就去郢都城相府找我,就说是楚染赠你的。”
李民眼睛都黏在匕首上了,一听相府就奇怪:“姐姐怎地在相府?”
“在相府当值。”楚染随意搪塞过去,将梅子放入包袱里,与陆莳一道离开。
渔村到渡头要走一个时辰路,楚染不用李民去送,自己牵着陆莳的手离开。陆莳还是第一次出渔村,外面落叶铺满泥路,深一脚浅一脚。
这里安静,今日天气好,大部分人都去出海,没人在意她们离开。楚染背着包袱,一手牵着她,一手随手拿着叶子,丝毫不像养尊处优的公主。
她极力扮演着寻常百姓的角色,几日来也习惯了,边走边向四周看去。那日被人跟踪的事也不敢告诉陆莳,自己提高警惕。
走到半个时辰后,楚染停下来,“你累吗?要不要歇息?”
陆莳方病愈,脸色带着苍白,无力摇首:“这里无人,还是快些走的好。”
楚染想想也是,牵着她的手又继续走,余光扫过陆莳虚弱的神色,心中忐忑,抿着唇角:“我背你吧,你就当歇息会,到前面你再走。”
陆莳不应她,晨起还喊着身上疼,这个时候稍微好些,自己能走路就可以了。
“我可以的,就当我还你。”楚染提议。
秋风吹过,刮起数片落叶,更显冷清。
楚染的头发在风中打着漩,刮得小脸通红,陆莳握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楚染勉强不得,只好将脚步放慢,最后到渡头时险些误了时辰。
匆忙上船后,找到昨日看过的船舱,就扶着陆莳躺下。这里比不得官船,床板都是硬的,被褥是昨日刚买的,比起李家是要厚实些。
陆莳全身都乏了,没跟楚染说几句话就睡了过去。楚染将门关好,自己到外面仔细看看,熟悉环境后才好保护自己。
货船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大多在自己的舱内待着,生火做饭也是不易。观察一圈后,她去船上的厨房,那里摆着很多小炉子,心思一动,就过去道:“你们这些小炉子借我用一用,下船就还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