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大步走近,神色带着恐慌:“陆相,船走不动了,怕是要沉,周遭有小船,您与殿下先走。”
他说得急,陆莳也没有思考,扶着楚染就下船,衣物都来不及带,楚染伸手将匕首带着,两人一道离开。
大船触礁,沉得慢些,待丞相公主离开后,旁的人哪里会待在船上等死,会水的先下去,只是江面这么大,也不知会不会有生的希望。
不会水的就站在船上哭泣,船在一点点沉,李初不怕,努力安抚人心,将周围的渔船都给唤来使。
风雨太大,一片雨雾迷蒙,哪里会有太多的渔船,眼见公主的船走了,他心中安定不少,自己一下跳进江水里,船上的人是生是死,他也顾不得了。
生死由天定。
江面上一望无际,都是大波浪,一个浪打过来,小船都得翻了。
黑夜里看不清路,遇到峡谷不经意间都会触礁,消息报到章华台时,群臣鸦雀无声。
霍启忍不住嘴角翘起,江上风浪大,不需他动手,天就开始收拾人了,抬眼瞧着陛下阴晴不定的面色来,唯有装作不说话。
太子在旁急得心乱如麻,忙道:“陛下,当令人去找才是,晚了就算阿姐活着出江水,也会被有心人谋害。”
恒王装作好人安慰道:“太子切勿急躁,当心身体,新平自小多福,不会这般早逝。”
一句早逝吓得楚帝眉心一跳,当即下旨让各郡县去找,不容有失。
消息传入后宫,乐得王后显得未曾反应过来,灵祎倒是先哭了出来,心疼陆相为先,当即就想跟着去找人,被王后拦住了。
“江面上那么大,你去找什么,别给你阿爹添乱,好好在宫内等着,一有消息就会告诉你。”王后压下心中的喜意,面上装作焦急。
灵祎不敢违逆阿娘的意思,就往章华台跑去,想知道更多的事。
最担心的也属于明妃,她日夜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船不是被浪打翻,而是触礁,黑夜里辨不清风向,也是常有的事。
期盼的是她们能够平安地上岸,风月夜里,希望渺茫。
新阳哭得成了泪人儿,点心也不吃了,前朝的事让她看不出名堂,去找太子的时候,却见到连城在里面。她脚尖碰着脚尖,在外面候着。
恒王赈灾的事还没办成,拿了各家的粮食,听到这个消息后就高兴得不行,特地将赈灾一事搁置下,去东宫‘劝’太子。
新阳不想会遇到恒王,吓得躲在偏殿里不敢出去,躲在殿门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去看。恒王面色红润,张扬俊秀,太子脸色就差了很多,想必是担心阿姐。
她悄悄凑过去,听到恒王在说:“官船触礁,并非首次,太子莫要担心,阿爹命人去找,定会将新平带过来,您的身子要紧。”
太子捂唇低低咳嗽几声,面无表情:“劳烦恒王兄来劝,孤无事。”
新阳不敢再偷听,不知是不是心里缘故,她总觉得恒王就是幸灾乐祸,气得她想去骂几句,想想还是算了,落寞地回宫里。
明妃处做了点心哄她,各色各样,红黄白绿样扬精致,黄的是杏肉果脯,红的是梅花糖、腌制桃条,绿的是青草团子,白色的便是奶味糕点。
新阳看过后,也觉没有胃口,眼睛红红的,明妃打趣道:“以前是谁说哭与嘴巴是没有关系的。”
新阳一恼,杏眼圆睁:“不是我说的。”
“不是你、不是你,是新平公主说的。”明妃接着哄她。
章节目录 第40章 嫌弃
运河水势在数日的雨水后暴涨, 渔民望而兴叹,看着翻滚的浪潮, 几乎不敢去下河。十月的天气开始凉了, 不打渔几乎难以支撑家里的支出。
村子不大,靠着运河, 几乎都是打渔为生,家家户户都是渔民。
村尾有户人家, 阿婆带着十三岁的孙子生活, 儿子儿媳都落入河里没了影子,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打渔本就不是安全的活计。
运河里死不少人, 平民或是当官的, 不计其数,村子里听了一耳朵,就没人再敢过问, 毕竟他们也不管朝堂的事。
村尾那里人不多,一个篱笆院子, 里面跑着两三只家里养的鸡。再往后头去, 还有不少鸭子, 等到过年过节的时候拿去卖。
李民撸起袖口就要去捉鸡,他一跳,鸡就跑上了篱笆墙上, 野得很, 忙活一晌午才把鸡给炖了。
昨日在河里遇到两个小姐姐, 衣物打扮与他们不同,好奇心下,就救了两人带回来。
阿婆拿了母亲之前的旧衣服给两人换了,又让杀鸡炖鸡汤,他站在外面挠了挠头,敲了敲门板。
里面出来一位小姐姐,他憨憨一笑,将汤递了过去,“阿婆让我给你拿的,鸡养了一年多,可补了。”
楚染见到少年,浅浅一笑:“谢谢你,也谢谢你阿婆。”
“好。”李民半天就蹦出一个好字,憨态可掬,将鸡汤送过去,就跑出了后院。
篱笆院挺大的,前面住着祖孙,后面一间干净的屋子就给了楚染,她将鸡汤端进屋,陆莳还在睡着。
那夜风浪太大,小船到底还是翻了,恰好遇到不怕死出来捕鱼的李民,两人上了他的船,一道来了渔村。
陆莳多喝了些河水,也受了凉,发了一夜烧还没醒过来,这里没有炭火,被子也不厚实,不是可以养病的地方,奈何陆相不醒,也无法去挪动。
她将鸡汤吹了吹,搁在一旁扶着陆莳起来,摸摸她额头,还是烫得很,喝了鸡汤也不知有没有用。
太子幼时经常发烧,久病成医,她也懂得一些,先喂饱肚子再说,她小心地将鸡汤吹凉,一勺一勺喂给她喝。
陆相动了动唇角,喝下几口后就喂不进去了,楚染也不逼迫,将人放下后,去打了些井水过来。
后院有个井,极为方便,她将干布浸湿,而后盖在陆相额头上,一刻换一次。
外面雨停了,只是不知此地是何处,也不敢随意暴露身份,人心险恶,怎知没有坏人。傍晚的时候,高烧还是没有退,阿婆拿了些药过来。
“我们这里没有大夫,平常风寒发热,都是自己采药喝,这是我让阿民去摘的,你且试试。”阿婆弯着腰,慈眉善目,对待旁人也很有耐心。
楚染看着黑乎乎的药汁,咬牙给陆莳喂了进去,又送着阿婆离开。
村尾这里靠着的是山,前面是大江,李民就是上山去采的,楚染感激不尽,可惜身上没有带钱,也不知拿什么感谢。
药喂下去后,楚染的心一直在吊着,以前照顾太子时,就算高热不退,旁边也还有太医一道候着。在这偏僻之地,就她一人,连说话拿主意都没有。
她守着床边,握着陆莳的手,也不敢去睡,靠着她,只要陆莳一动,她就能知道。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许是阿婆的药有效,高热也退了,楚染心中欢喜,摸摸陆莳的额头,忍不住亲了亲,靠着床榻就睡着了。
天明的时候,有人牵着她的手,轻声唤她:“殿下、殿下。”
楚染两夜都没好好睡,犯起一阵迷糊劲,抬首望了一眼榻上的人,顺势爬上床榻,钻进被子里就睡。
陆莳朦胧醒来,也是怕她睡着会染风寒,还未出声就见她自觉爬了上来,身上都是冷的。她虚弱一笑,伸手就搂着她,也不再出声,自己也头晕,片刻间就睡着了。
第二日待阿婆来敲门的时候,楚染一惊,低眸看着自己,竟躺在了陆莳怀里。她当即就去摸她额头,心中大定。
高兴地爬起来给阿婆开门,迎面就是热气腾腾的白粥,配着家里做的酱瓜,闻着就感觉饿了。
阿婆将碗推给了她,“你姐姐醒了不曾,若是醒了,喝些粥,病就好了。”
渔村里的人命大,也没有那些娇贵的想法,楚染接过碗,连连道谢,回头就见陆莳自己撑着坐起来。
容颜苍白,就连唇角都是白的,她端着粥走过去,“你怎地起来了,这里冷的很,你还是躺着的好。”
“时间躺久,身子难受。”陆莳靠着墙,青丝连绵,显得脸色更为白皙,她接过楚染手中的粥,吹了吹,自己勉强喝了,腹内都是空的,喝下后顿觉反胃。她强忍了忍,才压下那股不适。
方才醒来就扫了一圈屋内,屋内只有一张榻,寻常木板打造的,连漆都没有上。三两小箱子,多半是陈年旧物。
楚染一身粗麻,将那股气质掩盖大半,也像个纯情的少女。
是以,她猜测是借助在民居里。
自己浑浑噩噩睡了许久,也不知道外面的事,官船沉了,朝廷必然会派人去追究勘察,就看楚帝遣了谁过来,若是霍家人,就不能露面了。
一番细想后,楚染将碗送出屋子,回来后端了盆清水,冒着热气,她先道:“这里是渔村,具体归哪郡管,我也是不知,待你醒来了,我们再商讨去处。”
她扶着陆莳躺下,回身时,陆莳眼中闪过笑意,一闪而逝。待楚染回身后,她便是寻常模样。楚染打了热水过来,就想给她擦洗,高热时身上都是汗水,醒了就会觉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