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笑了笑,没多说话,领着阿秀走了。
或许是小厮去问,今日黄昏时分,陆莳就回来了。她见到茶花脚步一顿,眉眼陡生凌厉,道:“这是谁送来的?”
婢女不知她为何不悦,垂首道:“这是殿下去老夫人处带回来的。”
陆莳身子一转,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连带着茶花都一道带走了。慢了半步出来的楚染远远见到陆莳的背影,问婢女:“你们谁惹她了?”
婢女为难道:“陆相好像不喜欢茶花。”
“不喜就不喜,恼什么,我还挺喜欢的。”楚染自顾自说一句,让人去摆晚膳,陆莳多半很快就会回来。
果不出然,两刻钟后,陆莳匆匆而归,风尘仆仆。
楚染趴在小榻上,毯子盖到腰际,脚都在外面,她扬首看着陆莳:“丞相回府作何恼,不就一盆鸳鸯茶花,你嫌弃做甚,我都觉得挺有趣的。”
花开二色,在民间有个好听的名字,唤鸳鸯茶花。楚染与陆莳恩爱也不能比作鸳鸯,老夫人久候陆怀思不归,作弄楚染罢了。
楚染知她意,也不去计较,花好看,计较那些俗名做什么,她见陆莳面容冷厉,好笑道:“ 我都不恼,你恼什么,陆相不如与我说说陛下的想法?”
非她年幼不懂事,而是不在乎。陆莳万分在意,故而觉得气恼,两人心境不同,楚染想知晓朝堂的事,少不得哄一哄陆莳。
她不大会哄人,只让阿秀做了陆莳爱吃的,两人一道坐下,只是还未坐好,婢女道是柳夫人过来了。
楚染托腮,无奈道:“让不让人好好吃饭,难得今日陆相回来早,她怎好意思过来抢人。”
这话一说,传话的婢女不觉脸色一白,脑袋埋到地上去了。楚染却低声道:“方才你姐姐过来知道老夫人送茶花,一个字都不说,也把我当傻子。”
她的语气听来有些像告状,陆莳神色缓和,她抬眸道:“你让柳夫人等一等,若是焦急就先回府。”
婢女得了吩咐,转身就小跑了。
楚染高兴了,殷勤地给陆莳布菜盛汤,想将她喂得很舒服了,到时好问话。殊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早就陆莳看在眼里。
两人成亲几日来,还是第一次同桌吃饭,虽无甚规矩,陆莳惯于保持沉默。楚染觑她一眼,装作随意道:“我最近输了好多银子,都被老夫人赢走了。”
老夫人心大,每牌都玩得大,楚染不得不陪着。
陆莳也听说了,道:“殿下若缺银子去账房取便是。”
楚染觉得这人无甚乐趣,平日里冷冷清清,就洞房那夜让人不解,她摸了摸自己被她亲了好多回的耳垂,低声道:“你会玩花牌吗?”
“会,以前同老夫人玩过。”陆莳道。她看着眼前绿油油的菜色,继而道:“殿下当不喜欢吃素,下次加些鱼虾为好。”
秋日里螃蟹肥美,蒸来吃,口味也鲜。
楚染点头,她不过是迎合陆莳罢了,想起今日里送来的螃蟹,就道:“明日吃螃蟹,我我忘了给老夫人处送些许。”
“你做主便好。”陆莳语气平淡。
楚染绞尽脑汁将话题往东宫上引,眼巴巴地看着她。
“东宫之事,我也不知。”陆莳拒绝道。
楚染追问几句,答案都是我也不知,她咬咬牙,让人将饭食撤下去,赶客一样地开口:“陆相去见柳夫人。”
性子上来了。陆莳笑而不语,去前厅见陆倩兮。
陆倩兮为的还是家里小儿女亲事,听闻陆相不日离开郢都城,前往吴江,年底方回,亟不可待,就匆匆过府问一问。
她一见面就提起鸳鸯茶花一事,言笑晏晏,道:“殿下年少不懂事,将花当作宝贝,也是喜欢,只是意思不大好。”
陆莳面色不改,端着茶饮一口,才回她:“我问过阿兄,他不愿你柳家结亲,姐姐当知嫡长子是世子,将来继承爵位,就算他肯,阿嫂也不会愿意。”
母亲都是希望儿媳妇给自己的儿子有帮助,娶个五品散官的女儿,能得到什么助力?
柳夫人脸色难看,她知晓不妥,才想着让陆相出面,不想她一点都不上心,心中无奈。她看向陆相:“那丞相觉得谁可般配?”
总有许多人问丞相这些话,央求她从中搭鹊桥,她早知有此话,姐妹二人不好拒绝得过分,道:“二兄将回京,你且等等?”
陆怀思在外五品官,回郢都后若贤妃开口顺利,得一高位,虽是虚职,陛下面前也能说上话。
柳夫人不大乐意,两府官位相近,她还用不着求陆相开口的,家里大郎即将科举,若是中了前三甲,得陆家提携,路要好走得多。
如今捏着鼻子求一回,竟毫无用处,她叹息,如坐针毡,待不下去了。
陆莳也未曾说陆怀思要教授皇子之事,柳夫人若是一心攀高,她也不好推波助澜。
陆夫人没同意,说了几句家常话后就离开相府,陆府回书房处理公务。
没过几日,宫里传出太子选妃的消息,楚染坐不住了,要入宫看看,阿秀拦下了,道是陆相今日午后就归,让她且等等。
楚染不想等,自己换了衣裳就入宫,与阿秀道:“你且算算,这几日我见过陆相几面,一只手都能算清楚。”
阿秀小鸡啄米般点头,附和道:“待晚些时候,让陆相陪您几日,只是您不能入宫。您想想,若是急匆匆入宫,旁人都会以为你见太子是为了选妃一事,陛下没这心思,也被您这一闹,有了心思。”
“陆相与你说的?”楚染偏过头去看阿秀,主仆二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她威胁道:“不入宫,我便回公主府去。”
说罢,带着人回公主府去了。
阿秀忙让人去给丞相传话,陆莳在工部与人商议战船支出,户部尚书看着这些银子,顿觉心疼,这些年的赋税都被用作造船了。
楚帝未曾看到具体造价,若是知晓,只怕会退缩,陆莳忙了数日拟定出造价,一条条出来,待陛下看后再定。
相府小厮在外等候半日,见她出来,低声道了几句,旁人都在盯着看。
陆相神色如故,颔首道:“且回府。”
她一副浑然不在意之色,去署衙招来督造船只的匠人,将一应文书给他看,再商议。
商议几日后,再交给陛下。
楚帝细细看过后,将她召来,先问道:“新平怎地回府去了?”
陆莳揖礼,答道:“臣也不知,或许相府无趣,她回去小住几日。”
她回答得模棱两可,楚帝也不多问,指出几点不足后,有些迷惑,陆莳一一回答,有条不紊。
楚帝心中不定,摆手道:“丞相辛苦了,回府歇息吧,将新平带回府,莫要生分了。”
陆莳应下,退出府,下御阶时,内侍小心道一句:“新平公主去了东宫,丞相可去瞧瞧?”
陆莳顿足,看向东宫的方向,巍峨的亭台楼阁,庄严而冰冷,她沉思一番后,抬脚出宫。
通报的小内侍摸了摸脑袋,陆相怎地不去接新平公主,迷惑一阵后,将陆相的态度报于中宫。
中宫的丹桂开得好看,王后斜靠着迎枕,灵祎将摘来的丹桂插入瓶里,听了小内侍的话,不解道:“她二人怎地还是原来那副样子?”
“你管他们做什么,待会将熬制的燕窝给你阿爹送去,你也不小了,莫要总盯着陆相。”王后训斥一句,看着瓶中的话,添上一句:“将花也带去。”
灵祎嘟嘴,“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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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选妃一事,不过是陛下随口一提,朝臣便开始蠢蠢欲动,风声大起。
楚染在东宫待了半个时辰,嘱咐几句后,提起陆相离开郢都一事,担忧道:“你自己注意些,陛下要做什么,你不喜就不便出声,恒王爱做孝子,就且让他去做。”
她絮絮叨叨,与以前不同,太子一一听了,想起外面的传言,好奇道:“你与陆相闹不和?”
楚染拨开甜橘,将白色的筋一一剔除了,塞了一个给好奇的太子,训道:“大人的事,孩子莫管。”
“阿姐休要这般说话,你不说,我不问便是,你们且安心去吴江,选妃一事,我能拒绝。”太子眉梢一扬,将楚染手中剥好的橘子都抢了过来。
躲不过,就装病!
他历来有主张,这些时日办的事情也得体,陛下也不曾挑剔,想来是有进步的,心里略有些安稳。
出东宫后,她绕道去了新阳的宫殿。新阳住的偏僻,原就不受宠的,也是她去的巧,殿内还有几人。
新阳亲事在十一月,宫内尚宫过来将嫁衣礼服与她说说,喜欢什么样的,都可说。新阳咬着甜橘静静听了,见到阿姐来后先是一惊,而后请人进来。
尚宫们跪地行礼,楚染摆手道:“你们各自先忙,勿要管我。”
新阳甜甜一笑,时不时与尚宫说上一句,衣裳定制后,故而一人过来,拿着几本画册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