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染头晕沉沉的,腹中的热意早已蔓延全身,她一路策马过来,将力气用得干净,她想寻一榻躺着。可见陆莳在那里坐着,她便止步,道:“你自己去吃饭,榻借我躺会,吃完就还你。”
说话语无伦次,陆莳闻声放心不下她,伸手就去空中摸,她开口出声引她说话:“你为何饮酒?”
“为何?”楚染歪着脑袋想了想,慢慢吐出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的醉意:“我白日里说过来的,侯爷说我勾三搭四,不让我过来,押着我去赴宴。”
她身子晃了晃,往后退了两步,陆莳摸了空,她记住自己踏出的步数,待会回去,心中好有数。
她摸空就再问:“为何说你勾三搭四?”
楚染又想了想,捂住自己发烫的额头:“阿城说我金屋藏娇。”
陆莳一顿,冰冷的眉眼添了几分笑意,“为何不解释?”
“不想解释、嗯?”楚染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莹白玉手,她甩了甩,看到手腕处的烧伤,一块略显丑陋的疤痕,她就不动了。
她不动,陆莳自然捉住她,眼中冰雪在瞬息融化,春光浪漫,道:“为何不解释呢?”
楚染凡醉,哄一哄,必会说实话。
陆莳是知道的,她就想知道楚染心内的话,她扶着歪歪倒倒的人,数着步数挪近床榻。眼前黑暗,但楚染下意识里是想去榻上的,故而也算是她引着陆莳过去。
楚染醉得厉害,这酒后劲极大,她最好后坚持的清醒都没有了,想直接倒在榻上,想起这不是自己的床榻就坐起身子,道:“这不是我的床。”
陆莳头疼,道:“这是你的。”
“不是,方才是你躺的,是你的,我去睡自己的床,不然说不清。”楚染登时就站了起来,一股力带着陆莳也站了起来,她甚是无奈,道:“就当我的,借你睡半个时辰。”
“可,那你不能睡,免得侯爷又说我勾三搭四。”楚染复又躺了下去,外袍也不脱。
醉鬼什么都忘了,就记得这句勾三搭四。陆莳不与她计较,推了推她:“阿染,脱了衣裳再睡。”
醉鬼不搭理她。
陆莳摸了摸她的脸颊,是烫的,想必是红扑扑的,她放心不下,复又道:“阿染、阿染,会染风寒的。”
现在身子滚烫,睡着后酒意散去,温度就会下降的,会冷。
唤不动,陆莳自己摸索去接,手沿着肩膀向下的时候,碰到一处柔软的地方,吓得她猛地缩回手,面红耳赤。
第12章 羞耻
楚染没有知觉,她翻了个身子,避开陆莳。酒后的人遇风怕冷,自己拉扯着被子躲进去,陆莳摸了空,瞬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地没有贴身伺候的人,她也不知该不该去唤人,听声音连城当在外面,她略一沉吟,道:“阿染、殿下。”她恐楚染存疑及时改口,“殿下,你可要回侯府,这里不甚方便。”
寂静的深夜里无人回答。
她拍了拍楚染的肩膀,摸到她额间渗出的热汗,心中苦涩,她若能看见,又怎会这般无措,她扶着床沿站起身,对外道:“连城。”
庭院里找猫的连城应了一声,忙跑进来,在外间驻足,不敢入内,理了理袍服,冲着里面喊话:“姐姐可有事?”
“殿下醉得不省人事,你带她回侯府。”陆莳已站起身,面朝外面。
连城抓头,“我带她回去,不大好吧?我不能抱着她回去吧,容易说不清啊。”
陆莳懊恼,忘记她二人不是亲兄妹,日后传出去终究不好,她无奈道:“你可能去将我婢女阿秀找过来?”
“阿秀?是不是被丢到军营的那个?”连城脸红,想起前日里被新平公主送到军营里的婢女,他不敢违背这位姐姐的意思,忙答应:“您等半个时辰,我这就去给您去请。”
陆莳定下心来,又坐回榻上,手摸到楚染的鬓发,一片湿润,她摸到几上的软帕,细细擦了擦。
楚染的呼吸很轻,只是在落针可闻的屋内,陆莳还是能听见。
她握着楚染的手,耳畔一片寂静,静静等着阿秀过来。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打破她心内安静的心湖。
阿秀小跑着入内,见陆相在榻上静坐,她红了眼眶,走过去磕头,道:“陆相,奴回来了。”
“也可,殿下磨磨你的性子,不必记仇。”陆莳道。
丞相说了这般护短的话,阿秀知她心意,没敢再说话,揉揉膝盖站了起来,听丞相道:“殿下醉了,你去打些热水过来,另外找些衣裳过来,外边有打杂的妇人,你且让她去烧水。”
阿秀应了,跨出门槛的时候,一阵黑影从脚下钻过去了,她狐疑地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只好作罢。
她吩咐妇人烧水,在柜子里找出几套崭新的衣物,从内到外,很是齐全。布料差了些,也可穿戴,她翻了一翻,好像是丞相的尺寸。
她将衣物拿到丞相手中,“这是您新做的?”
陆莳摸到衣料,微微颔首,唇角弯了弯。
楚染准备得很周全,囚禁她的心思很明显。
阿秀见她笑了,就去外面将水打进来。妇人搬了水桶过来,两人将热水用木桶拎进去,妇人将空水桶拎出去。
阿秀伺候陆莳沐浴。陆莳自己会沐浴,哪怕她看不见也不愿让别人做这些事,她几日未曾沐浴,一入水,手腕传来微微痛意,她忍了忍。
沐浴后,她让阿秀给楚染擦了擦汗,屋内没有小榻安寝,她便让人在地上铺了一层棉被,在地上将就一夜。
阿秀去和妇人挤作一间屋子。
次日醒来的时候,楚染头疼欲裂,从榻上爬起来的时候,那只胖猫蹲在地上。黄乎乎的一团,地上还打着地铺,躺着一人,她下榻的时候,猫向那人走近。
她第一反应就随手拿枕头将猫赶走,赤脚踏在冰冷的地板上,整个人被冰醒了。西北早晚温差大,她在榻上找袜子,找了一周,未果。
索性去柜子里翻了翻,身上的衣服一股酒味,柜子里有她尺寸的衣服。昨夜睡的糊涂,都没有脱衣服,这里肯定没有水净身,只能换一身。
这里的衣服从内到外,都是一套的,她拿了衣服后直接去榻上换。坐在榻上的时候,地铺上陆莳的忽而坐起来,白皙细腻的面上染着淡淡粉色,若同樱花般昳丽。
她抱着衣服的手顿了下,蓦地想起她是瞎子就放心大胆地换,时不时地看她一眼,那双眸子空洞而无神,与以前深邃不同,少了那份阴冷。
让人接近时多了几分亲切,她想了想,不愿在陆莳面前赤身袒露,伸手将床幔拉下,就算看不见也觉得不好意思。
她脱下内衣时,床幔外传来冷凝的声音,激得她手一颤,差点将衣服又穿了回去。
“殿下醒了?”
楚染没说话,迅速脱下内衣,将里面最贴身的那件小衣脱下,解开带子时,陆莳又道:“外面当有热水,殿下不如沐浴净身,去去寒意。”
楚染没出息地又抖了抖,秀眉紧蹙:“我换衣裳,你能不能不要说话?”
陆莳修长的五指紧紧攥着衣角,沉默如初。半晌后,楚染出声:“你昨晚吃了吗?”
她昨夜醉得糊涂,几乎不记得后面的事,只知道买了吃食过来,故而才问问她可吃了。
陆莳只着一身单薄的寝衣,楚染自己穿好干净的外袍,走到陆莳面前,她领口处的肌肤若隐若现,细腻如雪,再往下连绵起伏。
楚染整个人石化,半蹲在陆莳面前,眼睛不由自主看向锁骨处。
陆莳不自知,只道:“吃了,我让连城将阿秀带回来了。”
半晌后,无人回应。她觉得奇怪,方才人好像走到她跟前的,因看不见人不自觉伸手去摸,一伸手就触碰到楚染的脸颊,猛地又缩回。
陆莳羞得脸色滚烫。
她素来矜持,楚染见她这番衣衫不整的模样后,冷冷一笑,握着她的手置于自己的领口处,冷笑道:“丞相清早就来引诱我,美人计让我舍不得离开。”
陆莳也顾不得被人嗤笑,忙要整理衣襟,楚染握着她的手不放,指尖反在她的虎口处摩挲,酥麻的感觉从肌肤徐徐透入心湖,她一蹙眉,陆莳不知哪里来的劲使劲推开她。
她被推得往后倒去,耳边是陆莳的怒斥声:“殿下可知廉耻?”
楚染撞到地砖,脊背疼得一抽,口中一声痛呼,接着就迅速爬了起来,“丞相这是恼羞成怒?别忘了,这里可只有我在,我若真对你做什么,丞相觉得有人来救你?”
陆莳已整理好自己的寝衣,腿在被子里并紧,将被子盖过自己的锁骨,抿着唇角不语,然凑近她的楚染却看到她红得滴血的耳尖,方才的火意淡去,幽幽道:“丞相,恼了?”
她想与陆莳划清界限,却觉得这个女人带着一种诱惑力,让人不自觉地去接近,她恼恨自己的定力差,自己站起身,道:“丞相自己玩吧,我回侯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