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相府的时候,老夫人才下马车,门人一见她顿觉头疼,忙让人去禀报。
楚染以病为由,让阿秀去待客,不见她,新阳在花厅内同样喝茶,暗道今日运气不好,竟和她一道入门。
老夫人看着精神很好,瞧着对面的新阳吃着果子,想起前些时日里周家二房生子的事情,她笑说:“今日瞧见殿下,想起周驸马做父亲的事,这厢要恭喜殿下了。”
新阳不傻,在宫里生活多年,好话还是能分清的,她翻了翻眼睛:“老夫人恭喜错人了,见到周驸马再恭喜,恭喜我做甚,又不是我的孩子。”
她话太过直白,说得老夫人喉咙一噎,暗道她傻里傻气,这些话也说得出口,真不害臊。她不生气,接过阿秀的茶,“唤周驸马父亲,也会唤您一声嫡母,都是母亲。”
“老夫人今日是不是走错门了,这是相府,不是周府,恭维周驸马也要当他的面,在相府说也是听不到的,不如你跟我去周府,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也好逗得周家人开心。”
新阳毫不留情,这些时日本就郁闷,来阿姐这里也要听到周家、周家如何,陆老夫人是陆相的母亲,又不是她的母亲,没必要忍着。
且她总是嫌弃阿姐不好,她见老夫人面色铁青就没有再说了,免得给阿姐丢颜面。
“殿下说的是,老身前些时日也去过周府,倒是未曾见过殿下。”老夫人气恼归气恼,话还是要说的,免得丢了面子。
新阳捧着果盒,听到这些话后又是一阵呆,这个老夫人怎地抓着她不放,她蹙眉道:“我早已搬出周府,倒是老夫人住在养子府邸上,可曾舒服,听说陆大人伤了,不知得罪了谁,下次出门要小心些,郢都城内不安全,免得让老夫人跟着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好了。”
陆老夫人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干看着她,转身看向阿秀:“殿下怎地还不出来?”
“方才都说了阿姐病了,不能见客,老夫人仗着是陆相的母亲凭白欺负人不成,你若想哭诉阿姐待你不孝,也要等陆相回来。不过公主有尊严,对你不孝又如何,上下尊卑都分不清的人,让人如何孝顺。”
阿秀不料新阳一面吃着果子,一面将老夫人说得颜面荡然无存,她只得出来打圆场,安慰老夫人:“殿下病了,要不您改日再来。”
“也可,你让陆想回府。”老夫人顺着台阶下。
新阳不好不让人家母女见面,她起身道:“那我去后院见见阿姐,就看看,不跟她说话,也不气她。”
后面那句明显说的就是老夫人,她捏着鼻子没有说话。
新阳觉得舒爽,抱着果盒就去后院,远远地就看见屋门紧闭,心瞬息就沉到了湖底,她疾步跑过去,婢女给她开门。
她探了探小脑袋,“ 阿姐、阿姐。”
“在,你进来。”楚染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听得新阳耳畔发痒,她疾步跑进,进去就看到阿姐侧躺着,阖眸而思。
走近后,将糖盒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脱了外袍也躺进去,摸摸阿姐额头,道:“阿姐,你哪里不舒服?”
“无碍,你怎地过来,近日无甚精神忘了去看看你。”楚染道,榻上多了一人后,她只得躺了下来,往里侧挪了挪。
新阳以前喜欢和阿软一起躺着,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觉得开心,眼下与阿姐躺着也很舒服,道:“我刚刚遇到老夫人了,不晓得她这般态度是哪里来的勇气。”
“陆相纵容的吗?”她嘀嘀咕咕,脑袋里唯一想到的也只有这些,宫里就是如此,许多宫妃仗着陛下的喜欢就胡作非为,她是晓得的,大抵老夫人就是如此的。
楚染没有回答,她有些乏了,合眼后就昏昏欲睡,新阳也不去吵她,趴在榻上吃果子,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像是小老鼠在咬床一般。
外间的老夫人并未等候多久,陆莳请了大夫回来,让人从侧门而进,自己入花厅见母亲。
老夫人过来是为陆怀思之事,他在家中躺了许久,朝堂来了调任,让他离开郢都城外放。
旨意来得突然,让人始料未及,陆夫人哭了许久来找老夫人,恳求她去找陆相想
想办法。陆老夫人也隐约怀疑外调是陆相的手法,气冲冲的就过来找陆相理论。
陆莳心思不好,也不想与母亲多说话,只道:“陛下调任罢了,我能做什么。”
老夫人哪里肯听,道:“都是自家兄弟,你何苦赶尽杀绝,让他去外放,你于心何忍?”
“母亲说来可笑,你且去问问二兄自家做过什么,手伸得太长,终究有一日会被砍断手的。”陆莳无心与她多说,将话说得明白,断了她的想法。
她要离开去见楚染,离开时却被拦住脚步,她无奈道:“母亲且让让。”
“这么说真的是你所为。”老夫人拦着路不让她离开。
前些时日将人调离还做不到,自从陆怀思被打后,在家休养,陛下就渐渐忘了他,陆莳趁机将人调走,恒王无心于此,想管时调令已出,后悔莫及也是无用的。
朝堂之事与母亲不好多说,有牵扯恒王,她只得简单叙说:“母亲拦着我无用,调令已出,让二兄早做准备,再者他平日里与恒王关系颇好,不如去问问他的意思。”
“恒王是外人,如何去说,陆相都不管,让外人去管,是什么道理。”老夫人嗓门大,中气十足,让廊下的婢女都跟着一颤。
陆莳无奈,只得压低声音:“二兄自己攀附恒王,与相府做对,如今是咎由自取。”
她越过母亲,直接离开花厅,留下老夫人在门口哀嚎,每每都是这般,哪里不顺心都会哭上几声,见多了套路,婢女也不会多看一眼。
阿秀请人离开,亲自将老夫人送回侯府。前几日侯爷将她接了回去,与陆府算是暂时没有联系,她将侯夫人请到一旁,嘱咐道:“陆相之意,莫要让二房的人再见老夫人,也莫让她再出去,殿下病了,陆相无心管这些,夫人自己看着办。”
侯夫人略有迟疑,但听是陆相吩咐,就只得答应下来,点点头:“好,我会尽力去办,殿下病势如何?”
“目前不知。”阿秀不敢多说话,匆匆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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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内的陆莳回主院后,庭院内静悄悄的,也听不见两人的声音,她在府门前看到新阳的马车,怎地不闻声音?
她狐疑地推门而入,屋内温暖,更是一片寂静。
饶过榻前的屏风后,看到榻上沉睡的两人后,她不禁扶额。新阳睡相不大好,仅一张被子全裹在她的身上。
楚染似乎不想与人靠得太近,蜷曲着身子缩在内侧,被子早就被新阳抢走了。
陆莳摇首,将内侧的人唤醒,食指碰了碰唇角,示意她莫要出声,外侧的新阳酣睡未醒。
楚染醒后就觉得冷,见陆莳站在踏板上,晓得她的意思,从内侧爬了出来,而后伸手抱着陆莳,回身瞄了一眼新阳,见她没醒,就放心地在她小腹上蹭了蹭,感受着她身上的香气,嘀咕道:“新阳怎地在这里?”
章节目录 第66章 六十六
她都忘了, 陆莳也不好多问,捂着她的嘴巴, 示意她莫要吵醒新阳。
两人心领神会地不出声, 新阳在榻上翻了个身, 吓得楚染登时就抱着陆莳腰, 回身看着她。
幸好人还没醒,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明明在自己家中却像做贼似的, 她也觉得心累, 穿好衣裳后, 两人悄悄地走出去。
老夫人早就离开了,大夫在隔壁候着, 屋内设挡去视线的珠帘, 大夫是来自民间的, 不知帘后人是谁,听着吩咐去探脉。
屋里寂静无声,许久后大夫才满脸疑惑地收回手, “脉象正常,只是太过正常了让人反而觉得有问题,若说最近无力又探不出来脉象来只怕有异。”
楚染与陆莳沉默, 阿秀听了急得先开口, “到底是何病症?”
“不知。”大夫面露愧疚。
一旁的陆莳眼中阴霾聚了又散, 依旧是静默无声, 阿秀觑了她一眼后没敢再说话, 陆相怕是比她更为焦急,心中之复杂,必然是难以言喻。
大夫背着医箱离开,陆莳没有将人放走,毕竟他说的话与之前的大夫不同,留下些或许有其他用处,相府之大,足以养活他。
楚染倒是一副轻松之色,倚靠着小榻,伸手去拿玫瑰花糖吃,不甚在意之前大夫的话,屋内咯吱一声响后,陆莳回神,静静凝视她虚弱的神色。
“瞧我做什么,半日不见我又变了模样不曾。”楚染淡笑,将陆相拉至自己身旁,而后拿了颗糖喂给她,“吃姜糖,就觉得花糖有多好吃了。”
口中蔓延着辛辣之味,陆莳恍若隔世般。楚染晓得她想些什么,将脑袋移到她的腿上,枕着后觉得很舒服,眯上眼睛道:“陆相,你说恒王也喝了茶,不如我们去提醒提醒他,先让他闹一闹,我们从中得利,如何?”
她觉得困乏,口中的糖咬碎后更加甜,腻得心口发堵,听不到陆莳的声音,她又道:“陆相,你莫要总是不说话,我哪里能猜到你的想法了,这样挺累的。你这般的性子,老夫人都无法忍受,约莫只有我不嫌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