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唇紧贴着萧道鸾的耳廓,一开口就能吻上对方。
“我们……”沈恪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也能如此低沉,“嗯?”
“是你?”
虽然不明白萧道鸾醒来后为何几次三番问了同一个问题,但沈恪还是答道:“是我。”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难以按捺的灼热让他整个人都无法平静下来。双手紧紧扣住萧道鸾的肩头,这个时候他不想再听到对方一遍一遍的确认,如果真的需要用什么方式来确定彼此的存在,就用更直接,也更激烈的那种。
可惜将头埋在对方的颈窝,沈恪没能看清萧道鸾的表情,否则他或许没有勇气,在这样一触即燃的时刻,毫不犹豫地将手沿着对方劲瘦的腰,向下。
萧道鸾醒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回过神。
沈恪断江的那两剑,让他想起了很多往事。他想起了自己无趣枯燥的童年,想起日复一日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的等待,也想起了最后等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手中,和沈恪一样的剑光。
如果真的是他……
如果八百年前那个带他走上修剑之路的人,就是自己身边的这一个,那该是怎样循环不已纠缠不休的因果。
“该让你知道……”
“嗯?”
沈恪没有任何防备,只一瞬就被萧道鸾压在了身下。
沈恪该是一直以为,他们两人的感情,一直是他在进,自己在退,不过自己退的不及时,意外被追上了而已。
同心锁在空中晃荡个不停,目光随着吊坠而动、丝毫没有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沈恪,看起来就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永远对他不设防。
萧道鸾在心中暗叹一口气。
不论前生还是今世,从来就不是沈恪在主动向他靠近。如果说两人之中,谁的执念更重,那一定是他,只能是他。否则不会八百年过后,沈恪早将往事忘得一干二净,而他却一桩桩一件件都还记得。
该让你知道……就这么让你知道。
拉灯。
☆、第73章 由你
第二天早上醒来,沈恪浑身上下唯一动着不痛的地方,就只剩下眼睛了。
他缓缓眨了两下眼,确定自己确实还躺在客栈的床上,不是在江上船篷里。然而沉沉浮浮的感觉还残留在脑海,他抓紧了手边能抓住的东西。是皱成一团的褥子。
许是他昨晚睡得不怎么安稳,褥子也没能平平铺着,挤高的一处鼓起像是个小山包。沈恪原本恰好是被压在山包底下的,不多不少正被褥子裹着,稍稍动弹,伸出的手就露在了褥子外面。
西南此时早就回暖了,是以他也没被动的立刻缩回手,将手指撑开又合拢,重复着无趣的游戏。
“你醒了。”萧道鸾推门而入。
沈恪的视线在他手中的食盒和因低头而显露出优美弧度的脖颈上转了一圈,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懒懒道:“嗯。”
萧道鸾将藤木食盒放在桌上,却迟迟没有转过身看向沈恪。
沈恪看他僵直的脊背,疑心如果自己一直沉默下去,萧道鸾会不会也就这么站着,连动也不敢动?无论是站着坐着,总会有些不自觉的小动作,总是这么紧绷着,常人根本受不了。哪怕修士,也少有这么折腾自己的。
听闻新妇羞于见人,但昨晚明明他才是……萧道鸾是在想些什么?
沈恪推开被子,揉着酸痛不已的腰,动作艰难地下床。随手捡了件不知昨晚被谁扔到床边的外衫披上,他慢悠悠走到桌边,将下颌搁在萧道鸾的肩上,笑道:“有什么好吃的?”
萧道鸾掀开食盒。他动作的幅度很小,像是怕把趴在他背上的人给惊坏了。
沈恪扫了一眼,赞许道:“按着我的口味来的?”包子皮薄馅大,白粥软糯清香,不像是客栈伙房能做出来的。也许萧道鸾早早起了,特意跑了一趟。想了想对方冷着脸拦下小二,问对方这镇上有哪处好吃的铺子,沈恪便不自觉笑出了声。
他将萧道鸾推到了椅子上,自己也在一旁坐下。包子他是没口福吃了,端碗清粥陪着萧道鸾下饭,也挺好的。说不定还可以看到对方羞愧的神色,有这种难能一见的景色欣赏,似乎他昨晚也并没有吃太大的亏。
沈恪脸上的笑意一直维持到他拿起筷子,又眼睁睁看筷子从手中滑落的时候。手腕上青紫一圈,使不上劲也就不奇怪了。
萧道鸾将粥碗端在手中,用勺子搅了搅,道:“我喂你。”
沈恪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他虽然记得昨晚萧道鸾将他扣得很紧,好像怕他逃了似的,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也被人死死攥住,但没想到居然会在手腕上留下这么深的一道印痕。萧道鸾这是用了几分劲?
粥看着热气腾腾,但这一勺被萧道鸾舀出后凉了一会儿,并不烫嘴。沈恪一口咽下,舔了舔勺,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萧道鸾放下勺子,就在沈恪以为猜中了对方的隐秘心事时,一双夹着小菜的筷子又被递到了他的嘴边。
沈恪恍惚间觉得自己变成了沈俨那个小胖子,被爹胖揍了一顿之后黏在嫂子身边,一口粥一口菜闷不做声地吃着。
“饱了?”沈恪一发愣,萧道鸾便问道。
萧道鸾的掩饰很不到位,沈恪几乎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眼中的放松和释然。就好像特意等了半宿,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上山拜佛,终于赶到了头炷香。
他等的当然不是自己吃饱。
他在等自己耍小性子。
将前前后后的事想了一通,沈恪失笑道:“你以为……我要发一通火,支使你做这做那,昨晚的事才算是揭过了?”
好歹两人你情我愿,他难道会像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不成?若真是被人迫了,他也不会在使一番小性子后便原谅对方,拿着剑直接在对方身上戳几个窟窿,还比较解气。
萧道鸾认真道:“不是。”
沈恪道:“那是为了什么?”
“想对你好。”
一晚上清醒地不能再清醒,在沈恪疲倦地睡去之后,萧道鸾将他抱在怀中,想了很多。他想到前世是这人亲自一招一式教他剑术,从没有人像他那样关怀过自己,而这世,他对自己也是掏心掏肺地好。
但他没有为沈恪做过什么。前世的事记不甚清了,但他既然早早就兵解,想必也来不及为师门做些什么。这一年,更是先累得沈恪经脉受创,后又让对方卷入魔修的追杀。
枉他修剑八百年,想对一个人好却不知从何做起。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萧道鸾便轻手轻脚下了床。既然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不如就照着沈恪之前对他做的来。跑了大半个镇子买来粥菜,备好热水新衣,如若沈恪想要出门逛逛,他将镇上的几处园子也都打听清楚了。
沈恪就怕萧道鸾漫不经心说出来的实话,就算明知对方没什么撩拨心思,但听在他耳中,就好像带着百千种欲说还休的意味。
因为这些都是他想对萧道鸾说的话。
沈恪自己端起碗,又吃了小半碗粥。他手上的青痕看着吓人,揉捏几下通了气血之后,还不到提不起几两勺子的程度。
在萧道鸾的坚持下,沈恪用热水敷了敷脸,缩回了床上。
拉起褥子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个被忽视的问题:“你给我换了衣裳?”
怪不得今早起来觉得浑身清爽,没有半点粘腻的感觉。
“嗯。”萧道鸾脸不红心不跳道,“不能穿了。”
萧道鸾跨上床,隔着一层褥子跪坐在沈恪身边。
“气血通了,便不会酸痛。”萧道鸾按下沈恪身上的几处穴脉,“便如剑气在体内运行一般,你可自行感受。”
就和从前被指点着吐纳和剑术时一样,沈恪总是容易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对方身上,而不是那些教导上。不过不同的是,他犯不着一个人忍着难受着了。
他拉住萧道鸾的手,笑道:“你昨日昏迷,难道也是气血不通的缘故?”
萧道鸾想说,昨日昏迷,约莫还是因着想起了前世的事。但他没将这话说出口,就发觉沈恪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腕。
“你可自行感受过么。”
萧道鸾捉住沈恪试图探进衣襟的手,正色道:“我昨日昏迷,与气血无关。你此时体弱,该是养气养心的时候,不要多想。”
沈恪一时气结,缓过来时萧道鸾已将他周身的大穴点了一遍,果然酸痛的感觉消下去了不少。
沈恪气不过,执意要拉萧道鸾的手。萧道鸾挣了一下,便也由着他拉。
劲瘦细长的一只手,翻来覆去也找不到茧子,握过上好的灵剑,斩杀过无数剑修,也曾经紧抱着他,此时又被他牢牢握着。
萧道鸾虽则由着他摆弄,但在掌心被指尖划过的时候,仍会止不住轻轻发颤。他到底不是灭情绝性的佛修,昨夜拥着沈恪的记忆还历历在目,若是这人再这么有意撩拨着,先前恐怕就白白疏通气血了。
萧道鸾稍用了几分力,就抽回了自己的手。在沈恪脸上的失落还没露出来前,他便将人连着薄薄一层褥子抱了起来:“别动,好好说话。”
沈恪道:“你将我当作小姑娘了么,睡了一晚便都要听你的?”
萧道鸾轻声道:“我都看见了。你一早不愿起来,心里便还是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