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本殿跟了多少年了?”初玉尘淡淡地问道。
“奴婢从殿下出生时候就跟在殿下身边,到现在也有八年了。”半欢摸不着头脑,但被此时初玉尘的气势压得只敢回答,不敢再做其他。
“从本殿只是一个山水郡主,一直到现在变成了皇太女,这身份地位的转变,恐怕除开本殿,就是你的体会最深吧?”初玉尘小小的手拿着小可子收集的消息,随意地看了半欢一眼。
“……是。”
“看在本殿的面子上,大家断然也会对你恭敬有加。”初玉尘面容越加冷漠,面上的稚嫩好似在蜕变,身形似乎都拔高了不少,“是不是众人把你恭敬捧着,就让你把规矩都忘了?”
初玉尘尾音稍高,半欢听到这里,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犯了什么错了,脸色顿时就是一白。连忙磕头认错,“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擅闯书房的。”
“擅闯书房是其一,偷听本殿说话是其二,光凭这一点,本殿也能让你性命不保。”初玉尘冷声道。
半欢心神一颤,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严重的后果,连连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这话听得小可子脸色都发白,偷偷看向半欢,一咬牙也跟着磕头求情,“殿下,半欢只是护主心切,她不是故意的,求殿下开恩啊。”
初玉尘在上方漠然看着半欢磕头,直到她额头上渗了血,才缓缓开口,“看在你陪了本殿八年的份上,就饶你一命。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那就去领二十大板,贬三等奴婢。”
半欢小脸一白,一等婢女乃主子贴身婢女,身份最高,和管家相当,她一下子就从一等变三等,排出了心腹的范围。半欢正欲求情,就见小可子瞪了自己一眼,只好把求情吞了下去。
“谢……谢殿下开恩。”
“出去领罚吧。”
半欢哭丧着脸,壮着胆子出去领罚了,而初玉尘像无事人一样接着看起了消息。小可子平复了一下心情,心中对自己的小主子多了两分敬畏,越加的恭敬了,他接着说道:“这花魁与江大人生下一子,也就是江自流,而那时候,江大人的夫人,尚未怀孕。”
“也就是说,江自流是江中书令的庶长子了?”
“如若只是庶长子,那也就罢了,但现在的问题是,江大人的嫡子在去年意外去世,江家再无男丁,而江大人则重男,便只能派人去把江自流接了回来。”
“就是因为江自流是唯一的儿子,所以江中书令就把他接了回来?”初玉尘问道。
“是的,殿下。”
“女子又如何?本殿不就是女子么?”初玉尘不是很懂他们的偏心,毕竟是孩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然后又问:“我见那江自流和他父亲关系似乎不太好?”
“因为在江自流出生后没几年,江大人便回了皇城,然而他回来,却把他们母子给抛在了乌州城。这江大人绝情,没有留下银两,江自流母亲又是惯了大手笔,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便又只好重新回了青楼之中。江自流也就被带着在青楼里,是这样子长大的。”
说到这里小可子也是感慨,“这母子俩相依为命十几年,直到前年江自流母亲因病去世了,江自流才从青楼里出来寻生。江大人这样做也实在不厚道,自己嫡子去世之后,就想起了还有这么一个庶长子,就派人去找,原本江自流万分抗拒,江大人就派人把绑了回皇城。”
“年初的时候,其实江自流已经回了京,但是由于他性子桀骜,一直被江大人关着。甚至于多次出逃,只不过都被抓住了而已。等到宫宴的前些日子,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江自流突然就不反抗了。”
“哦?发生了什么事?”初玉尘像听故事似的津津有味,追问道。
“奴才也不知,这些事情太过隐晦,时间太短,奴才也没有查到。”小可子有点心虚地说道,他想起了刚半欢被罚,也怕自己落得这个下场,连忙补救,“不过奴才查到了,是从前些日子他出逃之后再被找到,就改变了态度了。”
“给本殿重点查查那几日发生了什么事。”初玉尘敲了敲桌子,正想说话,就听得外面有点喧哗声。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听说了吗,殿下罚了半欢。”
“真的吗?半欢可是殿下的贴身婢女,怎么就被罚了?”
“听说是冒犯了殿下,就在后院那边呢,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初玉尘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的议论,自个儿看起了手中的薄纸,“你先出去吧。”
“是。”小可子恭敬地退了出去。
初玉尘这才抬起头来,原本冰冷的面容顿时流露出些许的不忍。她使劲揉揉自己的脸,显得有一些愁眉苦色起来,最后宛若一个小大人似的,重重叹息了一声。
柳斐然踏进太子府之时,太子府的下人都是一脸惊疑不定的神色,大家似乎都不敢窃窃私语,走起路来目不斜视,一派严谨的样子。
小可子知道柳斐然来了,急急赶了过来,在柳斐然还没踏进厅堂之时,便叫住了她,“柳大人。”
“可公公,殿下呢?”柳斐然客气地问道。
“殿下在书房里呢,柳大人这边请。”小可子听这一声公公浑身舒爽,笑着走在前面带路,“殿下要是知道柳大人来了一定很高兴。”
柳斐然微微一笑,又想起刚才所见之事,便问道:“府中可有要事发生?”
小可子往周遭一看,便知道她在问什么了,低声解释道:“殿下今日罚了半欢,大家心里都在发慌呢。”
初玉尘怎么会罚人?柳斐然心中疑惑,见小可子不敢再说,便把这份疑惑压在了心底。到了书房,小可子上前敲门,“殿下,柳大人来了。”
很快,书房里便响起了脚步声,随即咯吱一声,房门被打开了。初玉尘小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亮光,“少傅,您怎么来了?”
“下官见过殿下。”柳斐然含笑行礼,“闲来无事就出来走走,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太子府来。想起殿下搬出了皇宫,便登门拜访来了。”
“少傅快快请进。”初玉尘心中高兴,连忙把人迎进门,然后哐的一声直接把门给关上了。小可子在门外看着这扇门苦笑,只要柳大人一出现,殿下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第29章
两人不分宾主坐下,柳斐然便问道:“太子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我见大家都如履薄冰似的。”
初玉尘本就想把这件事告知柳斐然,于是就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末了她稍有忐忑地说道:“姐姐你说过,不能与下属过于亲密,要让他们意识到尊卑差异,所以尘儿就想这一次就当是杀鸡儆猴,故意要重罚给别人看。只是也不知道尘儿有没有做错。”
初玉尘脾气向来很好,柳斐然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骄纵之气便能知晓。但是她的身份导致她不能太过随和,该有的规矩一定要立起来。
“殿下做得很好。”柳斐然有点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殿下的立威很明显有了效果,这次之事是半欢做得不对,是该罚。”
“她跟了我那么多年,尘儿于心不忍。”初玉尘有点低落地说道。
“但若是不让她分清轻重,掌控好她自己该有的尺度,日后还是会犯。”柳斐然知道初玉尘能做出这一步,就已经证明她已经适应了她的身份了。
“尘儿知道了。”
“既然已经罚了,那么也该有赏。”柳斐然轻扣杯盖,“无论对谁,做什么,若不想对方产生叛反之心,总要给点安抚。”
“半欢被尘儿降成三等奴婢,不宜现在对她安抚,待得日后她若表现良好,尘儿会让她继续跟在身边。”初玉尘不再是那个凡事都问柳斐然意见之人了,她开始有了自己的见解。
但她终究还小,思虑不周,柳斐然含笑补充道:“殿下能想到这一点,很好。只是殿下似乎忘记了,杀鸡儆猴,重点是在那群猴。太子府虽然只是殿下暂时落脚之地,但府中下人众多,这只鸡杀了,猴子怕了,于是敬畏便有了,但是现在差了甜头,差了点让他们尽心尽力的甜头。”
初玉尘恍然大悟,点头说道:“尘儿明白了,知道该怎么做了。”
“所有人想要的不过是升官发财。这四个字是大家永恒争取的,权和钱两点,殿下掌控好尺度,也就掌控住了这个人。除开这两点也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天下读书人都想要得到的名。”
初玉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好奇地问道:“那姐姐您想要的又是哪个?”
柳斐然一怔,没有想到遭到初玉尘的反问。她见初玉尘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想了想,说道:“如果非要套用在自己身上,那便是权。”
“倘若姐姐有朝一日位极人臣,那姐姐会不会还想再进一步?”初玉尘再问。
初玉尘的眼睛依旧是亮晶晶的,好似在用着仰慕的神色在看柳斐然一般。明明表情是乖巧可爱,但说出来的话却有着一种诛心之感。
柳斐然低头去看初玉尘,初玉尘毫不闪躲地与她对视着。
就好像若干年后柳斐然已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而旁边的孩儿已然成为了这个国家最为尊贵之人。她们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帝皇,代表着国家里最有权力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