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们知道上次那个受伤的叔叔在哪里就好了,爸爸你就可以也给他送一点药了,他被那些坏鸟咬的好可怜,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女儿的话让桑格同样很无奈,上次那位被秃鹫咬伤的先生到现在还下落不明,他这心里也一直很是过意不去,可当时那种情况让那位先生跟着那些人走明显才是最恰当的选择,所以桑格这会儿哪怕心里不太放心,还是笑了笑故意和一脸病态的女儿转移起了话题。
“回来之后都听你念叨了好几天那个叔叔了,就这么喜欢他吗?难道爸爸长得没有他英俊吗?”
“……啊,我还是不说实话了,爸爸你听了一定会要伤心的哭鼻子的,反正爸爸你就从来没夸过我是纳木错的仙女。”
女儿气哼哼的话让桑格故作沮丧地点点头,脸色很差的马莎见状忍不住捂着嘴笑了,但是很快就又难受地咳嗽了起来。
而见状赶紧把她给抱在怀里又喂了点汤药,明知道这药的效果可能并不太好的桑格眉头紧锁地抱起自己病的都整个人瘦下去的小女儿回了里屋哄着她入睡,又在把那只铜线鸟从她手里拿掉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明显才刚刚进门的妻子。
桑格的妻子次旦拉姆的确就和她的名字一样美丽得耀眼,当初桑格能娶到她很多人就羡慕地说他这是把整块纳木错湖水上的光都给偷回家了。
现在这么几年过去了,天生有着乌木色长发,美得几乎惑人心神的次旦拉姆却并没有因为已经成为人母而显现出任何衰老的样子,相反当她暗含紧张和不安地看向桑格的时候,那双上挑的凤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永远是那么的美丽而充满生机。
“桑格……马莎呢?是不是病得更严重了?”
“恩……我总觉得她的情况很不对劲,和城里其他人发病的状态都不太一样,你也知道的拉姆,我父亲以前就是出名的藏医,他曾经告诉我,任何一种疾病都会有一个源头,这个源头就是导致一切罪恶和灾难的发生,我听前两天从阿尔县专程过来给我们送新鲜食物的格机兄弟说,有几个神秘的客人这几天去他们那里帮忙抓出了导致疾病的源头,原来冈仁波齐的每一座城里现在都藏着一个让所有人都会染上疾病的开端,你说我们家的马莎会是那个源头吗?”
丈夫面色苍白的话让女人咬着嘴唇沉默了,她无法去解释这个问题,但是当听到那些所谓的神秘来客时,脾气并不是太好的次旦拉姆还是恼恨厌恶地开口说道,
“那些外来的人懂什么!什么能抓出疾病的源头!我看他们统统都没安什么好心!我的马莎怎么可能会是害别人生病的源头!只有这些恶心的完全看不见的脏东西会跑来害她!这些人才是统统都该死!”
这般说着,眼眶通红的次旦拉姆的脸上已经满是狰狞的怒气了,被她吓了一跳的桑格有些茫然地看向她,却被妻子瞬间气的淌下泪来的样子弄得慌了手脚,而和年轻时候一样好说歹说地哄了一会儿脾气急躁的她,脾气很好的桑格无奈地把她抱在怀里又低声安慰道,
“我只是这么一说,你怎么忽然就这么生气?我心爱的拉姆姑娘在为我们的女儿担心我明白,但是相信我吧,我会保护好我们这个家的,谁也夺不走我们的女儿。”
男人的话让他的妻子次旦拉姆沉默了一会儿又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这一天夫妻俩依旧在为女儿身上的怪病而操心着,只是心里并没有放弃去向外界寻求帮助的桑格明显照顾着妻子的情绪,所以这才什么也没说。
到这天深夜的时候,心中焦虑不安的桑格才在疲惫中逐渐睡去,而直到确定丈夫真的睡着了,躺在他身边的次旦拉姆这才披了件衣服从家中走了出来,又在独自走到走到屋后的一块小平地后,抬起自己的眼睛冷冷地朝着天空中发出几声类似鸟类的精锐鸣叫声。
人面秃鹫的利爪划开了夜色的遮幕,又来回盘旋在这小小的民居上久久不肯离去,没有人能听懂这个女人到底在和这些秃鹫们说着什么,但是当听到秃鹫们的口中告知了自己某一件事后,次旦拉姆的眼神还是逐渐变得阴森了起来。
许久她挥挥手命令那些秃鹫赶快离开这里,又转身回了自家的屋内,待无声地靠近女儿睡着的床铺又蹲下来一脸痛苦地抱着床上的小姑娘后,眸子里已经显现出类似鳄鱼般竖瞳的女人才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
“该死的岁,该死的生命之树,一个个都是不安好心的家伙……谁要是敢夺走我的马莎,谁要是敢再靠近原点,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统统……给我等着吧。”
……
一周后的拉萨,气温依旧在持续下降。
脸上蒙着面纱身着一身藏袍的年轻人独自行走在拉萨大道上,时不时就要与一些神色匆匆的当地人擦肩而过。
在这个过程中,他不经意地就听到了身旁走过去那些人在议论着最近进城的一些神秘客人们带着军队和药物来帮助了他们的事。
眼神冰冷几乎不存在任何温度的青年顺势停下脚步跟着过去看了看,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却并没有在那些带着口罩,正在发放物资的年轻军人们中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
而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又独自行走在拉萨附近的集市,风尘仆仆的青年径直就朝着布达拉宫下面一间本土庙宇的方向去了。
等他轻轻推开厚重的庙门,又拿下脸上的面纱,露出自己真实面容的闻楹走进空无一人的庙中慢慢地依靠着佛像坐下,又拿出了自己刚刚在外头即使买的一大包酥酪糕放在膝盖上出了会儿神。
他自己现在并不需要吃任何东西,这包点心显然是刚刚出门打探消息时顺手买的,蒋商陆之前就和他说过他挺喜欢吃这种有坚果的点心,刚刚闻楹在外头正好看见有个藏族妇女在买就走过去买了点。
独自来到拉萨城中都已经好几天了,闻楹看上去一直在四处奔波寻找他想找的东西,但在心里他其实也一直惦记着蒋商陆的种苗会不会出任何问题。
尽管这几天他头顶上那些最近越来越密集的追捕已经快要识破他这种相当表层的伪装了,但他之所以耐心地一直等在这儿,显然也有他自己的理由。
而此刻听到门口渐渐传来的蹒跚脚步声,已经在这里等了快有三四天的闻楹顺势抬起自己纯白色的眼睛,当看到那个弯腰准备走进来的白发老人一脸惊讶地看向自己后,神情冷漠的闻楹只站起来和看上去很疑惑的他慢慢地对视了一眼,又淡淡地开口问了一句。
“……王慧生?”
这三个字一下子让身体看上去并不好的老人面色大变,他眼神惊慌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闻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显是真的被吓到了,而料想终身没有离开藏区,反而隐姓埋名的他可能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找到这儿来,闻楹只平静地注视着他又略显冷淡地解释道,
“王志摩把你的踪迹隐藏的很好,但只要你还是一株植物,你的坐标就不可能瞒得住我的眼睛,他现在人在哪儿?”
听到他这么说,王慧生的脸上也闪过一些为难之色,但他大概也清楚自己如果不说实话,面前这个脾气看上去不太好的年轻人肯定不会对自己客气,所以老人只是先回过神把身后的门先合上,又在走到闻楹面前后脾气显得很好地笑了笑道,
“你是……闻楹是吧?岁岁和我提过你的名字。”
闻楹听到王慧生提到自己的名字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一副冷冰冰地看着人的样子是个人都会觉得心里有点发毛,而注意到他的这种不太爱理人的态度,年迈的王慧生也只是显得挺理解地点点头,又神情看上去无奈地开口道,
“我看到外头的人又开始生病了,就知道岁岁又在外面闯祸了……这几天我其实想出去找找他,但是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他以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来看看我的,最近却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王慧生这般说着就像个操心自己调皮儿子的父亲一样很为难地叹了口气,他不是不知道外头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他和王志摩这些年一直聚少离多,哪怕他隐约猜到王志摩跑到外头都去干了什么,老的已经快走不动路的王慧生也没办法像年轻时候一样把这个总是爱闯祸的臭小子找回来了。
而此刻面对找上门来的闻楹,掩着嘴唇咳嗽了一下的王慧生认真思索了一下还是坐下来慢慢开口道,
“……我不清楚你现在到底知道有多少,但五十二年前,那个干什么事都冒冒失失的王慧生真的是失足摔死在山底下了,我甚至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但是不知道该说我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我有个孝顺的儿子岁岁,所以我又被他拉回到了咱们这个世界了,但是我这样的人注定是不属于这里的,所以动物原点的守序女神次旦拉姆一直想把我找出来再抓回去,而岁岁就为了能留住我这个没用的老家伙的命,才一次次地去和做那些很过分的事,哪怕我和他说了很多次,他还是不肯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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