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飞珏差点没收住手，他硬生生地把方向一转，用力收回了笛子，停下攻势，回应道：“两位这是？”
“在下冒昧，音绝公子见谅。”
“庄公子说过，若是音绝公子到来，便不必阻挡。”
这两人一唱一和，容飞珏若有所思地看着面无表情的两人，思索了一阵之后，决定不再与之纠缠，抱拳回道：“多谢二位。”
至少这证实了庄思元的话还是可信的，当然这可信度，要见到了顾景逸之后才能肯定了。
容飞珏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越往里走，外面的光线越来越弱，而正在容飞珏一筹莫展之际，前方出现了一阵微弱的光线。容飞珏下意识地快步走了进去。
不论是哪里的山洞都是一样的阴暗潮湿，尽管有着一星半点的火光，却依旧去不了水的味道。
风水轮流转，容飞珏看到不久前用在自己身上的邢架正在顾景逸的身上，容飞珏当然知道不是同一个。但是看到这个场景的容飞珏还是忍不住笑了。
顾景逸面无血色，嘴唇苍白，容飞珏不知道他的□□究竟如何保持这么久的。
顾景逸现下的这张脸，是天牢里第一次见到容飞珏的那张脸，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顾景逸，但是他也没有戳破顾景逸的谎言。
他想看看顾景逸的□□自己露了马脚，看着他无能为力地只能把真面目慢慢显露在众人面前的样子，然后看到他手足无措的表情。
想到这里，容飞珏竟然低声笑了出来。
听到动静的陆一宁回头看着这不速之客，讥讽道：“音绝公子这轻功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把注意力都放在顾景逸身上的容飞珏完全没有意识到陆一宁的存在，陆一宁的话让他回过神来。
“在下并没有施了轻功进来，是陆公子太过于专注了。”容飞珏淡淡地说道。
容飞珏这才看到陆一宁正捣鼓着瓶瓶罐罐，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若不是医术，便是毒术，想来陆一宁也不会大发善心到去救治顾景逸，但是有着那个约束，除非陆一宁选择玉石俱焚，否则他也无法动手杀了顾景逸。
而陆一宁若是想两人同归于尽，早在顾景逸出现的时候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所以纵然顾景逸的呼吸十分微弱，但容飞珏知道顾景逸不会死，至少在这一个月之内不会死。
陆一宁见容飞珏没有理会容飞珏，把已经搅碎了的草药放在碗内，然后用勺子搅弄了一下，走到顾景逸的面前。
容飞珏没有打扰陆一宁，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容飞珏的动作，他想知道陆一宁究竟想做什么。
陆一宁很快就给了他答案，他慢慢解开顾景逸的上衣，容飞珏看到顾景逸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
容飞珏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咬住牙齿。
陆一宁把手中的草药顺着顾景逸的伤口，一个一个地慢慢涂抹。似乎在欣赏着这浑身的伤疤一般。
容飞珏感受到顾景逸的呼吸明显顺了一些，难道陆一宁真的在治疗顾景逸？
容飞珏奇怪地看着陆一宁，陆一宁的的动作很慢，似乎要把每一寸药草都浸入顾景逸的伤口中，容飞珏看到陆一宁嘴角的弧度越来越高，看到陆一宁的眼神中闪烁着兴奋。
这不是医者的态度，容飞珏很快否定了他的想法，然而事实证明他所想没错。顾景逸舒缓过来的呼吸很快变得急促。
虽然顾景逸没有睁开眼，但是容飞珏难得地看到了顾景逸的眉头似乎皱起了一点弧度。
除非十分痛苦，否则就算失去意识，顾景逸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表情。
容飞珏的心情十分复杂。
顾景逸没有骗他，一切都朝着他所想的方向发展，只是如果单纯地活着，在敌人手中痛苦的活下去，容飞珏不知道顾景逸这么做的意义。
明明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顾景逸究竟在等什么？难道痛苦地挣扎着活过最后一个月，这也是所谓的“生的希望”？
容飞珏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双拳，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报仇的快感居多，还是难受的感觉居多。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随着顾景逸，慢慢变得急促了起来。
也许自己早该杀了他，顾景逸活着，不只是对他的折磨，更是对自己的折磨。为什么他偏偏选择了听从顾景逸，留下他的这条命？
为了那个所谓的承诺？
容飞珏恨恨地咬了咬牙，死死地盯着气若游丝的顾景逸。
陆一宁十分专注，专注到完全忽略了容飞珏的存在，似乎这个山洞里只有他和顾景逸两个人。
陆一宁感受得到顾景逸的变化，而这一点一点的变化让陆一宁慢慢兴奋了起来，甚至拿着药的双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原以为没有机会，而蛰伏了许久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他恨他手中的这个人，恨他当初在他眼前亲手杀了他唯一的亲人，然后还趾高气扬地挑衅他。
那时候的他无能为力，甚至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
当他看到那柄长剑刺入父亲的胸口时，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然而一切也就仅仅到此为止了。
力量的差距让他清楚地明白反抗只是白白的送死，而当他看到猩红的鲜血从父亲的胸口中流出的时候，他竟然笑了。
那时候风度翩翩得丝毫不像刚杀了人的顾景逸朝一脸笑意地慢慢朝他走来，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与巨大的恐惧。
他曾无数次试想过如果面临死亡，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然而他没有想到，尽管恐惧与恨意主导了他所有情绪的时候，他竟然十分平静。
与其留下来受死，不如尽早离开，毕竟实力的差距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完全无法逾越的鸿沟。
然后陆一宁动了，那原本是一个沙地，陆一宁趁着顾景逸慢悠悠朝他走来的时间迅速扬起了一阵大大的灰尘，然后迅速逃离了现场。
其实他知道若是顾景逸想要追上他，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逃走毕竟是一个机会，这是赌注。
事实证明他的赌赢了，兴许是顾景逸对杀他并没有兴趣，总而言之他活下来了。
否则他现在怎么会有机会，做着这么令他愉悦的事情？
陆一宁笑得越来越灿烂，手中的力道不由得稍微重了一下，狰狞的伤疤中瞬间溢出了一点鲜血。
顾景逸没有反应，这药物的痛如同蚂蚁般一点一点地啃噬着他的身体，而原本的伤口反倒在这样的情况下察觉不到任何痛觉。
他一会儿觉得浑身火热，一会儿觉得十分寒冷，每每在他终于适应过来痛苦到失去知觉的时候，便转过了另一种痛苦。
他只能清醒着承受着这样的痛苦，他察觉到了容飞珏的到来，但是他没有睁开眼睛。
准确来说，应该是他暂时没有睁开眼睛的力气。
☆、第四十七章
漫长的上药时间一点一点地折磨着顾景逸，也一点一点地打破了容飞珏的心防。
容飞珏的嘴唇在不知不觉间被自己咬破了一道口，当血腥味溢满了口中的时候，容飞珏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感受到自己的手中有一个东西，容飞珏摊开手掌，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拿出了放置许久的暗器。
回过神来的容飞珏急忙把手中的东西收了回去。
他想杀了顾景逸，在看到如此痛苦的顾景逸的时候，他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只有满满的痛苦。
痛快地死去会比绝望地活着更为舒适。
容飞珏想帮他解脱，幸而唇齿的血腥味让他回过神来，他心有余悸地放开了双手，额头尽是冷汗，仿若这受刑的人并不是顾景逸，而是他。
陆一宁涂抹得很仔细，像是一个敬业的医者般认真地照顾伤患般，若不是那狰狞的笑容出卖了他，任谁都不会想到陆一宁是在做什么。
容飞珏的眼神没有离开过顾景逸，他感受着顾景逸的每一次呼吸，强烈的、微弱的、平缓的。
容飞珏不由得跟随着顾景逸的呼吸而呼吸，他觉得自己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但是他没有移开视线，他认真地感受着顾景逸的感受。
这样的痛苦，足以慰藉他九泉之下的父母了吧。
陆一宁终于上完了药，最后一道伤疤，他意犹未尽地触摸着那血肉狰狞的伤口，仿佛在欣赏一个绝美的艺术品般，不忍离开。
顾景逸微微动了一下，陆一宁抬起头，看着依旧没有睁开眼睛的顾景逸，他慢慢地站起身，对着微微皱着眉头的顾景逸笑了笑，然后伸出手，用力撕开他脸上的□□。
面具下熟悉的那张脸让容飞珏不由得心悸，他十分震惊地看着陆一宁的动作，随即释然。
能够调配药物的人在与顾景逸接触了这么久之后，不可能察觉不到顾景逸的伪装，纵然他伪装得再完美，但是面具总有一个期限，不会无限完美下去。
只不过容飞珏不太明白陆一宁的行为，他刚想开口，就看到陆一宁捏着顾景逸的脸，讥笑道：“怎么样？舒服吗？我的顾教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