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脸上有点尴尬,但是林碧谙说的毕竟没错,只好带头鼓掌。
家妮低声说:“这林律师说话够直的,直接拿自己当老板啦,不过确实是这个理。”
奥黛尔补充道:“哎,老大还在主位坐着呢,林大仙话说这么满,有点王爷逼宫的意思啊。”
颜鄠虽然拿不准林碧谙这个人,但是还是忍不住为他辩解道:“你们想多了吧,只是个人风格而已。”
“你好像很了解?”奥黛尔偏头疑惑道。
就在颜鄠正尴尬着,老大出声说话及时帮她解了围。不,是把她从上一个尴尬中解救出来,又推向更尴尬的状况里。
“那林律师已经表态了,大家有什么话想说,可以畅所欲言”,老大环视一圈,“嗯,小颜?”
颜鄠看老大一脸期待的样子不忍拒绝,可是,为什么连林碧谙看起来也是一脸期待!
扭扭捏捏半天,颜鄠才开口说:“嗯,这个,今后我一定加倍努力,跟大神……呃,林律师好好学习,精进业务,希望林律师不吝赐教……呃……林助理今天怎么没来?”颜鄠是在无话可说了,只好用套近乎来缓解气氛。作为一个律师,没话说简直是个硬伤,幸亏她在法庭上不会词穷,也没遇见过特别难缠的当事人和辩护人。
结果林碧谙特别正经地回答,还冲她微笑。
“我交待昱铮办事去了,他明天来。”
“哦,这样啊。”
就在会议极度冷场的时候,林碧谙提议没什么可说的不如散会吧,颜鄠如获大赦。于是,大家一哄而散,各干各的去了。
晚上老大宴请,一帮人杀向聚贤阁。家妮跟奥黛尔不厚道,两个人去蹭老大的车,把颜鄠推到林碧谙车上。上午的时候颜鄠有解释过他们只是邻居,然而事与愿违越描越黑,奥黛尔说解释就是掩饰。
颜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坐上车的副驾驶,只好客气一下,说声“麻烦了”。
宴请其实很无聊,听老大吹牛,林碧谙很给面子地认真听。
颜鄠光顾着吃,吃好了就听家妮跟奥黛尔八卦。说林碧谙为什么好好的不在之前那家业内龙头干了,其实颜鄠也很好奇。
家妮故作神秘道:“听说大仙是被穿小鞋了,那个贱人还是老板的小舅子,气不过大仙不搭理他。本来嘛,艺不如人,大仙没理由跟他拉关系,于是动了歪心思,拿一点捕风捉影的事给大仙扣帽子,这是恃他姐姐的宠而骄啊。大仙当然不会怕他,要收拾那贱人。那老板再爱惜人才也向着自家人不是,明知道是自己小舅子没事找事也只是让大仙罢手别计较。大仙一想自己有本事又不愁下家何必在这给自己找气受,干脆投资自己当老板还自在。以前他给别人干纯粹是因为嫌自己当老板要操的心太多,麻烦!这回,干脆我也不和你们玩儿了,我自己当老板图个自在,跟别人合伙还少操点心,多好!那老板见人要走,就以违约金威胁他,大仙也不是那差钱的主儿,你猜怎么着?”
颜鄠正襟危坐,装模作样地说:“只见他嘴边挂着邪魅的浅笑,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对老板说,'密码是你生日'。”
家妮感到一阵恶寒,说:“俗!是这样的,只见他嘴边挂着邪魅的浅笑,从公文包里掏出十万现金,一叠一叠摔在那小舅子的脸上,那脸打得是啪啪响啊。用钱抽脸,简直太动听啦!”
一边的奥黛尔接着补充,“大仙摔完钱,拍拍那贱人的肩膀说,'就当我做慈善了',我听说当时那贱人被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哈哈哈哈你说大仙贱不贱,啧啧啧,看看人家大仙,什么叫宠辱不惊,大家风范,哈哈哈哈……”
颜鄠想到平时林碧谙那副精英模样,看上去风度翩翩,其实简直就是一斯文败类呀,硬是把律师干出黑社会的范儿。兄弟你哪条道上的?知不知道这条街都是我林百万罩的!本大爷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赏你几万块去给兄弟们买点酒喝。颜鄠在心里感叹道,贱,真贱!
这时,林碧谙悠悠地插了句嘴。
“其实我只是把钱拍到桌子上了,看他油头油面的,我怕把钱摔他脸上都打滑。”
☆、灵雀翎(4)
5.
傍晚,天边残阳还是炙热的。
颜鄠踢着人字拖,一个人坐在天台上喝啤酒。她很久没有这样放空自己了,最近很忙,又遇到奇怪的事,再加上林碧谙的到来,着实没有办法放松。说跟林碧谙相处很自在那是假的,他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要人仰视的人,他再平易近人,又有多少真心呢?颜鄠从一开始就没把自己和他放在同等位置看待,他的高度也许是自己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况且即使自己不断提升自己,他也一样会不断向前,不会停下来等她追上。
林碧谙不会是个简单的人,他的城府有多深,没人可以丈量,连他身边熟识的人也做不到。他的稳重甚至到了老成的地步,只有非常私人的场合才会流露出一些属于年轻人的活力,却不张狂,但这种时候至少让人觉得他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座供人瞻仰的神像。
颜鄠最近发现了很多别人看不到的林碧谙。比如,他写的一手好书法,起笔运笔苍劲有力入木三分,起承转合无比流畅,拿出去论谁看都会觉得是大家手笔,就算拿到书法协会去,怕也要让不少大师自惭形秽了。可是,他一个刚三十的人,怎么会有至少古稀之年的功力?书法的优劣不光靠练习技法,技法易学难精,神韵更是难学,年纪和阅历都是重要的因素,再优秀的书法天才在老艺术家面前也会显得稚嫩。不光林碧谙,就连林昱铮的字也不赖,虽然跟林碧谙还有一点差距,却也比许多所谓的名家要强得多了。这两个人不显山不露水,这样的本事在外界竟然丝毫没有人知道。
再比如,林碧谙的书架上内容很杂,竟然多半是古籍,还有许多是孤本。那些古老的字体和文法让一个读中文系的人来看也是十分费劲,林碧谙竟然说早都读完了。很难想象,一个身穿高档时装外貌媲美国际超模的人,在家看的不是《VOGUE》《名利场》而是程朱理学、先秦诗赋和易经八卦。
又比如,林碧谙和林昱铮的相处模式总让人觉得有些违和。工作的时候林碧谙是个不苟言笑的冷面上司,林昱铮是个恪尽职守的优秀助理。可是回到家后,他们俩也并没有兄弟之间的那种自然亲近,林昱铮大多数时候对林碧谙顺从得无可挑剔,与其说是对兄长的尊重,倒不如说是敬畏。同龄人之间的逗趣拌嘴他们也有,但是非常少,即使是开玩笑的时候,林昱铮也显得谨小慎微,分寸拿捏得很到位。颜鄠自己对父母有时都会没大没小,林昱铮对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哥哥却完全不会。
而且,林碧谙和林昱铮对颜鄠的态度似乎和对别人不太一样。这并不是颜鄠自恋,因为奥黛尔和家妮也这么说过。但是颜鄠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大神差别对待。
这些颜鄠都只是默默记在心里,没有问出口。
不知不觉已经暮色四合。颜鄠起身回了家。
6.
颜鄠觉得自己和林碧谙的关系完全是靠吃出来的。
这不,林碧谙搬家吃一顿,聚贤阁吃一顿,没两天在颜鄠自己家再吃一顿,美其名曰给林碧谙还礼。
林碧谙日理万机,请他吃饭都是要预约的,颜鄠提前一天告诉他一起吃饭,他说下午有约,见完客户直接去找她。
这天事务所里不太忙,准点下班。颜鄠把早上在早市上买的新鲜菜从冰箱拿出来,洗菜切菜无比熟练。
颜鄠很早就独立了,父母忙于工作,她从小就会做饭,虽然做不了满汉全席,做起家常菜还是得心应手的。父母以前都是下海经商的,不存在退休年龄的问题,老两口收入不错觉得挣够了,就给颜鄠在城市买了套房子,自己跑到郊外靠山的地方买了处独门小院住下,悠闲自在。颜鄠独自在城市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父母时不时托人帮忙捎来一筐茄子豇豆小白菜,连颜鄠家洗碗用的丝瓜瓤都是爸妈种的。前两天又送来两只土鸡和一小袋河虾,正好让颜鄠拿来做顺水人情。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林碧谙和林昱铮进门时正好赶上砂锅里的汤炖好,一屋子飘香。
林昱铮是个十足的吃货,上了桌嘴就没停,林碧谙和颜鄠有一搭没一搭得闲聊,林昱铮就光顾着吃。
“昱铮啊,我平时有不给你吃饭虐待你么?”林碧谙放下筷子问道。
“没有啊。”林昱铮一边无比认真地回答,一边风卷残云般扫荡着面前的菜盘。一盘荷兰豆炒肉,林碧谙还没夹上几筷子,回头一看,盘子空了!
“那你干嘛像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你还我一盘子荷兰豆炒肉!”林碧谙很怨念。
颜鄠哭笑不得,多大的人还抢吃的。
“大神,一盘菜而已我下次再做,这不是还有别的吗?”
林碧谙痛心疾首地教育林昱铮:“你的餐桌礼仪呢?你的教养呢?”
“忘带了。”林昱铮想都不想就回答,吃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