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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者 (西境)


  开!3,3,6。赌桌上立刻发出或失望或鄙夷的声音。
  丁隶正想着要不要安慰他一下,齐谐却丝毫没有注意周围,低头仿佛认真琢磨着什么,末了嘟囔一句便自顾自地走向前台。
  “你要干嘛?”丁隶心想不妙赶紧跟上去。
  “买筹码。”齐谐唰地掏出银///行///卡。
  丁隶按住他的手:“你要是想玩我这些还给你就好了,别再买了。”
  “那是给你的,哪有要回来的道理。”他说着又把卡往前台递,丁隶刚想阻止,齐谐却快了一步,掂起五枚筹码一攥又挤回那张桌子。
  丁隶无奈地叹口气,见齐谐紧盯着那只黑盖子也不敢出声打扰,投注灯啪地点亮,他思忖片刻,独将全部的五万筹码押进了4和6的组合。
  开!
  2,4,5。众人起哄地哎了一声,眼睁睁看着那五万块眨眼之间被收进庄家的口袋。
  然而齐谐毫不在意转身就走,这让丁隶立刻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刚追上去就听见他对兑换台说出了三个字:一百万。

  ☆、筹码

  听到一百万三个字,丁隶立即把他拖到一边:“你疯了!”
  齐谐抽开胳膊:“大庭广众别动手动脚的。”
  丁隶板着脸:“你有几个一百万。”
  “没几个。”
  “那你还赌!”
  “当然要赌,否则前面不就白输了?”
  “嗯,赌鬼就是这么想的才会倾家荡产。”
  “为什么我要倾家荡产。”齐谐莫名其妙,“我刚才说了,是执念不够深才会输的,所以下的注必须大到输了会痛心的程度才行。”
  “你还知道痛心?”丁隶故意说反话。
  “那是自然,我的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那你就节制点!”
  “现在不是节制的时候。”齐谐言之凿凿,“我好容易输了那么多回,接下来该赢了。”
  丁隶见拗不过他,让了一步:“那你买少一点,最多再五万。”
  “五万太少了,一样会输。”齐谐毫不妥协,“一百万是底线。”
  “不行。”丁隶一口否决。
  齐谐皱了皱眉头:“我又没花你的钱。”
  “那也不行!”
  齐谐不再理他,坚持换了筹码,一枚红白相间的塑料币捏在手里,轻飘飘的似乎没半点分量。
  丁隶也知道他脾气倔到什么程度,只能问最后一遍:“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齐谐果断回答:“不要。”
  “万一再输了呢。”
  “那就下更大的注直到赢为止。”
  丁隶当下开始思考把他拖出赌场的不同方法,就见齐谐做了几个深呼吸,对着桌上反扣的骰盅闭起了眼睛,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在重复些什么,接着两指坚定一按,如将军一般就把那枚筹码压进了一个框里。
  6加6的组合,一赔八。
  周围的视线霎时聚过来,人们纷纷猜测这是属于神经病还是大赌豪的举动,荷官一喊离手,几十只眼睛齐齐盯着倒扣的骰盅,一片安静里,似乎连咽吐沫的声音都能听见。
  开——
  5,6,6!瞬间只剩哗然!
  齐谐大大松了一口气,回过神将九枚筹码揽了回来,想了想又扔出一枚换成了小面值,喊句“见者有份”往台面上一洒,就在一片沸腾中退出了这张桌子。
  “八百万……?”丁隶难以置信。
  “让我冷静一下。”齐谐按住左胸口,“我这辈子心脏没跳这么快过。”
  “我还以为你无所谓呢。”丁隶也松了口气。
  “怎可能无所谓,你真当我是冤大头吗。”齐谐稳定了一下情绪,“你想玩什么?”
  “你都赢成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玩的。”
  “走,陪你去打老虎机。”齐谐把他拉到了赌场另一边。
  丁隶换过硬币找了一台机子坐下,随意塞进十几枚熟练地按下几个钮,就见旋转的灯光慢慢停住,硬币啪啦啦地掉下来。
  “不错嘛!”齐谐挺意外。
  “那当然。”丁隶盯着机子,“初中玩这个总共砸了一千多块。”
  “看不出来你还干过这种事。”
  “嗯。”丁隶继续塞硬币,“刚才你又召什么妖怪帮忙了?”
  “没有。”
  “没有你怎知道开什么。”
  “执念啊,刚才要开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两个六两个六两个六,结果它就开出来了。”
  丁隶扭头看他:“真的假的。”
  齐谐信誓旦旦:“当然是真的。”
  丁隶不置可否地按钮盘。
  “你不信?”齐谐问。
  “没有不信,只是觉得你的理论很奇特。如果赢了就证明你是对的,如果输了则是金额不够大,这么无限制地押上去总有赢的一次,仍然证明你是对的。”
  “我本来就是对的。”齐谐自信满满。
  “可是没法证伪也很麻烦,会绕在里面出不来的。”丁隶拿篓子接着掉下来的硬币。
  换掉筹码充回卡里,两人踏出乌烟瘴气的赌场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回房打开空调,一觉就睡到晚饭时分。
  收拾了一下齐谐往楼上走,径直去了顶层甲板的露天高档餐厅。
  丁隶似乎猜出他的用意:“你不用这样。”
  齐谐没理:“中餐还是西餐?”
  丁隶叹了口气:“我真的没在生气了,你不用拐弯抹角地哄我。”
  “我干嘛哄你,自己想吃点好的不行吗。”齐谐说着走向船头,中餐厅里几乎满座,十几桌谈天喝酒的好不热闹,二人一眼望过去,总算找到一个靠边的位置。
  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齐谐看也没看径直递给了对面:“随便点。”
  丁隶翻着比陆地上涨了几倍的价格表:“跟你呆久了我一定会养成大手大脚的好习惯。”
  “你忘记我们一个下午赚多少了?”
  “那是你赚的,又不是我。”
  “什么话,我的还不就是你的。”
  “是吗。”丁隶瞧他一眼,“那我就不客气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齐谐拿过酒水单,“陪我喝两杯?”
  “行。”丁隶点了几个菜。
  齐谐开口就要两瓶白酒。
  丁隶赶紧拦他:“万一酒精中毒这里可没医院啊。”
  “你什么时候见我醉过?”齐谐对服务员挥挥手,“别愣着了,赶紧的。”
  服务员说句稍等收起菜单走了。
  “你这是借酒浇愁吗?”丁隶问。
  齐谐摇着折扇:“我这是及时行乐!”
  此时邻座哄地传来一阵笑声,两人看过去,那一桌四五个男人,夹杂着几位作陪的年轻女性。
  “要找两个姑娘吗?”齐谐忽然问。
  丁隶吓得啊一声。
  “怎么?”齐谐不以为然,“也就是喝酒谈天,又不动手动脚。”
  “不是这样的。”丁隶一本正经,“当你不对她们动手动脚的时候,她们就会开始对你动手动脚。”
  齐谐抬了抬眉尾:“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么。”
  丁隶看向别处:“的确是有过两次类似的经验。”
  “是么,那我可得跟你交流交流了。”齐谐收了扇子,抬手要叫推销酒水的女孩。
  丁隶把他扳下来:“算了算了,我们两个喝就够了。”
  齐谐想想作罢,将端上来的小菜推到中间,又替两只杯子斟满酒。
  “先干为敬了,你随意。”他举杯,一口咽下。
  “你悠着点。”丁隶抿了小半杯。
  齐谐啪地搁下杯子:“好酒!”
  丁隶不置可否:“你这一口下去几百块就没了,当然是好酒。”
  齐谐洒脱地挥挥手:“几百块算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若是能痛痛快快地醉一场,叫我把全部家当换成酒钱也愿意!”
  丁隶嗯一声:“等你酒醒了就住桥洞底下吧。”
  齐谐却笑:“有你在我还能住桥洞?”
  “也是。”丁隶替他夹菜,“先吃点垫垫,不然伤胃。”
  齐谐拿起筷子:“我这种体质想伤也伤不了。”
  丁隶一停,极轻地一声叹息。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齐谐将筷子轻敲杯边,缓缓吟念。
  “好一首《醉桃源》哪!”忽然一声赞叹。
  二人转过头去,声音来自刚才身后那桌人。
  齐谐谦虚地拱手:“您过誉。”
  那男人大方地招呼:“不如一起喝一杯?”
  齐谐看了看丁隶:“行啊。”
  男人见状招手唤来服务员,将两人的酒菜碗筷通通并过来。
  “老弟怎么称呼?”他问。
  齐谐落座:“敝姓齐,单名一个谐字。”
  “原来是齐老弟。”男人哈哈一笑,“我姓李。”
  齐谐迅速扫过一眼饭局的形势,喊了一声李总。
  男人豪气地止住他:“嗳,什么总不总的,叫老李就行了!”
  丁隶朝他仔细打量:中等身材,五六十岁,唇上一抹胡须,额角几丝白发,精神矍铄气势十足,猜想是个非富即贵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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