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隶刚要说话,被齐谐止住:“您说的那个女人是刚挂上屠村长堂屋的那位吗?”
“不是她还有谁!”
“可是根据我们之前的调查,她似乎不是病死的。”
老村长倒笑了:“要不怎么说那寡妇晦气,才嫁来三天就滚下山一头磕死了。”
丁隶皱了皱眉:“那就更不是她带来的病了。”
老头从鼻子里哼一声。
“还有一点。”齐谐停了停,“方才我看了屠村长一家的尸体,他是病死的没错,但那三个孩子……倒像是被人打死的。”
“病死打死还不一样。”老头嘬了一口烟,话里有话地说,“那几个娃娃没爹没娘也养不长,早些投胎还能轮个好位子。”
“是吗。”齐谐笑笑。
老头也笑,笑罢喀地吐了口痰,慢悠悠地收起烟枪对鞋底磕了磕:“现在事儿都搞清楚了,你们也该上路了。”
丁隶看向屋里:“可您孙子的情况还是去——”
“上路?”齐谐却打断他,“不知您让我们上哪条路呢。”
老头嘴角一咧。
“就是他们!”身后突然一个声音。
几人回头,是那姑娘站在门口,跟着冲进来十几个村民个个彪形大汉,打着赤膊敞着胸,手里的□□磨得雪亮!
马昌登时警觉,噌地拔出军刀,梁冬生也弓高了肩胛骨。
丁隶立刻解释:“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们没恶意的!”
却见老村长伸出一根指头点点自己。
“这小子救了我家娃娃的命,就算了。”老头又指另一边,“那三个,一个能不留!”
齐谐笑一声:“看来这帮土匪还没从良呢。”
“老不死的狗东西!”马昌把碗一摔,一脚踢翻了桌子,“正好你爹我小半年没见人血了,今天第一个弄死你!”
说罢他一声大吼,举刀劈上老头的天灵盖,却被冲过来的村匪一把架住,马昌一个摆身甩掉那人,抬手砍向涌来的匪众!另一边的梁冬生更不好惹,一把军刺刀刀见红,无奈村匪人多势众,越见同伙倒下越是杀红了眼,突过马梁二人砍向齐谐!
丁隶一惊,拔出军刀将他挡在身后,前面的村匪顾忌老头的话,没有直接杀上来,后面的却不理,举起斧头就往丁隶的脑门招呼去!
“躲开!”齐谐剑指一挥,斧子啪地断成两截,在惯性的作用下飞出去,砸穿了马昌背后正要偷袭的家伙。
“你别管我!先跑再说!”齐谐又折断几只兵刃冲出一条路,拽着他的衣服扔出院门。
丁隶却瞪着齐谐身后,接着一把推开了他——
就见一截尖刃穿进了自己的右腹。
对面的齐谐霎时呆住,张大眼睛望着他。
“走!”丁隶挥刀架住落下的利刃,用力将他推了出去。
齐谐直立原地一动不动。
一切的金铁交击似乎全都与他无关了,在脚底圈出的另一个世界里,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了头……
更多的村匪从四面八方涌来,老的少的,有男有女,冲到老村长的门前,却停了脚步。
——一只妖怪,他们只能这么形容。
七零八落的尸体中,一袭黑衣脚踩血泊,身形笔直如刃,稳稳地立在院子正中。几个匪徒畏畏缩缩地围着他,直到一声大喊,三四把砍刀就向他劈去!他却根本不躲,精钢打造的刀体一近他身纷纷折碎!村匪高举拳头就冲,他轻松一抬手,精准地穿过拳头的缝隙,三指捏住那人的喉咙,稍一发力便掐出三只血洞!再翻腕一拧,生生将那气管扭断!剩下几人犹豫着不敢上前,其中一个退了半步转身就逃,他一沉肩膀,片风过后移到那人身前!扣住脖子咔嚓一折!再松手时,活人已成了尸体瘫软下去……
腥风吹开额发,眼光刺穿空气,令人窒息的杀意毫不掩饰地散发开,将整个院子牢牢罩在里面。
挡路者,死。
所有人同时读出了这条信息,只能颤抖地攥着刀把,目送四人消失在巷角。
☆、祸
出了村口近百米,齐谐找了一块平地放下丁隶。
喘息着睁开眼,丁隶低头一看,压住右腹的手上全是血。
“还能活么。”齐谐替他按住伤口,淡淡地问。
“不知道。”丁隶苍白地笑笑。
齐谐回过头,见梁冬生没什么事,马昌虽然满身挂彩也只是皮外伤。
“得送他去医院。”齐谐说。
“荀爷没说能走!”梁冬生毫不退让。
马昌烦了:“这群□□的鸟人还管他干嘛!死光拉倒!”
梁冬生没理:“荀爷他——!”
“我知道了。”齐谐打断,“你跟我留在这,马昌,你带他回牛角岗,要是那也救不了就让张师傅送去城里。”
“行。”梁冬生终于同意。
“不行!”丁隶挣扎着想坐起来,“你不能留在这……太危险……”
“别担心,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不在乎谁先谁后的。”齐谐从背包里掏出酒精和无菌纱布。
“还是我来吧……”丁隶消毒了双手,简单替自己包扎了一下。
齐谐将他扶起来:“这一路你不能睡,山里有不少东西,我之前都告诉过你,如果碰见危险的那些你得提醒马昌避开。”
丁隶艰难地点点头。
“拿着这个鬼就不能近身,可以放心过那个石洞。”齐谐将三角符递给马昌,又冷冷一抬眼,“若他有半点闪失,就是荀老板也保不了你!”
马昌顿时一个寒颤,背起丁隶踏上归程。
梁冬生望了望齐谐。
“天黑后进村。”齐谐说。
“干什么。”梁冬生问。
齐谐看着满手的血:“荀老板是叫我解决怪病,可没让我医治村民。”
“怎么讲。”
齐谐一声冷笑:“把他们连着怪病一起解决掉就好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丁隶睁开眼睛,望见一块天花板。
“哎,可算醒了!”耳道传来声音。
缓缓地眨了眨眼,视线清楚了一些,丁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里,一见床边只有张师傅,他立刻撑着坐起来:“阿静、不,齐谐他们呢!”
“他们办完事回去交差了。”张师傅扶他靠在床头,“你这样没法走,齐先生让我等几天再送你回去。”
“这是哪儿。”
“沁阳的医院。”
丁隶点了点头:“那我们下午回去吧。”
“不行啊。”张师傅说,“现在就是下午。”
“那就现在走。”
“更不行了。”张师傅赶紧阻止,“你刚刚做完手术,路上万一有个好歹,齐老板还不把我给活剥了!”
丁隶笑笑:“怎么会。”
“怎么不会。”张师傅坐回凳子上,“昨天把你送到这儿以后,我又回牛角岗接应他们两个,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直到夜里三点才看到他们回来,两个人二话不说打了井水就冲,那一头一身洗下来的血都能染国旗了。”
“他受伤了吗!”丁隶一下坐直,牵到伤口又嘶一声弯下了腰。
“你别急啊。”张师傅按住他肩膀,“齐老板那种人往哪受伤去!倒是梁兄弟背后划了个口子。”
“哦……”丁隶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
“然后我一看齐老板那个表情,就没去招他。”张师傅接着道,“等他去车后面换衣服,我就问梁兄弟一共做掉了多少人,他只说了两个字。”
“什么。”
“全村。”
丁隶整个愣住了。
一道寒意刺穿脊背,他瞬间记起那个画面。
记起了那一刹那,瞳孔失焦的阿静是怎样凛起眼神,一把揪过刺伤自己的那个人,折断他的兵刃,按倒在地,徒手夺过那半截砍刀,先是剁去了他的右手,再一下一下地扎进胸口和腹腔,到那人咽了气都没有停,活活将他捅成一团肉泥。
再然后,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村匪们回过神,丢下其余三人全部向他冲去,而他终于放开那具尸体,低着头缓缓站起来。
紧接着,便是大开杀戒……
身体里的妖魔鬼怪一齐冲出樊笼,凝成一股浓重的杀意,却不是风华霸道的杀意,而是至极的残忍阴毒。
那道眼神印在丁隶的脑海中,久久散不去。
而那个人,还是阿静吗……
——外来的都是祸。
千年的老话再一次验证了。
百里之外的山坳中,被盖好的毯子原封不动,炕上那个男孩却已病死。老村长倒在杨树底下,脖子里淌出一条红河,河的中央有一座沙洲,是跌坐的姑娘,流血的嘴半张着,大眼睛不再水灵了,空洞地透过狭窄的院门,望着山外的方向……
蓝景轩的客厅,钱助理站在茶几对面。
“荀爷说了,这次的事您办得漂亮。”她笑道。
齐谐靠在沙发里,没应。
“最后一个案子也要再接再厉哦。”
齐谐哼一声:“没事就滚吧。”
“嗯?”她玩味地抱起胳膊,“齐先生以前不会这样说话呢。”
“是吗。”齐谐冷笑,“往后我就这么说话了,你还是快些适应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