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云"不悟 (宿火)

　　“好的。”
　　不多时，叶远溪手机里就收到了链接——《商人眼里无情感，为了钱竟拿孩子的身体健康当儿戏》。
　　这标题就起得很有问题，叶远溪忍不住眉心微蹙。
　　与此同时，宣宁市委网宣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宣宁论坛管理员张：【卧槽我刚删的帖子怎么又发上去了。】
　　宣传部网宣队袁：【张哥，接着删。】
　　宣宁论坛管理员张：【怎么回事，不是报社那儿都压住了吗，他们哪儿来的消息，怎么就给爆到了网上。】
　　宣传部网宣队李：【你不知道现在已经是网络媒体的天下了吗？别废话了赶紧去。】
　　宣宁论坛管理员张：【我已经删了，再发上来我要封号了。】
　　市政府秘书办孙：【boss交代的事情，你可悠着点，别让舆论发酵，不然我们都得被打屁股。】
　　宣宁论坛管理员张：【我想回家。[哭.jpg]】
　　宣宁论坛管理员张：【卧槽又来了！！！我是不是该闭站！！！】
　　宣传部网宣队袁：【增加点人手，估计是专业黑。】
　　宣宁论坛管理员张：【这次同时用了四个马甲！】
　　市政府秘书办孙：【需不需要我向上汇报？】
　　宣宁论坛管理员张：【光靠论坛管理员估计顶不过今晚，你提前帮我跟上面打个招呼吧。】
　　市政府秘书办孙：【好。】
　　云海还在办公室加班，他平时工作就忙，现在又接了宣传部的大摊子，光是每天签批新闻稿都要花上一两个小时。
　　孙然拿着笔记本和笔，忐忑地敲响了云海办公室门。
　　“进。”云海的声音沉稳有力，莫名安抚了孙然有些焦躁的心。
　　他推门而入：“云副书记，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
　　云海眼皮掀了掀：“小孙啊，还没回去？”
　　“嗯，有些工作还没处理完，就加了会儿班。”
　　“说吧，什么事儿？”云海头埋在资料里，语气平静地问道。
　　“就是……”孙然犹豫了一瞬，“就是您昨天交代的事儿，各家报社已经把消息都压下了，没想到宣宁论坛却给爆了出来。论坛管理员已经尽力在删了，但帖子层出不穷，后期怕是会压不住。”
　　云海眯了眯眼，不辨情绪地“嗯”了声。
　　孙然又接着道：“如果一味强制删除，次数多了，恐怕会让人起疑心，如果被有心人一利用，再一宣传，怕是火上浇油，于处理这件事有百害而无一利。”
　　云海终于抬了抬眼皮：“所以呢？”
　　孙然抿了抿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用论坛维护升级的名义，暂时闭站。”
　　云海沉吟了一瞬，说：“你考虑得很对，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没有查清楚，不能让失真的消息误导群众，就照你说的办。”
　　“好的。”孙然应下，想了想，又忍不住提醒了句，“可是云副书记，就算这事情不在宣宁论坛上爆，也会出现在别的地方，我觉得解决的根本途径是尽快查清原因，这么拖着，总不是个办法。”
　　云海“唔”了声，说：“可以，那查明真相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辛苦。”
　　孙然：“？？？”
　　云海见他愣着，眼底浮现一丝笑意：“跟你开玩笑的，你的建议很好，我会考虑。早点下班吧。”
　　孙然：“……”
　　孙然：“好的，书记。”
　　孙然离开后，云海拿起电话拨了个市府网短号。
　　电话响了几声，对方接了起来：“喂，您好。”
　　云海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拿笔在纸上圈出字：“老徐啊，是我，云海。”
　　对方的声音立刻变得客气热络起来：“云副书记，您好您好，怎么，您换号码了？不好意思我没存。”
　　“没事。”云海语气平平，“我今天用的办公室电话打的，这么晚叨扰，对不住老哥。”
　　徐昇连声道：“云副书记说的哪里话，我这是二十四小时待命，您尽管吩咐。”
　　“嗯，其实也没什么事。”云海将圈出来的字划掉，重新写下几个字，“就是下面有人跟我说，什么学校好像出了个食物中毒的事情？你了解吗？”
　　徐昇内心一凛，肃然道：“这个事情我也正在了解情况，据说是宣宁一小和远方传媒一起举办了个出海活动，可能吃的东西没注意吧，很多孩子出现了上吐下泻的情况。您这是……”
　　“这样吧，你明天早上叫上学校负责人，十点到我办公室来汇报一下情况。”
　　“好的好的。”徐昇满口应下，“一定准时到。”


第46章
　　宣宁论坛于晚上十二点正式闭门谢客。
　　论坛管理员小张动了动酸疼的脖子和微微发麻的手, 长出一口气。
　　总算扛过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一两次删帖, 发帖的人还以为是违反了论坛规则, 所以删了之后又发了几次试探。
　　结果每次刚发出不到十分钟就被删。
　　他们终于意识到, 应该是论坛管理层对他们下了封杀令。
　　接着剧情就向着不受论坛管理员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帖子如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冒了出来。
　　论坛管理员四处救火，疲于奔波在各个版块之间。
　　程序员不断增加屏蔽关键词, 先是“宣宁一小”、“食物中毒”、“远方传媒”之类的目标明显的，后来是“中毒”、“症状”、“上吐下泻”, 到最后甚至变成了“学生”、“医院”、“孩子”……就差把“吃”这个字也给列进去了。
　　论坛几乎陷入半瘫, 正常发帖和回复都无法进行，网上一片骂声，直呼宣宁论坛可以倒闭了。
　　结果不到一小时, 宣宁论坛真的显示【系统维护升级, 预计将于4时后恢复】。
　　吃瓜群众：“……”瞧我这乌鸦嘴。
　　宣宁论坛是政府半干预的，虽然也是自负盈亏，但每年都有政府补贴，所以闭不闭站的, 他们也无所谓。
　　小张抬手搓了搓僵硬的脸颊，在网宣群里发消息。
　　宣宁论坛管理员张：【@市政府秘书办孙 感谢孙哥救命之恩。】
　　市政府秘书办孙；【客气，都是为了和谐。】
　　宣传部网宣队李：【@市政府秘书办孙 孙哥，知道具体是啥事么？】
　　市政府秘书办孙：【不清楚。】
　　市政府秘书办孙：【敏感话题。】
　　他这么一说，大家就都心知肚明了，八成是跟上头扯上了些什么关系，不方便说的。
　　宣宁论坛管理员相继在群里道了谢。
　　因为网宣群集合了全宣宁市机关单位和政府官方宣传途径的所有网宣一线工作人员, 群人数多达两三百，三更半夜的，在群里聊这些太打扰别人了。
　　一波道谢结束后，群里就恢复了安静。
　　好巧不巧，云霏前两年跑政务线的时候，就被拉进了群里。
　　好巧不巧，自从离开政务线后就没怎么看过群消息的她，今晚闲着没事点开了群聊。
　　她看完群消息，有些好奇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都成敏感话题了。
　　她点开论坛管理员小张的私聊界面，发了条消息过去：【小张哥，群里什么情况？】
　　小张很快回了过来：【云霏啊，你消失好久了。】
　　云霏微笑，指尖敲下几个字：【是啊，脱离你们久了，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小张：【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人在论坛造谣，乱发帖，来不及删了就干脆闭站了。】
　　云霏垂眸看着聊天消息，突然想起吃晚饭的时候，叶远溪边打电话边提到什么帖子……
　　她联想起林娜之前跟她提到过的小道消息，眼神里闪过一丝思索，接着指尖微动，问道：【我之前听小道消息在传远方传媒的事儿，跟今晚这事儿是同一件吗？】
　　坐在电脑对面的小张双手交叠撑着下巴，蹙眉思索该怎么回答。
　　很明显，上面是想把这件事压下去的，他虽然也相信云霏的人品，觉得她不会把这事传出去，但万一呢。
　　云霏等了会儿，见他始终没有回复，大约也猜到了些什么。
　　她善解人意地回了句：【谢谢小张哥，我知道了。】
　　小张：？？？我说了什么？？？你怎么就知道了？？？
　　*
　　叶远溪一直在书房待到下半夜才回了房间。
　　云霏已经睡下了，床头灯调低了亮度，却没有熄灭，显然是为她留的。
　　叶远溪看着床上安安分分睡着的小丫头，连日来疲惫的心因为她这小小的举动，忽而涌上一股暖流。
　　她轻手轻脚地褪下睡袍，只穿着贴身内衣钻进了被窝。
　　微凉的手掌覆上了云霏被窝下暖烘烘的手背，叶远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脸埋在云霏熟悉的味道里，满足地闭上了眼。
　　*
　　舆论经过一夜的压抑后，终于在第二天早上爆发了。
　　自媒体发布，朋友圈疯狂转载。
　　文章里还附上了学生参加活动的意向书和医院诊断证明，证据确凿，无法辩驳。
　　叶远溪坐在办公室里，眉心紧蹙：“不能再等陈家大院的答复了。”
　　她本是想跳过学校直接和陈家大院把事情责任给厘厘清，但看现在这样子，对方摆明了是要当缩头乌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