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云"不悟 (宿火)

　　叶远溪到的时候，走过十几间办公室都没听到人声，差点以为自己进了什么平行空间。
　　直到在余皓办公室看到他本人，才找回了点真实感。
　　“余叔。”她抬手意思性地敲了敲余皓敞开的办公室门，声音热络。
　　余皓眼皮微掀，看了她一眼，复又低头看报告：“今天怎么会过来？”
　　叶远溪一步迈进办公室，反手关上了门。
　　她几步走到余皓办公桌前，隔着桌子俯下身，额头几乎贴到了余皓光洁的前额上，逼得他不得不蹙眉往后退，顺势将头抬起一些。
　　“干什么？”他语气不咸不淡的。
　　“跟你说个事儿。”叶远溪神色凝重。
　　余皓看了她一会儿：“……你说。”
　　“我怀疑啊，有人在这次学生的餐食里动了手脚。目前来讲就两种可能性，要不就是陈家大院悄悄换掉了供菜方，要不就是学校打着陈家大院的幌子，其实压根没让他们送。”
　　“不过后者的可能性不大……”叶远溪自顾自地分析道，“这样太容易被查到了，学校和陈家大院应该都没有这个胆子。可是前者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万一没换好，那可是要砸自己招牌的，陈家大院应该还没蠢到这地步吧？”
　　余皓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说。”
　　叶远溪：“说完了。”
　　她随手拖过一旁的转椅坐下，一脸“该你了”的表情。
　　余皓：“……”小丫头真是越来越精了。
　　他推了推眼镜，缓缓开口：“陈家大院的一次性餐盒，上面都是打了他们的标志的，这你知道吧。”
　　叶远溪一听就来了精神，她就知道，余皓这个老狐狸私底下肯定做文章了。
　　她眼神顿时发出饿狼般的光芒，直起腰板，手肘撑在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余皓瞥了她一眼，叶远溪扬起纯良无害还略带着些讨好的笑。
　　余皓：“……”真是拿她没办法。
　　“我后来让人翻出他们餐食的包装了，盖子上是有标志的，这个没问题，但是盒身上没有。”余皓沉吟一瞬，“我不知道是他们换包装了，还是盒身的包装，原本就不是他们的。”
　　叶远溪眼神透亮：“盒子还在吗？”
　　余皓干脆也将后背靠在了椅背上，找了个舒服放松的姿势，他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笑意：“光凭这个就想坐实他们的责任，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叶远溪也笑了：“这不是有余叔你在么？你要是没想好应对之策，哪里会放这么好的消息给我。”
　　余皓笑着摇了摇头，一脸无奈，他的心思，早就被这个小古灵精给摸透了。
　　“上次给你的报告还在吧？”他问。
　　“嗯。”叶远溪点头。
　　余皓打开书桌右边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份报告，丢到桌上：“再给你加个筹码。”
　　*
　　校长办公室，之前跟着校长一起去医院慰问过的阴沉男人正坐在校长对面，神情阴郁。
　　校长拇指和食指捏着眉心，一脸疲惫。
　　男人嘴唇动了动，骂了声娘。
　　校长睁开眼，神色凌厉：“现在还有心情骂娘？！有这个工夫，当初为什么不问清楚这批肉的来历！”
　　男人被说得愣了愣，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这不是也被坑了么，姓吴的真他妈的不上道。”
　　“行了行了。”校长不耐烦地打断他，“现在事情已经闹到云副书记那里了！你知道他是管什么的吧。一个弄不好，不但我要辞职，徐局长怕是也保不住。你就跟我说，你还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事情压下去。”
　　男人细长如鼠的眼睛转了转，嘴角突然勾起一抹阴笑，压低声音说：“其实我们可以不把事情压下去，反而可以利用这个事情，利用舆论压力，借助钱副市长的手，迫使远方传媒背下这个黑锅。”
　　校长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这个主意听上去怎么这么馊，但，听听看也无妨，于是他说：“你说说看。”
　　男人凑上前，时不时用手比划两下，指尖偶尔笃笃地敲着桌面，眼底闪过几道狠戾的精光。
　　校长听得惊疑不定。
　　他这招实在是太过铤而走险。
　　“你确定可行？”校长问。
　　“不然你还有什么好办法？”男人说，“要是真查到陈家大院头上，他们一定会把我们供出去的。”
　　校长内心叹息一声，也是。
　　千不该万不该，他当初就不该为了那点蝇头小利，而自毁前程的。
　　“行吧。”校长点头，“但你要做得小心些，别让人发现端倪。”
　　“那是自然。”
　　男人又坐回了位子上，沉着脸想，以为老子背后没人？！想把责任都赖我身上？！我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第49章
　　叶远溪出了研究所, 心情无比畅快，仿佛已经看见了校长和陈家大院他们被事实无情啪啪打脸的场景。
　　她走路都带起了风, 风衣下摆飘扬起落, 看上去潇洒又气派。
　　赵菡想, 她那个恣意洒脱天不怕地不怕的叶总，又回来了。
　　但赵菡不知道的是,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叶远溪从头到尾都没有怕过。
　　事实上, 她从小到大, 也确实没有怕过什么事。
　　毕竟如果真到了解决不了的那一步，不还有她爸在么。
　　就算远方传媒不小心被她玩倒闭了，不还有叶氏集团在么。
　　再说了, 她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公司, 能随随便便就让她玩倒闭么。
　　她之前愁眉不展，精神欠佳，主要还是出于对学生和家长的愧疚，以及学校暧昧不明的态度, 让她觉得有劲却没地方使，不上不下地卡在中间，十分难受。
　　现在借着云海这个便宜岳父的手，把校方态度挑明了，这事情就好办了。
　　该下手下手，该打脸打脸，丝毫不用手软。
　　她一步迈入车后排, “砰”地关上门：“去宣宁前沿。”
　　路上，赵菡抽空把市场部发来的系列绘本出版预测报告调出来，递到叶远溪手上。
　　叶远溪拿着平板上下滑了滑，唔了声：“还可以，让他们关注下出版后的销量，如果反响不错，可以考虑进其他系列，宣传也要同步跟上。”
　　“好的。”赵菡点头。
　　叶远溪将平板递还给她，见她一脸欲言又止，于是问道：“还有事？”
　　赵菡“嗯”了声，想了想，说：“叶总，我们还要花力气在海洋文化领域吗？”
　　叶远溪眉梢微微上扬，无声地问了句：“怎么？”
　　赵菡忙解释：“我是觉得这次出了事，对我们公司的影响不小，如果现在出版新书，大家很容易就把书和这次的事情联系起来。本来可能一个月两个月就能消下去的热度，反而会因为书的存在而久久持续。”
　　“所以我觉得是不是可以暂缓出版事宜，等大家忘得差不多了，我们再继续。”
　　叶远溪脸上露出一抹肯定之色：“你分析得很对。”
　　赵菡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叶远溪又接着说：“但是……”
　　但是后面都没什么好话。
　　“你有没有想过，既然筱筱已经出手，她会给你这个时间去缓冲吗？”
　　赵菡内心一懔，差点忘了这个棘手的人。
　　她内心默念一声：不会。
　　“这次的事情，如果处理好了，也许影响不会太大。”叶远溪缓缓道，“先按原计划发行吧。”
　　*
　　杂志社里，林娜“奉旨”将云霏叫到了自己办公室。
　　“霏霏啊。”她开口，一脸和蔼的笑，“最近过得怎么样？”
　　云霏一脸懵圈：“？”
　　林娜：“哦我是说，你跟叶总的小日子啊，过得挺滋润的吧？”
　　云霏默了默：“还行。”
　　林娜：“哦。”
　　云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表情里满是疑惑：“娜姐，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诶等等。”林娜说，“有啥好忙的，难得聊聊天，来，不急，咱姐妹俩聊个十块钱的。”
　　云霏想了想手上压着的那几份稿子，觉得自己真的很有东西可忙啊，她委婉地和她商量：“要不我，忙好了再来陪你聊天？”
　　林娜见云霏决意要走，脑瓜子飞速转起来，终于在云霏耐性堪堪消磨完的那一刻，灵光一现：“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小道消息，关于你们家叶总的，想听吗？”
　　云霏果然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两手交叠放在身前，一副听八卦的样子：“你说。”
　　林娜：“……”
　　她本来是这么想的，朋友圈都转疯了，云霏就算不知道事情的原本，至少也该听说点消息了，她就挑拣些不重要的内容给她说一说，拖延一下时间，完成叶远溪交代的“半小时”任务就行。
　　结果云霏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林娜在心里无语了半天，心道你这个记者当得可真够不合格的。
　　事实上云霏今天一早到杂志社，手都没沾到桌子，就被宋副主编叫了过去，跟她说了一通上次去新加坡考察的采访版面要如何如何改，哪里要增加什么，哪里要删减什么，还都是今天下午下班前要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