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良久,从地面传来一声呼喊。
森爵低下头,霍德希汶站在塔底,他的训练服半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不过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脖子上的金属链条明晃晃的,在雾气磅礴的天气中闪烁耀眼。
“你来干嘛,雨势很大。”森爵坐在塔顶和他对话,却没有举动转换天气,线状的雨珠像一串串珠帘,隔绝了彼此。这样正好,免得尴尬无所遁形。
“我来陪你。”霍德希汶在地面努力的撑着双眼,雨水太大,拼命的往他眼中挤,他费了不少力气才足以看清森爵。
“不用,你先回。”森爵说着,黑色的乌云完全掩盖了一切,这样的天气让他联想到两人第一次登岛,那时多好,他只是个害怕孤单的少年,自己则是一个关心学生的老师。这样的关系不好么,为什么非要改变呢。
霍德希汶浑身湿透,他动也不动,半晌突然问到,“你知道了?”
森爵甩着腿,机甲腿和塔身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哼了一声:“嗯?”
“你知道了。”霍德希汶肯定的说,“你知道我吻过你。”
森爵动作一滞,刻意忽略的事实被戳破,他显得有些恼怒:“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先出去。”
霍德希汶有些难受,他闭着眼睛快速说到:“不错,那天我确实吻了你,你在为此苦恼,因为我在你眼中太小了?可我马上就要成年,也要成为一个男人了。”
“别说了,雨太大,你先回去换衣服。”森爵已经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他只得不断强调着对他、对霍德希汶而言均不算重要的天气,何况这雨还是他造成的。
“你只会逃避吗?”霍德希汶冒着雨握着拳,他讥笑出声,“遇到你不想面对的事情,你就只会逃避!”
“放|屁,你这小子——”森爵怒了,他几乎站了起来,语调拔高道:“你懂什么。”
霍德希汶冷笑两声对着高高在上的人影说:“我只知道我喜欢你,还有,我讨厌你看佩兹的样子。”
森爵一听,没来由的一慌,他抱着圆润的塔顶,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弄错了,我们之间绝对没有这些。你对我的感情,你对我只是……依恋,没错,是依恋,因为我从小陪在你身边,你一定搞错了。”
霍德希汶抹了一把横在脸上的水渍,嘴唇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回家编一下措辞再来教训我。”
“我是你的老师,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人,这种关系你不觉得荒唐吗。”被霍德希汶毫不留情的奚落了,森爵恼羞成怒的偏开头,一直逃避的事被他摆在明面上说,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那天晚上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或是一个意乱情迷的小错误。
“那又如何?”霍德希汶掐着手心说到,“我都不在乎。”
森爵咬咬牙,说到:“可我在乎!听我的,你先回去冷静一下,之后就会明白这是一个误会,我常年陪伴在你身边,关系亲密,你因而产生了错觉,一切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注意的。”
“你连正面我的勇气都没有,我从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懦夫。”霍德希汶摇了摇头,有些失望的说到,然后他如森爵所愿,忿忿不平的离开的训练场。
森爵等到他身影完全消失,才放松了双腿,天知道刚才他刚肌肉绷紧都快扭曲了,他真怕霍德希汶走上来,逼他回应这件事。就算他是个懦夫吧,抱歉他现在真的做不到应付……
森爵和霍德希汶再一次冷战了,他们连着许多天没说话,在家中森爵也闭口不谈这位让他感到冒犯的小伙,即使管家主动提起两次,他也用轻描淡写的口吻打发了。
该怎样面对,怎样正确的拒绝,他毫无经验。
森爵几乎要瘫倒自家桌前了,他再一次为霍德希汶“青春期”的成长烦恼查阅资料,同时困惑当年的自己,一把年纪活的稀里糊涂,居然连谈恋爱是什么滋味都不明白。这样的他,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劝阻霍德希汶蓦然滋生的荒唐热情呢?
无论如何这都是错误,他不会接受。
☆、56.帝国往事
森爵并没有时间为此焦虑多少天,因为军校指派的任务很快下来了,他将带着一批学生扫荡蓝星。这是他第一次带学生参加实战,纵使烦恼缠身他也不得不腾出时间来准备。
可怕的是,霍德希汶在这次出行的名单中,森爵看见他的名字,渗的头皮发麻,参加的学生共有三十几名,一共三位老师带领,他还是负责人。
森爵出发前起了私心,他让人将霍德希汶和自己分开,两人不在同一组。即使能够预想到霍德希汶会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森爵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蓝星位于英仙座,是一个荒漠面积到达百分之九十的行星,据考古上面曾有繁盛的文明,不过那段短暂的辉煌早已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蓝星地处偏远,危险系数暂列为a。
这一届学生综合素质测评普遍较高,学校便将蓝星划入扫荡范围。临行前一天,霍德希汶来找过他,森爵躲在屋子里闭门不见。管家也毫无办法,陪着霍德希汶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后,他无声无息的退下了。
森爵抱着资料靠在门板前,十五分钟前,霍德希汶还在锲而不舍的敲门,明白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出来见他后,门外停止了一切响动。森爵佯装自己还在认真的分析资料,事实上他一个字也没看见去,门外好像没有声音了,他走了吗?
森爵想了一会儿,将资料夹在腋下,偷偷的将手摸上门锁。
就在此时,霍德希汶突然说话了:“我知道你听得见,老师,我看见你把我分在别人的组。”组不是我分的,虽然那确实是我的意思,森爵无声的张了张嘴。
霍德希汶等了一会儿,里面并没有任何反应,他一时间非常丧气,嗓音低沉的说:“你一定要避开,我也没有办法,不管如何,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改变。你是我最好的老师,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森爵紧紧的叩住门锁,不敢接话。
“老师,你赞成吗?”霍德希汶说完,自始至终没有等到森爵一句回应,他万分沮丧的转身离开。这段时间他也反复想过,虽然森爵看中的一切在他心中并不重要,那些所谓的阻扰和鸿沟更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可是那人百般推拒的模样令他望而却步。
他第一次觉得有些事情努力也没用,不是仅凭嘴巴说一说就可以获得的。当他知道什么是感情之后,他一度非常非常渴望拥有。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有了森爵的陪伴才明白什么是孤寂,他恨不得抓紧这种温暖永远不放开。
该不该继续他很迟疑,他来,只是希望森爵不要再躲着他,两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至少暂时维持这个假象,不好么?霍德希汶走了,森爵茫然在靠在门上,他看着手中的资料黯然失色。
第二天,学校派出的战舰顺利抵达蓝星。
森爵一脚踏上蓝星,流沙化严重的土壤迅速包裹了他的作战鞋,这里的温度很高且十分干燥,每个人第一件事都是松开衣领。森爵拆了一只手套,拎开饮用水灌了一口,闷,空气还是太闷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排好队,森爵将佩兹叫在手边欺负。
现在他已经不再将佩兹当做黎洛的替身了,他们除了第一眼的感觉相似,其实性格完全不同。黎洛顾全大局懂得退让,很多时候可以遏制脾气过激的森爵,而佩兹不一样。
森爵听他说过,没成为机甲师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因为他的家人都希望他成为威风堂堂的军人。他活在半梦半醒中,很多时候他的性格显得非常分裂,只有说到机甲会非常热衷。他没事总会将这个学生拎出来,言语上有意无意的开解他,就不知佩兹能领会多少了。
森爵将自己的水壶挂在黎洛肩上,拍了拍他的背脊:“个子这么高,总是驼背干嘛,觉得自己很潇洒不羁?”
佩兹在谈话中永远争不过森爵,他看着莫名其妙挂在自己身上的水壶,不得不挺直背,有些郁闷的说:“老师,你的水壶为什么挂在我这里……”
不错,佩兹还是一个唯一敢和他叫板的人。
森爵皱起眉,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注意自己,突然扭着自己肩关节:“昨晚没睡好,我的肩痛,所以你背。”佩兹看着森爵理所当然的眼神,认命的闭上嘴。
这在霍德希汶眼中又是另一幅场景,森爵对自己的冷淡,对佩兹的热情截然不同,这难道还不是故意的?
他维持的假面几乎快要崩溃了,任谁同他说话都没有好表情,即使这一组的老师将队长分配给他,霍德希汶也只是哼了一声。其实森爵哪儿想得到那么多,他连霍德希汶的脸都不敢看。
初到蓝星,几位老师将驻扎地点选在了飞船停靠点附近,夜晚风沙大,飞船可以成为很好的屏障。别的老师都在帮忙,森爵端了一个小马札,嚼着五颜六色的果汁味儿的硬糖,翘着腿指挥着他的队员们做事。当然他指挥的重点还是佩兹,其他人只是随意提点一下,于是空旷的沙漠上只听见:“佩兹,把这个箱子搬过去。”
“佩兹,把净水装置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