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说……她说过的东西太多,完全影响了他整个童年,相聚的时间不多,他几乎对她每一次的发话言听计从。
老师却完全不一样,他很随意,也很温和,他从不会告诉自己应该怎么做,但只要他想做什么事,森爵都会在旁边鼓励他,帮助他。在他成长的途中,森爵是唯一一个关心过他的人,是唯一一个对他表露出担忧和心疼的人。
霍德希汶叹了口气,生在皇室如果注定要承受这些,他希望身边永远这么一位老师。
霍德希汶将乱七八糟的礼物摊在床上,这是他第一次拆礼物,以前完全没有兴致,今天他只想躲在屋里。他并没分析自己异常的行为,只是机械的拆开一个个礼盒,大部分是他毫无兴趣的贵重礼品。也有稍微用心的,送了整个英仙座的缩小模型,霍德希汶将它们推到一边,突然从一堆礼物中挑出一个相对质朴的盒子。
豆沙绿的盒子被缎带装点着很是小巧可爱,在一堆高档包装中显得格格不入,霍德希汶将盒子拆开一看,一组树脂模型整齐的码放在里面,居然是缩小的全血玩偶。
霍德希汶挂上笑容,将一个个形态迥异的全血小玩偶掏出来,放在手心。小小的全血张着血盆大口,细长的尾巴往上翘起,浑身细密的鳞片活灵活现。霍德希汶将底部的卡片抖落出来,仔细一看,眼眶微微发红。
那是森爵亲手写给他的——送囫囵吞枣的小希汶,希望你胃口永远这么好。霍德希汶捂住眼睛,老师的字很蹩脚,像他本人一样常没睡醒,可他恰到好处的祝福,是霍德希汶最希冀的,也是从未得到过的——最寻常的祝福。
他开始期待明天。
森爵开着飞船载着霍德希汶,一路上他兴致勃勃的对霍德希汶说:“我已经很久没出来了,遇上飞尘颠簸起来你可别不满意。”
霍德希汶扯了扯身上的安全带,说到:“不会。”
“昨天开心吗?”森爵随意的说着。
“很好……”霍德希汶吸了一口气。
森爵敏感的发觉他不太开心,问到:“怎么,发生了什么事?”不知为何,他就是能从霍德希汶没有表情变化的脸上看出各种端倪。
霍德希汶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将憋在心底的烦闷一股脑倾倒出来:“父皇想提前退位。”
森爵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努力扯出一个笑脸:“那挺好的,你要做皇帝了。”
霍德希汶哼了一声:“我并没有准备好。”
“这不需要准备,等你上了那个位置,一切自然而然都会。”森爵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霍德希汶做了皇帝,他们大概没有什么机会再呆在一起了,他也会变成另一个样子吧,霍德希汶摇摇头,他心中的彷徨森爵同样不懂,忐忑,期待,怀疑,他甚至在畏惧着。
“好了,又没说明天就当皇帝,放轻松,今天我们去为你庆祝生日。”森爵打了个哈欠,只怪英仙座流行雨来得太晚了。
“你的礼物我看见了,谢谢。”霍德希汶低着头说。
森爵说到:“哦,那个啊,是我凭着记忆请人做的,还可以吧?”
霍德希汶答到:“很逼真,我全部摆在书桌上了。”
“好。”森爵又打了个哈欠,霍德希汶看他困得挤出眼泪,主动提议:“我来开飞船吧。”
“不用,你还没成年,去给我倒点水喝。”森爵说到,霍德希汶点头起身。
他们目的地是一颗小行星,因为太小,那里除了一个停靠飞船的平台和一颗巨大的宇宙植物,几乎没有别的空间。那颗植物很大,合适坐在树底靠着树干,正面是星雨的最佳观测点。
森爵下了飞船拎了一把小椅子,二话不说贴着树干坐着椅子开始补瞌睡,霍德希汶比他慢几拍,下来时发现森爵已经闭上眼了。
霍德希汶看着广袤的太空,高高的银河悬挂在天际,近处有几颗璀璨的繁星,四周的寒星在对比下黯然失色。
霍德希汶又转头看着身边并排而坐的人,他好像特别疲倦,眼下有圈淡淡的阴影。森爵的眉眼此刻在夜幕下显得很清淡,很多时候他都保持着慵懒的姿态,除非在操场上活动起来,或者是说到他喜欢话题,他才会从静态变得生动,那时候他的眉眼都会充满跳跃的情绪,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是那么神采奕奕。
霍德希汶喜欢看见那样的他,当然这样安静的森爵也不差,他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
霍德希汶看着森爵熟睡的脸,忍不住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在他嘴角留下一个忐忑,稍纵即逝的吻。他不知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心底弥漫的窃喜包裹着他,即使此刻像做贼,他也不在意了。
☆、55.帝国往事
第一颗星片从辐射点开始迸发,它的内核发着深蓝,裹着一身金色光芒划过太空,由冰与尘埃组成的碎星片逐渐增多,它们的尾巴组成接连不断的光线,星陨如雨,它们带来的光芒照亮了一片天空,像宇宙里的烟火,短暂而璀璨。
这瑰奇场面并没等候多时就到来,可森爵一直闭着眼睡觉实在是太煞风景了,霍德希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忍不住推着对方膝盖,“别睡了,快看。”
森爵蹙着眉头,他睁开双眼,一脸深不可测的看着天外。
“真美。”霍德希汶靠在树边,扬起脖子,发出由衷的赞叹。
森爵表情复杂的望着远处,乘着霍德希汶没注意,他偷偷打量了对方一眼,霍德希汶的脸庞在时起时伏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刻,青涩中隐约透着一点成熟,森爵不知想到了何处,有些拘谨的抱着手臂作为保护。
其实……刚才他并没有睡着,只是靠着树干打个小盹儿。霍德希汶偷偷做了什么,他一清二楚。森爵无比混乱,从未有过这种经历,这样的感情让他有种**的错觉。怎么会有这个吻,那一刻他是脑子不清楚了?
森爵随即意识到霍德希汶这个年龄是可以谈恋爱了,或许自己对他的关心令他产生了误差?应该是弄错了吧,森爵克制自己坐在原地,才不至于落荒而逃。他根本没心思顾及其他,只能在脑中建设,又推翻,如此反复。
一场星雨落下,照亮的不仅是太空,还有一个疲倦的灵魂,那一瞬间,一切蛰伏的情感破土而出,无所遁形,有什么东西完全不同了。
这段时间要塞的空气非常干燥,为了维持居民的正常生活,政府每日进行人工降雨。被水洗过的草坪显得格外青嫩,森爵坐在高处的风口上盯着训练场,他额前的发丝因为疏于打理长得过于细碎,微风一卷,碎发遮住视线,显得十分忧郁。
“老师。”从训练场出来的霍德希汶抱着头盔,一眼望见了他,跨过层层楼梯,坐在他身边一派熟练的拆手套。
森爵双手搁在身后作为支撑,他垂目望着低处的训练场,学生们陆陆续续从里面涌出来,他夸奖到:“你今天很棒,一个人挑战三个对手,赢得漂亮。”
霍德希汶笑笑没说话,同辈的学生跟他体力不在一个层次,他挑战三个也算是在欺负人,所以他并没因为胜利感到高兴,反而很放松很平静,这只是他进训练场的常态。
“真的很棒。”森爵又说。
霍德希汶答到:“他们太弱了,我可能更适合和全血战斗,不过帝国的全血哪有那么多。”
森爵唔了一声,随意用手指勾勒着地面,状似无心的说:“我教的这届有很多女生,长得不错脾气也不错。如果你不喜欢女生,很多男生同样优秀,你有没有考虑过。”
“考虑什么。”霍德希汶皱眉问到。
“别逗,你说考虑什么,个人问题啊。”森爵轻笑两声,脸颊有些燥热,他感觉自己像个拉皮条的。
霍德希汶一下变了脸色:“我还没成年,考虑这些是不是早了点。”
“也不晚了,你这年纪很合适。”森爵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你还害羞吗?”
霍德希汶黑着脸挥开他的手说到:“老师,你大我了可不止一点。”
森爵被他堵得哑口无言,郁闷的回答:“我们不一样,没可比性。”
霍德希汶不放过一丝一毫质问的机会,他接连不断的问:“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一样,我们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好好好,当我没说过。”森爵叹了一口气,学生们陆陆续续从训练场上走光,他一跃而起,抓过霍德希汶的头盔,“借我用用。”
霍德希汶看着他几步跳下台阶,跨过看台的围栏,走进训练场。
森爵带上头盔,任选了一台机甲,他驾驶机甲选择熟悉的场景,爬上七重塔,看着悬在空中的九星连珠。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适合一个人发呆,以前不论出了什么事,他总会来这里沉思,四周很安静,能听得见虚拟风的声音。
在七重塔尖,脚下踩着浮云,所有心事都随风飘散,一切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
从前他可以在这里发泄对大厄尔尼的不满,却不能排解与霍德希汶间隙,他连多看对方一眼都觉得为难。森爵捏了捏指骨,选择调控天气,很快九星连珠被厚重的乌云掩盖,豆大的雨珠从天幕中落下,拼命的洗刷一切,他傍着塔顶坐在雨幕中,怔怔的看着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