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好,天生的!”
转轮王被他逗笑,点头道:“闯地府的事,本王便不计较了,但抓人嘛……我想那师徒俩联手不成问题。”
他们说话间,五浊之处一阵轰鸣,三人果然缠至一处。
拂雪清光、红蛇赤焰、幽蓝鬼火交织在一起,将五浊之处的浊气震得层层荡开,沃燋石被震得齐齐飞起,炸成碎片,躲在其中的鬼魂惊声嘶叫,惨然哭嚎,四下逃散。天光之下,一片骇人景象。
禾棠等三人在沃燋石阵外看不分明,只觉得天旋地转,杨锦书不得不帮着转轮王一起镇住沃燋石外的壁垒。他手中修罗伞乃冥界法器,此刻被转轮王召去,双面修罗自伞上飞出,一左一右飞至半空,一哭一笑吟歌起舞,与平时那令人头疼的苦笑声不同,这歌声悠扬婉转,兼而回声阵阵,竟有安抚之效。
五浊之处的鬼魂们跟着乐声逃至石阵边缘,潜入沃燋石中不再露面。
杨锦书没料到修罗伞还有此妙用,大为震惊。
转轮王笑道:“本王殿里的东西,岂能只挡挡灾祸?”
杨锦书羞愧难当:“殿下厉害,是在下技拙。”
“既是你在用,本王便教你。”转轮王十分大方,一看旁边禾棠无事可做,顿时不满,“小鬼,你不帮忙?”
禾棠摊手:“无从下手。”
“怎会无事可做?”转轮王提醒他,“你们不是要回到凡间去?”
“可……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呀!”
“织梦。”转轮王道,“你这小鬼似乎很适合织梦,可以将人不知不觉地引入梦中。他们被困在五浊之处,不论生死,都走不出来了。只有在梦中,你们或许能奋力一搏,在天光未散去之前,回到凡间。”
禾棠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头顶的天光在逐渐合拢,黑雾再次盘旋,很快这里又将恢复一片黑暗。他其实也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可既然转轮王说了,他不得不试上一试。
杨锦书担忧道:“禾棠,你不要急,慢慢来。”
“没事锦书,我别的不行,脑洞还是很大的!”
“嗯?”脑洞是什么东西?
禾棠不再解释,索性躺在地上,闭上双眼,强迫自己进入昏睡。
耳畔声音逐渐远去,禾棠昏昏沉沉间,回到了杨家后山。
山上还是老样子,禾棠路过他与杨锦书合葬的坟,看见杨知闲又跪在坟前烧纸,十几岁的少年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然眉目间俱是认真,纸钱一叠叠拢在坑里,折好的金银珠宝亭台楼阁福寿仙桃一一投进去,生怕杨锦书死后过得不好。
禾棠蹲在他身边,瞧着这个自小便被杨锦书接到杨家当弟弟养的少年。
他真是从小到大性子一点没变,只是看起来稳重许多。
“大哥,你许久没托梦给爹娘了,他们很想你。”杨知闲开了口,虽是平淡语调,禾棠却能感觉到这小少年心中的怀念,“杨家一切都好,你不必挂念。明年我要去参加乡试,爹要我仔细温书,考个好功名。”
禾棠撇了撇嘴,没想到杨锦书这个书呆子死了,杨知闲依然是个书呆子。杨老爷也真是的,虽然开着书院,可杨夫人家中分明开着绸缎庄,让儿子去做生意多好呀,考取了功名混官场有什么意思?
“大哥书读得比我好,若是当年参加科考,必定登科拿状元。”杨知闲笑了笑,有几分低落,“可惜大哥你身子弱……”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禾棠倒是在心里替他补充了:“可惜锦书死得早。”
杨知闲换了话题,忽然道:“我那日陪爹娘来看你,似乎真的看到你了。”
禾棠猛地一惊,那天杨知闲的视线让杨锦书十分紧张,他俩还讨论过杨知闲是不是真的能看到,如今听来,竟然……是真的?
“不过好奇怪,那是你身边站着一个小少年,我看大哥你与他十分亲近,却不知道他是谁。”杨知闲继续烧着纸,“后来我听爹娘说,你棺里还葬着大嫂……”
他顿了顿,继续道:“听说是朱家的一位少爷,被亲娘逼死的。不过这事我没有告诉爹娘,看你们感情十分要好,想必那桩糊涂婚事,倒是一桩幸事。”
这小子……禾棠笑了笑,很为杨锦书的眼光得意。他看中的弟弟,果然是个聪明人。
杨知闲烧完了纸钱,看着墓碑道:“大哥,若是你能听见我的话,改天夜里……带着大嫂一起去梦里见见爹娘,他们很挂念你。”
禾棠鼻子一酸,没料到杨知闲只远远见过他模糊一眼,竟然将他记挂在心上。
杨家的人啊,真是……好生令人眷恋。
第八十九章
禾棠有些分不清这是真是梦,他的梦里为什么会出现杨知闲?茫然之后,却见坟前空无一人,瓜果纸钱也不见踪影——大概还是梦。
他回到杨锦书的阴宅里,一进门,似乎听到了菀娘与施天宁的声音。
禾棠诧异之下快步走近,正瞧见他俩在厅里焦急地来回转。
“去哪儿了呀?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菀娘扯着施天宁问,“你这法子到底行不行?”
施天宁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云苍道长教的,应该可以。他们青莲观的道法不是一直很玄妙么?”
菀娘跺脚道:“可是我都织梦好几天了,连个影子都没见。”
“前些日子不是还梦到与他们一起赏花么?说明有人也在织梦,我们再等等。”
禾棠跑过去喊道:“天宁哥,菀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两人回头看到他,顿时眼前一亮,快步迎上来:“禾棠!”
禾棠扑过去抱着施天宁笑:“天宁哥我好想你!”
施天宁推开他:“你想个屁!想我怎么一直不出现!”
“哎呀,天宁哥你怎么在梦里还这么凶……”禾棠扁嘴,“我不要做这样的梦了!”
“你这臭小子,还知道自己在做梦!”施天宁气道,“我与菀娘织梦多日,灵力都快耗尽了,你们都去哪儿了?”
禾棠张大嘴巴:“咦?这不是我的梦?”
“是,也是我的梦。”菀娘道,“你们都不见了,我与天宁四处都找不到,恰好碰上赶来骥山县的青莲观弟子,将这状况告知他们,云苍道长便提议让我来织梦,将你们引入梦中。可是不知为何,一点作用都没有。”
“我们到地府去了,忙得团团转,哪有功夫做梦?”禾棠挠挠头,道,“所以……我们联系上了?”
“你们果真去了地府?”施天宁叹了口气,很是无奈,不过很快,他便提到,“你们几个都在地府?”
“对啊,我、锦书、神棍和闵道长都在。”
“夫澜呢?”
“被闵道长灭了。”禾棠简单粗暴地回答,“魂飞魄散,再也不会祸害人间了。”
“那你们怎么还在地府?”
“回不来啊!”禾棠苦了脸,“我们被困在五浊之处了,闵悦君大闹地府,破了天光,现在地府正在地震,转轮王说如果我们没在天光消失之前离开,那就再也回不到凡间了。”
他一句话透露了太多消息,施天宁与菀娘一时反应不及,糊涂起来:“等等……什么五浊之处?什么天光?什么地震?还……还有转轮王?第十殿的阎罗?你们在地府到底遭遇了什么?!”
“哎呀说来话长,以后再给你们细讲,赶快想办法把他们带出来!”禾棠围着他俩转,“你们有没有好主意?”
菀娘答道:“闵道长曾给云苍他们修书一封,命他们前来骥山县接应,或许他们有办法。”
“咦?”禾棠再次诧异,“闵道长不是不会算命么,怎么这回处处占先机?”
“怎么?”
“他之前送了刘叔一枚法宝,这回可帮上大忙了……”禾棠正说着,忽然意识到他们俩并不清楚刘叔就是罪魁祸首的事,连忙打住话头,转而道,“总之……听他的没错!”
菀娘追问:“刘叔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在乱葬岗并没有看到他。”
禾棠推着他们道:“刘叔就是幕后黑手,哎呀回头再和你们细说,先联系云苍!”
菀娘看了他一眼,对施天宁说:“我继续织梦,你向云苍道长打听一下。”
施天宁点点头,嘱咐禾棠不要乱跑,一回头便不见了。
“天宁哥去哪儿了?”
“从梦里出去了。”菀娘上下打量着他,“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禾棠探着头,十分好奇,“鬼不是不会做梦么?天宁哥为什么能在梦里来去自如?”
“你不也是鬼,不一样在梦中?”菀娘笑了笑,微微侧着脸,露出个羞怯的浅笑,“这是我织下的梦,我不再将他拖入梦中,他自然可以抽身离开。”
“原来你梦里的天宁哥这么英俊啊?”禾棠逗她,“菀娘,他在你梦里这么久,你怎么不暗示他温柔一点?”
菀娘没好气道:“他那个臭脾气,哪里温柔得起来?他又不是锦书。”
“这是你的梦,你可以想一下呀!”
菀娘气馁:“我又没见过……哪里想得到?”
“不会吧?你遇到危险、心情不好时,天宁哥都很担心你的!”
菀娘一时无言。她想起施天宁在乱葬岗将她救下,慌乱神色不似作伪,还有那日并肩看雪……那个男人总一副吊儿郎当流里流气的样子,却有一副宽阔的肩膀,让她不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