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棠一看罡气外全是面目狰狞的精魅鬼怪,吓得哇哇叫,窜到杨锦书背上牢牢揽着他脖子:“锦书!妖怪啊!不对……妖怪也有魂魄么?”
“自然是有的。”杨锦书背起他,由着他们送行。“不过山魈精魅多为日月灵长,并无恶意,你无须太过害怕。”
“可他们长得好吓人!”
“妖怪么。”杨锦书比他淡定多了,之前去鬼市,他见过比这些更狰狞的精怪,并不害怕。只要不是大片厉鬼出现,他还是可以维持君子风度的。
本来想看看他们怎么走的,可周围全是鬼魂,禾棠索性放弃了,趴在杨锦书背上念叨:“锦书,我们这算不算共赴黄泉啊?”
杨锦书噗嗤一笑,歪着头说:“嗯,算。”
“啊,一点都不浪漫。”禾棠鼓起腮帮子抱怨,“起码让我们在河边漫步嘛!那才有情侣的氛围!”
杨锦书总被他脑袋里的奇思妙想给逗笑,地府这种阴冷的环境都能被他感染,心情变得美好起来。他提议:“那不如……我们到忘川河边时走一走?”
“那那……那不行!”禾棠睁大眼,“你忘记啦!到了忘川河边要被抓去过奈何桥的!要喝孟婆汤的!要失忆的!你要忘记我吗?”
“……不要。”杨锦书抓紧了他,盯着他认真道,“我不想忘记你。”
“好巧,我也不想忘记你。”禾棠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拆散热恋期的情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哼!所以为了不让他们遭此劫难,咱俩还是找个机会溜走吧?”
杨锦书看他眼珠滴溜溜地转,便知他又有了鬼主意,小声问:“怎么溜?”
“你修罗伞带着没?”
“带了。”
“修罗伞是地府出去的法器,我们藏进伞里,那些阴差就不会随便抓我们啦!”禾棠嘿嘿笑,“到时候我们就假装是替阎王办差的,路过。”
“假扮阴差?”杨锦书瞪大眼睛,“这……行得通么?”
“试试嘛!”禾棠凑过去小声说,“要么找到穿越司,咱俩想办法穿越到别的世界去,要么想办法回到阳间,去找神棍他们!”
“道长他们应该会下来救我们。”杨锦书说,“若是道长下来了,闵道长肯定也会跟来的。”
“是啊,反正那师徒俩形影不离的……可闵道长是活人吧?他进地府……那不是羊入虎口吗?阴差嗅到他身上的活人气味儿,一抓一个准!”
“闵道长……应该有办法吧?”杨锦书也说不准,只是想起他手中有块石头,便说,“他手里也有地府的东西,那块红色碎石……兴许能帮上忙。”
“我们在这儿乱猜也没用,先溜。”禾棠从他背上跳下来,乖乖顺着那些鬼魂的推挤走。他俩好好待在罡气中,免受了拥挤之苦。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感觉落到实地,那些精魅的鬼魂渐渐撤走,视野逐渐清晰。
身边依然是一条河,似乎与先前所见并无不同,可仔细一看,却见旁边还有另一条河,那河上有一座桥,桥头坐着一个老婆婆,从锅里盛着汤,递给每一个过桥的人。
那条河的河岸排着长长的队伍,鬼魂们十分乖觉地朝着桥上走去。
“两条河?”禾棠探着头看,“那座桥就是奈何桥吧?那……忘川是哪条河?”
杨锦书撑起修罗伞,来到他身侧,将伞撑在两人头顶:“我们旁边这条河便是忘川。你看前面……那里有船夫载鬼魂渡河。”
“还真是!”禾棠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我们可不能过去!走,开溜。”
杨锦书拦住他:“先别。方才黄泉狱的主司说,地府也在调查人间厉鬼横行的事,可我们却并未见到有阴差调查……莫不是……去阳间调查这件事的阴差……出了事?”
“不会吧?”禾棠诧异,“阴差哎!怎么说也是地府公务员,谁敢在他们身上惹事?”
“不见得。”杨锦书摇着头,“在阳间执行公务的阴差多是阴间小吏,他们的法力比很多厉鬼都不如,极容易受到厉鬼威胁。不过他们有地府的令牌护身,一般可以躲过,可若是令牌丢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奇怪……”禾棠琢磨着,“不说别的,朱家那天死了那么多人,咱们可连一个阴差都没见到!就算他们是被杀横死,那也该有阴差来看看情况啊?当初我死的时候,还有阴差到家里找我了。”
“哦?”
“我那时候还在生气嘛,不肯跟他们走,他们说那就等头七之后再来找我,谁知道隔天臭婆娘就把我许配给你了……那些阴差也就没去找我了。”
杨锦书死时亦有阴差出现引导,可最近……阳间的确少见阴差的影子了。
“我们去打听打听这件事。”
“好。”
第七十章
忘川河旁有许多等着渡河的鬼魂,杨锦书与禾棠走到队伍中央,还未说话,一个描眉勾唇的大姐就将他们拦下:“哎哎,到后边排队去!”
“……”杨锦书无奈道,“这位夫人……”
大姐杏眼一瞪:“夫人什么夫人!你谁呀?”
禾棠一听,立刻把杨锦书拉到身后,笑呵呵地看着大姐说:“这位漂亮姐姐,我们不是来插队的,我们就是路过,来打听点儿事。”
这位大姐年约三十,相貌普通,但身姿曼妙,态度高傲,眼睛极其勾人,一看便是爱听漂亮话的。果然,她听到禾棠的称呼,嘴角勾起一抹笑,假意羞怯地偏过头去嗔道:“小兄弟真会说话。”
“哪里哪里,见到姐姐情不自禁嘛。”
杨锦书扭过他肩膀,挑眉——情不自禁?
哎哟忘了身后有个正牌男友……禾棠示意他一会儿再说,转回去继续道:“姐姐,我们俩是地府负责巡检的官员,隔一段时间便去阳间巡查那些阴差小吏是否老实办事,可近来我们在阳间巡查许久,却发现办事的阴差越来越少,姐姐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你们管的呀?”大姐一听这话便生气,“你们还好意思问我?阴差去接人都像赶庙会似的!把我们送到地府,急匆匆地就走了,说要去其他地方引魂。我可听说了啊,以前地府不是这样的,阴差都要把人送到忘川河边的,可是你看看!我们还得自己找地方排队……”
她身后的一个大叔说:“地府人手不够嘛,忍忍就过了,排个队而已……”
“这是排队的事儿么?”大姐怒道,“地府每天要接引这么多鬼魂,办差的少了,我们等待投胎的日子可就更久了!老娘早就等着下辈子投个好胎呢,结果在这河边排队排了三个多月,冤枉不冤枉?”
队伍中其他鬼魂也凑起热闹来:
“才三个月,吵什么!我都排了半年了!”
“能来到忘川河边就不错了,你们还没见过那些死了连个尸首都不完整,魂魄都没了的,那才叫惨,连投胎转世都不行。”
“地府能不能管管那些到处吃人的厉鬼?烦死了!要不是我溜得快,也要被吃了!”
“就是……”
禾棠听他们吵吵嚷嚷地开始抱怨,引来了附近看守的阴差,连忙拉着杨锦书往后躲:“别被阴差发现了!”
杨锦书跟着他走,可手里的修罗伞太过醒目,不一会儿便被阴差拦了下来:“等等!你俩!干什么的!”
撒谎这种事杨锦书实在不擅长,禾棠主动答道:“我们正要去阳间巡视,恰好路过此处,听他们说起阳间阴差减少的事,忍不住多听了会儿……”
对方面露疑色,禾棠叹了口气,苦闷道:“唉,做鬼不易啊,你们说,就连拿着正经令牌的阴差都越来越少,那我们这种连令牌都没有的编外人员岂不是更没保障?上头说要裁员,我们就得到地府受苦去……唉……”
“你们是从其他殿抽调的人手?”一个阴差问道,“上次秦广王找其他殿借调人手的时候,宋帝王可头一个反对了,看来你们是从其他殿过来的?”
禾棠一脸懵逼。他虽然知道十殿阎罗是由十个不同的阎罗王坐镇,可他只知道秦广王司人间夭寿生死,其他几殿一概不知,这要怎么回答?
好在杨锦书以前常与阴差往来,对地府的构造比他熟一些,便说:“我们从望乡台下来,恰逢有阴差过去借调人手,殿内管事看我俩生前并未作恶,又懂些法术,便给了我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我们去阳间巡检。虽说巡检大概要几十年,可……总比投入狱中受煎熬要好。”
他特意提了望乡台,暗示他们是由第五殿抽调出的人手。第五殿的当家正是阎罗天子,听说其嫉恶如仇、心怀悲悯,总是同情那些蒙冤枉死的鬼,放他们还阳伸雪,惹来其他几殿众怒,本在第一殿的他被降至第五殿。若是阴差熟知他秉性,应当不会怀疑。
果然,阴差听完他的解释,随意道:“第五殿的冤死鬼那么多,难不成都调来?不过也就阎罗天子还好说话些,其他几殿……”
他的同伴碰了碰他的肩膀:“少说些。”
意识到口误,那阴差干咳一声,正色道:“既然你们是替地府办差的,就不要乱晃,该去哪儿就去哪儿。”
“两位大哥,我们……”禾棠犹犹豫豫的,“我们……业务不熟练,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