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景瞧着这阵势,约莫着都是在等他们两个。
按照皮相,流景与艳骨都是曲暮的晚辈,见着了,自然要行礼,于是两手做辑,腰半弯,异口同声道:“见过曲老爷,曲夫人。”
那身穿紫色褙子,下着青色褶裙,领口处露出粉色衣襟,褙子上绣着朵朵木兰,鲜艳绽放,高贵清雅的半老徐娘不是辛夷又是谁。
曲暮一见流景与艳骨,笑眯眯的声音都很有精神:“两位公子快请入座。”于是流景和艳骨寻位坐下。
曲少梓在斜对面,见流景望向他,一直对流景挤眉弄眼,尽管是些小动作,却因为他那翩若惊鸿的脸竟没半点突兀,反而更添生趣。
见他这般动作,倘若不去理会难免失礼,于是流景对他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
下人快速的端上了茶,放在了夹在流景与艳骨座位中间的桌子上。
“过去数日,方才有空找两位公子闲聊,尽尽地主之谊,这般怠慢,实在是对不住。”曲暮收起笑脸,一脸歉意。
艳骨笑了笑,有礼道:“无碍,曲老爷贵人多事,不必理会我与流景这两个闲人。”
为了表示真的不介意,流景也说道:“何况托了曲老爷的福,我们兄弟在柳家住的很好。”
见他们如此说,曲暮也不再此话纠结:“那就好,此前多有怠慢,还请两位公子不要见怪。”
流景与艳骨均是轻笑。
曲暮又道:“前几日犬子约流景公子饮酒,又喝醉了回来,犬子不懂事,还请流景公子多担待。”
流景不太明白曲暮此时为何跟他打柔情招,但是人家问,他总得回应:“怎会,我与曲少爷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曲少梓搭话道:“是啊爹,我与流景公子相见恨晚,儿子斗胆,想留流景公子在府中小住几日。”
曲少梓此话一出,流景是讶异的看着他,这个曲少梓,在打什么算盘?
从刚见面开始,就想着法子拐着弯套他的话,现在留他住下又是为何?
曲暮单纯以为自己儿子是找到了酒友,也不太介意的道:“此事爹说了不算,还得流景公子同意。”
要说拿能在艳骨身旁入睡换来此小住,流景是怎么都不同意的,哪怕酒再好喝,聊得再投机,可是艳骨说过,这一趟除了辛夷的事,还有令他感兴趣的,为此不得不考虑考虑。
于是流景假装很为难很为难的:“我本来打算和艳骨就这几日启程回乡,既然曲少爷盛情邀请,我便不再推辞,只是艳骨他...”说罢流景望向艳骨,可艳骨却是淡定的饮茶。
曲暮见流景同意留下,当即爽朗道:“两位公子都是曲家的贵宾,当然得好生对待。”
听闻此言,艳骨也放下茶杯,与流景同声道:“那便叨扰了。”
又再寒暄几句,曲暮便让下人领流景和艳骨去了一处雅静的院子,满院青竹,青葱绿意,满院清香。
第41章 41
院子三间厢房连接,院内青砖墁甬道,青竹错落有致,显得整个院子幽雅清静。
领路的下人走后,流景才坐到艳骨身旁问他:“艳骨,你觉不觉得曲暮忽然找我们来有点奇怪?”说话时,不忘给他斟上一杯茶。
艳骨淡定回道:“有何奇怪?你不是正想他们主动找你?”
啜了一口茶,流景道:“话虽如此,可来人间也十日了,事情还没半点进展,也是愁煞人。”
艳骨见他面露急色,也当知此事不怪他,所以依旧平平静静的:“那你有何想法?”
放下茶杯,流景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当初想的简单,以为接近了曲暮就能查清此事,可经过多日的探查才清楚此事根本无处可查,若是酒青父母真的为辛夷所害,可当初酒青父母死时,根本没跟酒青提及此事,更甚,即便是真的为她所害,这么多年了,他们二老的尸体也是一堆黄土,魂魄也早已再世为人。”
也算是这么回事,艳骨点点头,握着茶杯,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唉。”流景轻叹:“要查清这件事是难了,总不能让你幻做他们二老的模样再入辛夷的梦,探测辛夷的反应。”
“这事不靠谱。”艳骨一口回绝:“不说其他,就是这两老的模样,我不甚清楚,如何幻象?”即便是擅于幻术,也得有个幻影对象,知晓对方如何,可艳骨这二十年来,见过的人魔鬼怪无数,如何知晓一对平凡老夫妻。
流景点点头:“现在这种情况,只能从辛夷为何要找锁魂玉着手了。”
艳骨品茗,不语。
“你说锁魂玉能留世间一切难留之魂,倘若辛夷真的是为了让酒青还阳,这么多年过去了,酒青的肉体也早已腐烂,她要如何让酒青还阳?”
艳骨轻笑,终于想到这个问题了吗?:“那只能说辛夷要找寻锁魂玉,根本不是为了给酒青还魂,酒青的尸体已经下葬,这是他自己知晓的。”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更加复杂,十多年前,辛夷就布下天罗地网要找这块玉,既然不是为了救酒青,又是为何?还有...流景看这玉:“艳骨,这玉是不是一对的?”
艳骨一惊,反问道:“何以如此问?”
流景道:“这玉有切口可以嵌合,我猜测应该是一对。”
艳骨愣了愣,下意识的看向那块玉体通彻的锁魂玉:“的确。”
“那另一半?”
艳骨的视线望向别处,悠悠道:“在另一个人身上,可辛夷想要锁魂玉,一半便够了。”
唉,尽管流景与艳骨在此猜测的天翻地覆,有声有色,可事情得不到进展,一样是白谈,要怎么样才能将主权引回自己手上?流景陷入了思索。
艳骨见流景眉头深蹙,知晓他是在想事情,清楚他想法的艳骨坦白道:“既然等不到她露出尾巴,不如你来一招引蛇出洞,曲少梓不是留你在曲家小住吗?你大可以拿这半块玉,权当感谢,赠与曲少梓。”
流景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此玉一直不曾离开过他身上,若是贸贸然拿去,出了事怎么办?“不瞒你说,我也这么想过,可这块玉对你重要,倘若真的被有心人利用,出了事,我不能让你承担后果,办法总会有的,再想想便是。”
艳骨微怔,是没想到此世的流景会处处为他着想,一时间,心中百般滋味:“拿去吧,我既然敢给你,便是不怕这后果。”艳骨解下玉佩,递到了流景面前。
“这...”流景望着那块玉,犹豫着。
艳骨见他不收,又说道:“你也知晓你出来多日,阎王和判官均不在地府,谁知会出什么岔子,早点把此事解决,早点回去。”这人间,艳骨是不太愿意待了。
想想也是,总不能顾了这边又丢下那边,既然没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也只能这么做了,流景将玉收起,探进衣服放在胸口上,回头又见他神情有些困倦,轻声问他:“累了吗?要不要去床上躺会?”
艳骨点点头,起身径直往内室走去,而流景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再将此事重新想了遍
......
曲少梓留流景下来小住,果不其然是为了方便与他饮酒,他将酒宴设在后花园,见花朵簇拥的小径尽头,一座亭台小榭,旁边假山清水池,层次尽显。
而亭上纱帘卷起,扶苏垂下,以至于风至,漫漫扬扬,亭上两位青年,一位意气风发,一位谦谦君子,交谈甚欢。
曲少梓邀请了流景与艳骨,可艳骨不想来,留在房内看书,见他不愿,流景也不强求,曲少梓见只有流景一人前来,目光四处转了转,确定没第二个人影之后,又笑眯眯的。
流景刚一坐下,他就问了:“艳骨公子没来?”
流景笑了笑,当做赔罪:“艳骨不擅饮酒,怕失礼,便没来。”
曲少梓轻笑:“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
拱手做辑,流景谢道:“多谢曲少爷体谅。”
曲少梓依旧笑眯眯的,倒是不多话的傅信良,也在此时说道:“我见流景与艳骨两位公子,同吃同住,交情还真是好。”
同吃同住是真,交情真好一半真一半假,真的是流景的心意,假的是艳骨对他只有上下属之情:“傅公子莫不是忘了,艳骨是我表弟?”流景笑了笑反问他。
傅信良也笑了出来:“是在下糊涂了,自罚一杯,当做赔罪。”当即便真的捧起侍童斟满了的酒杯一饮而尽。
流景也举杯:“傅公子客气。”也一饮而尽。
人间的酒,种类繁多,味道各不相同,今夜饮的这个,便是竹叶青酒,酒液金黄淡绿,芳香醇厚,饮下之后,余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