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流景打定了主意,人都已经死了,躲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出去看看,找找方法。
最好是能遇见无常二爷,问清楚情况,也好死个明白。
所以一等酒青出去,流景便也悄悄跟在他的身后,知道他首先要去尸正香,然后再去忘川河旁煮肉汤。
流景不打算跟着去,全然是怕被酒青知道。
可还没等被对方知道,就先把对方给跟丢了。
本来跟他跟得紧,可他莫端端转了个身,吓得流景赶紧闪进石林,结果出来的时候,对方鬼影已经不见。
走出石林没见到他的鬼影,就不免有些着急。
赶紧四处望了望,除却嶙峋怪石外,便是交错纵横的土路,哪里还有半个鬼影,这前路茫茫,流景想自己是要怎么走出去?
只好沿着土路茫然的往下走,也不知是走了多久,只知道头顶的光越来越明亮,眼前的怪石嶙峋已被幽幽青竹林取代。
枝节修长,云雾覆盖的竹林被一条青石板小路贯穿开,分布在路的两边,明光透过林顶薄雾穿梭落下,斑驳在衣上路上。
这幽静小境,跟亲眼见到的地府完全不同,风声徐徐,动听的像是一首优美的曲子,竹林下,枝叶层层,由于四处无鬼声,竟比酒青的小房子安静更多。
流景沿着小路再往下,忽见转弯路口,突出的竹林挡住视线,却听见沙沙响声。
一声一声,有规有矩,一点都不像风掠过的声音。
这么说。。。。
心里生出了一点希冀,不经思考,流景的脚步已经迈开小跑起来。
竹林飞快的后退,越过转角,视线豁然开朗,流景也终于明白,那沙沙声是从何处发出。
转弯过后,眼前的竹林被小楼取代,小楼门前,是熟悉的红色,那花正是流景那日醒来时见到的,被称为彼岸花的死亡之花。
沙沙声源自一个穿白衣的男子,他素手拿着扫帚,正扫着一地竹叶,侧身对着流景,长发垂下,遮住面容,虽然看不清脸,却在他的一举一动间瞬间明白,这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人,他身上并无多余装饰,只是衣裳上的图纹甚是奇怪,那是一只狐狸,一只白色大狐,一只白色半垂着眼眸而卧的大狐。
虽然是绣在衣服上的图纹,却不知为何,对上那狐狸的半垂眼眸时,也觉得它是在看着自己。
一瞬间,希冀被害怕取代,那莫名的害怕。
心头涌上千万种思绪,有一条很清晰,流景岂能忘了,这里是地府,就算风华绝代,在这的都不是活人,起码不是自己认为的那种人。
流景本想走,可脚步却被从楼里走出的人给定住了,这不是法术,而是门一开,那人从门内徐徐走出,脚步就不会动了。
若不是开门的声音,也许流景还没认真注意这高然耸立的楼,只见门上,挂着灯笼,门头上的匾额,镀金的字体,刻着月华楼三字。
那人打门而出,衣衫浮动,徐徐的脚步甚是优雅,抬眸时,流光溢出。
流景不懂得要如何去形容一个男子的好看,但是像他这样的男子,恐怕只言片语也形容不清。
在流景的认为里,男子穿红衣那应该是相当的俗气,但是他打门的瞬间,轻抬眼眸,看似无意,却在瞬间媚意横生,清冷眉眼,白皙玉肌,在红衣的衬托下一眼惊艳。
也许更吸引流景的是他眼角栩栩如生的凤尾蝶图纹,这和记忆中的某一点相重合,流景很惊讶,也怀疑,这个人甚是眼熟。
红色花海里,有人花上作舞,踏足而歌。
也许有人是望穿秋水而来,有人在苦苦等待,等待一个没有结果的未来,对艳骨而言,他醒来,只是开始。
艳骨不慌不忙,自若的望去,视线与之对上,流景却只觉得自己被吸进了一个无底洞里。那是一个很深很深的洞,深到流景清楚的知道自己很失礼却不知如何反抗。
狐禾扫帚下的竹叶堆积成堆,一片压着一片,狐禾知道那人,却没想过,他竟然自己找上了门,狐禾将扫帚抖了抖,转身往小楼走去,脚步压过青石板,力道虽然轻,却还是惊醒了对望的人。
第4章 4
惊醒过后,忽生尴尬,怪自己竟然对一个男人看呆了,流景连忙上前一步,行礼拜道:“这位公子。。。。”
流景是跑着过来的,脚步声不小,要说这人没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但置之不见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他根本不想搭理。
那人还是走,脚步轻缓,他不说话,门边上站着的却开口了:“狐禾,把准备好的碗筷置上。”
流景望不见他饱含深意的目光,也不知道这是一句如何通病的话,但是流景惊讶在他的称呼里,狐禾这人,虽没见过却在酒青的话里听到过多次。
他说狐禾很好看,的确风华绝代,他说狐禾不好相处,现在也有那么一点感觉,更重要的是,狐禾服侍的人,是艳骨,酆都里至高无上的权者。
流景甚是惊喜的发现自己在无意间遇到了什么!
流景连忙走了过去,在门台下被艳骨居高临下注视着,流景不顾他的目光,朝他拱手行礼:“敢问公子,是否就是艳骨大人?”
艳骨着实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伤,但是他表现的平静无常,他等了六十年的人,重生之后是第一眼就说出了他的名字,却只是问!
艳骨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侧过身子问道:“要一起用膳吗?”
光影聚集在匾额上,流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走了好久。
初次见面,本不该如此打扰,可想到对方能为自己解惑,流景犹豫了会,终是点头答应。
故而又拜了一礼,谢道:“如此便打扰大人了。” 说罢抬脚走上石阶,走到他身边时,还朝他点头,他静静一看,不说片语转身往里边走去。
人间是个什么样,流景已经不知道了,酒青说过,其实地府和人间没什么两样,但是看见月华楼内的景色时,他依旧惊了。
门内俨然是另外一片天地,门外的红色延伸至楼里,只是这里,没有了红色彼岸花的妖冶,却有莲花的清雅,石阶一下,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池正盛的红莲,楼里无风,花树却自摆动。
香风浪浪,夹杂着的是池边环绕盛开的白色花树,花开千瓣,红色花萼,清香怡人。
香气入鼻,花枝摇曳,落在水面的花朵像是承载了什么,让流景有片刻的恍惚,心生一虑自己好像见过它!
艳骨顺着流景的目光看向池中的红莲,见他表情有片刻停顿,不禁启唇轻声说道:“这花很久没谢过了。”
流景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很唐突,可是想说他的声音很好听,音美话轻,字句干净,还有一点,却是不敢问,他是否就是在彼岸花海里见到的那个人?
“地府里的花不会谢吗?”
艳骨勾起流景的兴趣,却不给答案,转身往右手方向的池边走去:“你第一次来府里,用膳的内堂在后院。”
流景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错觉感觉到艳骨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挨着池边走,花树底下香味浓郁,一抬眼,便是满目的绿叶白花,那人的身影从树下走过,让花都失色。
红衣艳艳,清冷眉眼,冰肌玉骨,不笑自媚,举止之间都是风华,现下流景算是明白,为何酒青会说艳骨是最好看的阎王!
穿过莲花池,便见一条回廊,从回廊走下,就是艳骨所说的后院,后院景色不像之前那般热烈,却也别致,只见院中栽种着先前所见花树,排列成行,井然有序。
原来月华楼喜欢栽种这种花,挺稀奇的!
果然流景还是不够了解地府,不知道他们用膳的地方不是像酒青家是在屋内,而是在一棵大树下!
茂盛绿荫下,一张石桌,四张石椅,一桌子精致菜色,一个酒壶,一个玉杯,两双碗筷,对面而放!
艳骨走到放有玉杯的那边坐下,低头握酒壶,招呼道:“坐吧。”
对方那么好说话,流景却迟疑了:“这……”
艳骨好看的右手握着壶柄,抬头望向流景,语气平静的没半分不满:“用了膳,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听闻此言,再不识风趣就真的太不是男人了,流景就像是看见宝一样,一屁股坐在了石椅上,两眼发亮的看着他!
艳骨就任流景看着,他依旧做自己的,流景看见清澈的液体从壶口流出,酒香散开,香味熟悉,这时才知道,原来壶中,竟是院中白花所酿之酒!
流景眼巴巴的看着那酒,艳骨也像是知道他目光所在,放下酒壶,回望着他说道:“这是用院中荼糜花所酿造的酒,酒劲强,你不宜饮用。”
他不是说不准,也不是说不能,而是说不宜,其实从一开始,这个人就比酒青口中的狐禾公子和善太多。
这般通解鬼意,果然是阎王啊!
偶然见到他,本来也不是贪着那口酒,他既然说不宜,流景便不喝。
今日出来,本就是想着能不能撞见无常二爷,问问那些事,可现在,无常二爷没见到,见到他更是不错,地府中至高无上的王,一定能告诉那些自己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