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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人记 番外完结 (叶敏敏)


  “二十分钟之后,警察到了现场,发现工作台台面湿淋淋的,如果有什么指纹也早破坏掉了。”琼斯警官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补充道。陈鸥苦笑了一下,道:“我很抱歉,给您的工作带来了麻烦,要是当时我再冷静一些就好了。”
  不,我没法冷静。瓦根第的尸体倒在地上,实验室里回响着二男二女交'媾的喘息和呻'吟。我没法冷静。一想到这个畜生是用怎样的心情在深夜工作时观看我儿子的淫'秽视频,我就恨不得对准他的尸体再来两枪。
  陈鸥深深吸了口气。
  “我非常,非常遗憾。”
  琼斯警官漠视陈鸥明显起伏的心情,继续追问。
  “您与瓦根第教授有过分歧么?导致争吵甚至不和的纠纷?”
  来了,他们的动作真快。陈鸥想。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皱了皱眉,并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琼斯警官注意到了,心想,啊,他对瓦根第有些看法,他在考虑如何措词。
  “瓦根第教授一直是教授的合作研究伙伴,但后来因为学术上的分歧两人分道扬镳。”他没有解释“教授”是谁,果然琼斯警官并没有露出迷惑的表情,显然她做过了基本功课。
  “在硕士毕业那年,我在瓦根第教授的实验室实习。因为毕业论文需要实验验证,而只有他的实验室才有这些设备。”
  琼斯警官问:“当时教授没有反对么?”据她所知,研究人员把学术分歧看得格外重。很多大科学家就因为一点点普通人根本领悟不了的分歧,与智力堪与自己匹敌的同行终生交恶。让她说,科学与科学家们就是另一种形式的邪教与狂教徒。
  这是个只有女性才能注意到的细节。陈鸥缓缓摇头。当年年轻气盛,仗着教授一向宠爱,又觉得学术研究是正当理由,就那么光明正大地去了。现在想起来,如果瓦根第和教授不睦,一定很乐意接纳教授的养子到自己实验室,用来打教授的脸。
  陈鸥道:“您说得对。若我当年像您这么细心就好了……总之,有一天晚上,我像平常一样进了实验室,却发现实验室里不止一个人。”
  琼斯警官问:“瓦根第教授的实验室向来只有他一个人么?”
  陈鸥道:“并不是,但他习惯工作到深夜,我做实验不能干扰其他研究进度,只得深夜进行。其他人并没有像瓦根第教授一样对工作入魔,也不像我一样有论文压力,所以他们下班就离开了。”他解释了两句,继续道:“瓦根第教授的妻子,平素雍容得体的一名淑女,那天晚上疯了一样与瓦根第撕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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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鬼!你把魔鬼的种子放进我的身体!”瓦根第夫人大喊,两眼血红,举起椅子向瓦根第砸去。
  “蕾娜,你听我说!孩子是我们的心血……我们好好谈谈!”瓦根第狼狈地躲闪着。
  “我不会再与你交谈了,你这魔鬼,你再也见不到孩子,我杀了他,是的,我杀了他……”
  “你没有杀他……你不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你这疯子……那是你亲生的儿子……”
  火,一片大火。陈鸥站在实验室门口,脚下像生了根,无法动弹。自从他听说父母双双死于实验室大火,就再也见不得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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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根第夫人当晚死于实验室大火,火灾源于她带来的一个燃'烧'瓶。”陈鸥说。
  “瓦根第夫妇平时感情如何?”琼斯警官问。
  陈鸥摇摇头,道:“我十五岁上大学,瓦根第夫人发生不幸时我才十九岁。教授对我的学业督促很紧,要求我十九岁拿到硕士学位,因此我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哪里有空关心长辈的家务事?”他停顿了一瞬,犹豫道:“不过,我听说,瓦根第夫人似乎有忧郁症。”
  “这世上没有不爱八卦的君子。”琼斯警官腹诽着,露出感兴趣的笑容。陈鸥继续道:“据说瓦根第夫人得了产后抑郁症,一直未好。儿子就由瓦根第教授带在实验室,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男孩,很早就学会了说话。我做实验的时候,他坐在婴儿椅里安静地看着,不哭也不闹。”
  “孩子后来去了哪里?”琼斯警官问。
  陈鸥道:“再也没有找到。据说瓦根第夫人抑郁症发作,把孩子拐出了实验室。瓦根第教授到处寻找,那段时间他大概瘦了20磅。有一次我遇见他,劝他想开点,他却像野兽一样对我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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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懂!你不懂她毁掉了什么!生命,希望……你不懂的!”瓦根第眼睛里闪着野兽般的寒光和让人害怕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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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斯警官总结道:“那天晚上,瓦根第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儿子,失去了研究成果,甚至失去了实验室。”
  这是神的惩罚,因为瓦根第擅闯了他的保留领域,她紧闭双唇想,微微有些愧疚,意识到她的工作不应预设立场,特别是由于信仰分歧。
  陈鸥道:“是的,那天晚上,瓦根第的实验室就被关闭了,他多次企图闯入拿回研究资料,有一次竟然打伤了保安。保安起诉了他,他被关入看守所,很快又被保释出来,但被强制要求每周接受两次警方安排的心理辅导。”
  琼斯警官道:“我们查阅了资料,他一次都没去过。”
  陈鸥道:“因此他被研究所拒之门外,没有一个实验室愿意接受心理不稳定的研究人员。他大受打击,曾经离开小城一段时间,去了南方,一年前才回来,带着心理医生的‘心理健康’诊断证明以及一大笔资金,重建了自己的基因研究实验室。”
  琼斯警官道:“您对瓦根第教授个人的评价如何?”
  陈鸥抿紧了嘴唇,想起工作台上循环播放的淫'秽视频。
  “我认为他容易忽视他人的情感。我绝不会把他介绍给我的家人认识。”
  琼斯警官察言观色,满意地站起来告辞,并向陈鸥道歉,请他原谅自己公事公办的生硬态度。陈鸥当然不介意,一直把她送出门外,目送她开车离开。
  琼斯警官回到警局,在笔记本上陈鸥的名字下画了个大大的感叹号,这表明陈鸥在她心里已经上升为重要嫌犯。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我想过各种办法要把回忆和现实隔开,但现在JJ禁掉了正文中的html代码,我没法通过字体变换显示现实与回忆的过渡。等有时间我会用不同的标记符号分割开。

  ☆、回忆

  陈鸥开车回家。载有淫'秽视频的存储卡放在陈鸥衬衫胸前口袋里,热炭般烧得他坐立不安。他打开车载音乐,《费加罗婚礼》中《晚风轻柔吹拂树林》的唱段渐渐响起,华美清越的女高音如馥郁的香气般充满了车内空间。缓缓地,他心绪平静下来,想起和养子尼斯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一个鲜花繁茂的五月,他和教授准备迁至居住面积大了两倍的新家,一切是那么美好。
  ***
  “哪儿来的孩子?”
  “我们出海取实验水样的船路过小岛,看见他和一群海豚嬉戏。那是个无人岛。陈,你得告诉教授,告诉教授……”
  “教授服药睡下,还未醒来。我们不能把他交给警方,在失踪人口库里查找他父母家人么?”
  “我们已经报警了,但你看这孩子的状态,怕是等不及警方来到就要出事了……”
  “两年前瓦根第实验室失火损失了一条人命,一直被警方关到现在,我们的实验室如果再出事,研究所只好关门了。陈,你得赶快想办法……”
  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被罩在一张结实的渔网下面,渔网四角压在几个沉重的木桶和铁块下面,连上百斤的大鱼也逃不脱这一布置。孩子赤身裸体,肩胛骨凸出,几乎能看到胸口两侧肋骨的形状,头发里卷着水草,双臂和小腿上有渔网勒出的斑斑血痕。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直撕扯着渔网,仇恨地望着周围的人,嘴里发出嘶哑的低吼。
  几名研究员围在渔网周围,面面相觑,犯起了愁。
  这一年,陈鸥博士毕业,刚刚进入研究所,成为学术等级最低的一名助理研究员,没有任何职务。但无人敢小觑他,不仅因为他是研究所唯一出资人兼实际控制人教授的养子,也因为他已经发表了几篇重量级论文。若从发表论文来论学术贡献,陈鸥在研究所内的学术排名并不亚于一些老资历研究员。
  “这么大的孩子,不管身体素质有多好,这么不停地闹,一定会伤了自己。何况自从把他网住,他已经闹了快16小时了,也没有吃喝。这可不行。”有个老成的研究员发愁地望着渔网里不住挣扎的孩子。
  陈鸥一阵不自在。一直行走在技术和伦理的边缘,研究基因科学的人天生对人的自然权利及社会权利格外敏感。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在自己面前惊惧而死。
  他站了出来。
  “松开渔网。”
  得到明确指示的工人耸耸肩,几人合力搬开了一角的木桶。陈鸥踏上前一步,低头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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