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编号二五零四 (Wordlag)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Wordlag
- 入库:04.10
诺靡亚独自立於惨惨阴风之中,淡黄色的微卷发蕴著微微的白光,与一阵又一阵吹来的强风接不上节奏的轻轻晃动。他眼缓缓眯起,看清楚前方的人影,然後判断出是阿滚标跟小披。
阿滚标面色痛苦地在地上,一手还紧紧握著长剑,但鲜血早已顺著剑柄流出,污了沙土,小披盘著腿正坐在衣飒身边,衣飒身旁不停卷上的惨风刮伤他的肌肤,但他仍咬著牙,努力将双手探入强风之中,施打治愈术,双手血流不止。
看阿滚标那个样子,大概是被小披硬是下了防御罩,无法动作吧。诺靡亚想。
「小披,停止了,」阿滚标试图毁坏防护罩,无奈手完全无力举起,他难过地虚著眼,沙哑道:「小披,放手,你的手会废掉......」
诺靡亚走近两步,突然感觉有其他人在,往林中暗处看去,知道是轻云,他扬起嘴角,笑,是带了点炫耀意味的笑容,黑影浑身一震,挣扎了会,然後消失。
还是选择逃走吗?诺靡亚想。也对,那个女人已经无法挽回什麽了,就像是眷尹无法阻止他那样,背叛自己的人,终将失败,陆轻云,不是非常厉害麽?怎麽碰上自己布的局,还是无能为力?
他觉得很开心,非常恶毒的开心。
紫尘那边他交代好了,说了要自己下来看看,要他先别派出人,所以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执行他想做的事情。很快的世界将不一样,因为他,诺靡亚。
他将以一种全新的姿态──神的姿态,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他们将知道,让世界重生的,是自己。年少时,知道家族的命运後,他就一直很想靠著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去扭曲神的旨意,直到小哈诞生後,他更确信了自己的这个目标。神是不可理喻的,凭何要他的家族背负著这种可悲的命运?
他要扭转它。
他有自信相信自己可以,他有绝对的力量,他是当世的天才──是阿滚标、衣飒那辈无法比拟的天才,他拥有法力,拥有智慧,拥有智谋。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参与他伟大的计画,他只选了陆轻云跟眷尹,但他们却一个一个背离自己而去,他不只一次感到强大的愤怒,於是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他们亲眼看到自己写下的完美剧本。是的,他让一切都在自己手中提早发生了,他扭转了神所设下的一切,成了第二个神。
当年眷尹颤抖著肩膀,告诉他,诺靡亚,你已经病态了,你没救了,你无药可医。
但他不以为然,他始终相信,等世界因自己而改变之後,他们将会後悔莫及──後悔当初自己的愚蠢与无知。
扬起最适宜的微笑,他举步往前。
他将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以神的姿态降临。
刚撤去阿滚标身边的防护罩,阿滚标即讶异地回头:「......老师?」诺靡亚微笑,以带著担忧的神色看向小披的方向,道:「行了,小哈。天界的人就快到了,你们不用担心。」
他抬起手,对著小披的方向画上几圈,接著往後一拉,小披立刻被扯出旋风外,阿滚标急忙接住。小披面色苍白,额角处泛起淡淡阴紫。阿滚标胸口一沉,一次一次抚过小披的额,抹去上头的冷汗。
没有一刻比现在还要无措。即使是当初面不改色杀了几千士兵、即使是面对天界的指责、即使是自己的骄傲瞬间灰飞烟灭,他也不曾如此慌张过。就像被毫无预警的丢入流沙内,想抓住什麽支撑自己,却只能不断往下坠落。
他甚至说不出完整的言语,只重复著一样的动作,抚摸小披的脸颊,然後一次又一次反覆抱紧。「小披、小披......」
整个世界都在摇动。
衣飒开启灵魂蛋的那一刻,他看见原本还缀著星的空瞬间黑去,不是夜晚的重蓝色,而是真正的、让人绝望的黑,他听见生灵哀号,他可以感觉到整个世界的慌乱,那种黑,就像是要卷上他的身,蒙住他的眼。衣飒在自己面前痛不欲生,那最後投来的视线,几乎让他濒临崩溃。
远方燃起了末日之火,以凶猛的姿态从世界的边际吞噬而来,末日之火,带著浓烈的血、混著邪魅的紫,参著黑暗的哀鸣,几度窜高,几度扑散,燃进了这个世界的生气, 围绕成一个大圆,用丧曲写下不存在的慈悲。
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大地龟裂,山河崩毁,大水势如破竹,冲坏陆地最後的防线,凶猛如虎,不带任何感情的冲刷去人类的文明,一切埋入深海,用永恒的冰冷来替代曾经繁华的面容。山石砸下,巨大的躯体在那一瞬间碎为飞灰。
鬼哭,地狱之门开启,群魂无依,众生亡群,灰紫色的碎片坠落,无声无息,後有大雷打下,连接天与地,冷蓝震撼了大地,析裂尚完整的地面,轰隆巨响,震耳欲聋,从深处闷出的巨响,一下一下地敲击在冥府丧祭的巨鼓上,震碎魂魄、崩离心神。
飞鸟无踪,禽畜无影,只有禽鸟悲鸣,尖锐刺心,声声惨悴兮。人影不见,文明曛然,只有远方窜起巨炎,而历史陨落。
群生视之世界,冥远暗沉,天际悲风又起,扰浊黑气,於那一重一轻的崩坏声中,我等能够闻之──远古神只的叹息,一声复一声,最後沉入沼泽般的浓雾里。
有如砸尽血泪的最後演出,费尽心思燃烧最後的绚丽,於是一幕落後一幕又起,自地心窜出的灼热岩浆以暴怒的气势覆去全城,千馀年前庞贝遭毁之姿再现,大地的鸣动掩没在罪恶之炎内。
整个是世界都在震动。
──而我等站在末日的顶端。
阿滚标抱住小披,一次一次打颤,啜泣声将起,又给强硬忍住,他喉紧缩,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坚忍著不让一滴掉落。
任何一个人的离去,都是不行的。
都是不行的。
「老师......」
诺靡亚沉著眼,笑容已掩去,他轻拍阿滚标的肩,道:「你先回天界去吧,我会将衣飒带回天界,那里有比较好的咒术师。」
「带回天界?」
「嗯,」他说。「天界会晚一点沦陷。放心,我会将一切抢救回来,不久之後,天明会到来。」
诺靡亚笑得很温柔。又道:「阿滚标,你要是真想救衣飒,就答应我一件事情。」
阿滚标没犹豫。「好。」诺靡亚说:「别这麽快答应,先听听也不迟。我能够暂且将衣飒身旁的阴风撤去,但不代表他就能减轻痛苦,这麽做只是方便蚕绳缠入,蚕绳可以抑制住开启者的痛苦,但是,要使蚕绳完全发挥效用,还需要他最重要的人的血。」
阿滚标苦笑。「老师不会是说我吧?那你是找错人了。」
「没有找错人,」他缓缓走近衣飒身边,袖袍鼓胀,发丝开始乱舞。「那个人是你,而我需要你的血,一半的血,你答应吗?一半的血,就算是死神,也有可能会死喔。」
阿滚标正要允下,脑海中又闪过父亲的话,又将话吞去。
不管是任何人要他的血,都不能够给。
都不能够给。
可是爸,他已经够不知所措了。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他看著衣飒在自己面前痛苦,但自己却无能为力,就像这几年来一样,就算自己不停阻止、不停牺牲自我,也无法抹灭衣飒自杀式的行为,他总很想帮别人什麽,到头来就发现整个舞台上只有自己,而自己努力拉扯阻止的,只是一团空气罢了。
什麽也没做到,什麽也无法做到。
就这样看著最重要的人在自己面前痛苦,他却无能为力,那瞬间,巨大的阴冷袭上自己,深入骨髓,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嘶吼尖叫,却还是阻止不了悲剧发生,全身皆颤抖不停,无法克制的使力,才能使自己不致魂飞魄散。
没有办法接受任何一个人的离去,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无法阻止他们的痛苦。
他好难过,难过到撕心裂肺。
难过到哭不出声音,难过到无法形容,难过到在心中不断不断地重复著末日。大石重重压著肺,下一秒自己就会断绝生息。
他好难过。
伤口已经不算什麽,他只担心自己会因悲伤而喘不过气。
衣飒给他的最後一眼,哀伤而又平淡,蕴藏著万千的歉意,以及无法挽回的哀绝。没有啊衣飒,为什麽要道歉,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啊,从来都是我自己要付出的,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因为我无法失去任何一个人,你为什麽要道歉呢?恍然大悟你怀著如此歉意不知多久的我,才真正明白自己的该死。
我不是要你难过啊。
真的,我不是要你难过。
你不要露出那种神情,我会舍不得。我真的,真的不是要让你难过......
手足无措。
不知该如何是好。
重见衣飒,他才惊觉自己有多麽想他。
如此无能为力的自己,又怎麽能拒绝所有带著希望可能的要求?他收著拳头,闭上眼,带著无比的决心回答:「好。」
答应一切。
──就如当初他的奋不顾身。
待小披醒来後,景色已不是悲风惨惨的树林,而是布置辉煌的神殿了。一般时候神殿是不对外开放的,据说这是神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但是真实性早已不能考证。啊,是天界了呢。他这麽想。
看向窗外,天界的天空,也是一片漆黑。不久,怒火也将从天界的边际燃烧起了吧?好混乱,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才不过多久,世界已不若从前。他想自己还不是很能了解衣飒的用意,他想自己还是不能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