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洛长熙没打算继续问话了,她转头朝喊了景青,让景青过来扶她起身。
景青小心翼翼地搀起洛长熙,又细心地将她身上的披风拢好,再扶着她出了牢门。
“殿下先等一等,我出去喊个人来掌灯。”
“嗯。”
等景青走了,洛长熙又看了一眼苏五娘。
“你……一直都知道,对吧?”
“殿下指的是什么?”
“沉鱼的心。”
苏五娘不说话了,她既不承认,亦不否认。
但在洛长熙却懂了。
不但懂了,她还突然明白了另一件事。
“那么,你对她的心呢?为何要一直瞒着她?”
苏五娘一直保持端坐着的身形突然动了动,她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可那双眼睛里却多了一点波动。
“我?我早在十年前,就没了心。”
“但愿如此。”
洛长熙已转过了头。她已经看见前方甬道上,之前那个老衙役正跟在景青身后,急急地朝这边走来。洛长熙不再看苏五娘,而是也朝着甬道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突然有点后悔,不该让公仪凝“明日再来”。
她现在就想见公仪凝。
如果将她心底的猜测告诉公仪凝,不知公仪凝会如何反应?这不是公仪凝一直想试探,想要知道的答案吗?
这么一想,洛长熙便朝景青道:“等会儿你去一趟染香楼。”
景青莫名其妙:“去那儿干什么?”
“去将公仪凝喊来。”洛长熙略微想了想,随口找了个理由,“就说我想吃锦江春楼的芙蓉糕,让她买点来给我。”
“……”
景青忽然觉得,自回京之后,这个殿下好像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
☆、第031章 .离去
公仪凝来得很快。
她本就在染香楼中无所事事,胡思乱想。甚至开始盘算几日之后的秋猎,她要穿什么衣裳,骑什么马。她现在可不是只喜欢凑热闹的那个公仪凝了,她现在心中有了一个人,自然想什么都难免会想到那一个人。那么,洛长熙会喜欢看什么样的衣裳?洛长熙的马跑得有多快?她得找个什么样的马才能赶得上?
正想着,秦玉娘就来喊她了,并转述了景青带来的话。
公仪凝一下便蹦了起来,兴冲冲地跑去了锦江春楼,不但买了芙蓉糕,还买了好几样锦江春楼的招牌点心,拎着去了承宁郡王府。
公仪凝到的时候,洛长熙却并未躺在床上。
她坐在书案前,正在翻几张纸。
公仪凝愣了一下:“你怎么起来了?伤都没养好,又在看什么?”
洛长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突然问了公仪凝一个问题:“对了,正要问你。你知不知道京内有什么地方或者什么人与‘瞿’字有关?”
她手中正在翻的几张纸,就是景青给她的,那几张景青从花月四院的大火里抢出来的,烧得破破烂烂的几页信。那几封信的落款,的确都是一个“瞿”字。
公仪凝迟疑了一下,先走过来将手里的糕饼放下了,接着也凑了上来,盯着那个“瞿”字看了半天,还真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瞿……”
“想到了?”
“若说这京内,又说到这个字……”公仪凝笑道,“我只能想到我另一个死对头。”
“另一个?”
“没错。”公仪凝一手托腮,一手去拨了拨那几张纸,“染香楼的死对头是苏五娘的花月四院,可金玉赌坊的死对头,就是这个……”
洛长熙奇道:“金玉赌坊闻名天下,竟然也有对手?”
“天下的确无敌手,可京内却有!也不知那人耍了什么厉害手段。”公仪凝愤愤道,“别说是中原各地,就算是荒野边地,也是金玉赌坊最负盛名。可若只论京内,无论如何也要被这个‘瞿’压那么一头。”
“是什么地方?”
“那赌坊的名字怪得很,就叫‘银万两’。”
公仪凝说完,却发现洛长熙的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
“那么,这个‘瞿’就是‘银万两’的老板瞿亦柳。”
“对啊。”公仪凝点了点头,又看了洛长熙一眼,“莫非你认识这个瞿亦柳?”
洛长熙不说话了。
“你……你真认识?”
洛长熙叹了口气:“算……认识。”
公仪凝见她如此神色,心中疑惑更甚,干脆伸手抓了那几页残缺的信纸,仔细翻看了一回。这下,她更是惊异,又问道:“难道这个瞿亦柳也和苏五娘一样,是你正在查的什么可怕的势力?”
“不知道。”
洛长熙又将那几张纸拿了过来,想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可公仪凝也很快,又一把将那几张纸给夺去了,收到了一边。
“先不要想了,你还是好好养伤吧。”公仪凝将糕饼拿了出来,先将芙蓉糕放在洛长熙面前,“喏,你想吃的芙蓉糕。”
洛长熙吃了一块,也觉得有些累了。
此时景青不在,身边就公仪凝一个人。她又伤在肩膀,行动多有不便。于是,洛长熙自然而然就朝公仪凝道:“替我脱件外衣。”
洛长熙心中坦荡,毫无避讳之意。
公仪凝却心中有鬼,还没动手,心跳就先有些快了。
其实之前洛长熙昏迷不醒之时,公仪凝就与景青一起给洛长熙换过衣裳上过药。可那时公仪凝满心都是焦灼担心,当然不会有什么旁的心思,只顾着谨慎小心,生怕弄疼了洛长熙。
此刻……
又不同了。
洛长熙正看着她,离她很近。
她又感觉到洛长熙的气息,混杂着淡淡药气,萦绕在她的鼻尖。那感觉并不难闻,反而令她愈加心动神驰。
公仪凝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只好低着头,努力地去解洛长熙的衣带。
可公仪凝越是紧张,便越是解不开。
洛长熙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公仪凝恼羞成怒。
“没……没什么。”
其实洛长熙只是想起了前一阵子的事。
那一日,公仪凝赖床不起,她无意中误闯了进去,公仪凝吓得不轻,后来还笨手笨脚,将衣带也系错了。此时,公仪凝给她解衣带,又是这样乱糟糟的,实在让洛长熙觉得好笑。平日里相处,洛长熙总觉得公仪凝是个很精明的人,可她才发现,原来公仪凝在这些小事上,竟然这么傻乎乎的……
公仪凝总算将衣带解开了,出了一头汗。
接着,便是要将这外衣从洛长熙的身上脱下来了。
洛长熙身材修长,比她要高出半个头,她又怕碰到洛长熙的伤处,只好踮着脚,小心翼翼的,慢吞吞的。
洛长熙见她如此,笑道:“不怎么疼了。”
“真的?”公仪凝不信。
“嗯。”洛长熙以没受伤的那一手也来帮忙,很快便将外衣脱了,“我在南疆的时候,受过箭伤,也是伤在肩上。那一次伤得更重,昏迷了几天几夜,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公仪凝听得心惊。
“那后来……”
“后来?”洛长熙笑了,“后来,我就在你面前,好端端的。”
公仪凝也知道自己问了傻话,但还是恶狠狠地瞪了洛长熙一眼。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洛长熙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将公仪凝喊来,是为了要告诉她苏五娘之事。她斜斜歪在床上,让公仪凝坐在床边,细细将自己去了京兆府地牢见了苏五娘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伤还没好就乱跑!”
公仪凝果然要骂她。
洛长熙自觉理亏,强辩道:“有景青一路照顾,没什么大事。”说完之后,她怕公仪凝又再啰嗦,便赶紧将话头转了,又道:“经这一次,只怕真被你说中了,苏五娘虽然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心’,但我却看出,她心里是有沉鱼的。”
公仪凝果真好奇起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洛长熙想了想,说了这么一句:“真心是掩不住的。”
真心……
公仪凝微微一怔,不自觉地问了一句:“为何掩不住?”
洛长熙顿了顿才道:“大概是因为,太真了。”
公仪凝心念一动,竟然怔住了。
其实洛长熙也只是凭空猜测。
沉鱼与苏五娘两人之间,她猜沉鱼是真的,苏五娘则一直在做戏。
洛长熙觉得,也许苏五娘早就后悔了,想让沉鱼找机会“跳出这只盆子,回到她的大海里去”。当初,沉鱼来到染香楼,说她故意与苏五娘争吵起来,想离开花月四院,与洛长熙和公仪凝做一笔交易,以此来换苏五娘的后路。但以苏五娘的心机和她对沉鱼的了解,怎会看不穿?只是,既然苏五娘看穿了,却还顺水推舟地让她离开,又故意编造沉鱼离开的缘由令她名声有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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