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吃着包子等着呢,你们要不要这么……”姚青页作势要上去踹门,被南宫意一把抓住。
“行了,青页。人家老的老小的小,莫非你还打算把人家铺子拆了不成?”南宫意对着他摇摇头。
姚青页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南宫意往回走。
“三哥,这里这么偏僻,你怎么找来的啊?”姚青页吃完了包子,把装包子的纸袋子团在手里抛着玩。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到哪个热闹的地方玩去了,就直接去找,但后来,我是追着一股奇怪的气息去的。”南宫意微微皱眉。
“奇怪的气息,妖气吗?”姚青页看向他。
“不是,感觉有点熟悉,好像是……魔修。”南宫意看着自己的脚尖,努力回想着。
“不会吧!自从那蛇祖门被灭门后,都多少年没听过魔修的消息了,更何况这么繁华的地方,还是星河门眼皮子底下。”姚青页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禁语,赶紧闭嘴。
“可能是错觉吧。”听到‘蛇祖门’三个字,南宫意只是皱起了眉。姚青页松了一口气,心说还好没有犯病。
姚青页跑到他面前,倒退着走路。
“三哥三哥。别老皱眉头啊,会老的。对了,今晚方家吃啥,要不别回去吃了,人多怪烦的。前面有家饭馆可有名了,咱们吃那个去。”
“好,听你的。”两人的身影和声音渐渐消失在洛阳的大街上。
他们身后,二楼的纸灯笼下钻出两张脸,挤在一起。
“姐姐,你看,琼华门的人也来了。”
“哈,门主最讨厌琼华门了,如果一个狠心,他们肯定有去无回,只可惜了两张俊脸。”
“俊又如何,左护法还讨厌小白脸呢,想想上次那个,被左护法一爪抓在脸上……哈!”惨白的手在少女脸上一比划,少女用手一挡,衣袖垂下露出手臂上大片刺青。
“讨厌,吓死了,哈哈哈……”少女打回去,两人闹成一团。
清脆的笑声里,一个年老的妇人歪着头坐在火炉边,一下又一下地扇着火,动作呆板而僵硬。
南宫意二人晚上回去后,一听说方家姐妹花要在东院以音律会友,姚青页马上抱着琴消失了,南宫意一个人回到客房,清点明天去鹰钩崖围剿需要带的物品。
刚才夏宛灼派人送来了两颗丹药,就是下午姚青页心心念念要买的朱砂阁的丹药,南宫意打开锦盒,只觉得香气扑鼻,满室流光。
“确实是好东西啊,锦盒也漂亮。”南宫意合上盖子,盒子上刻着‘朱砂阁’三个大字,苍劲有力。
“字也好,比招牌上好看多了。”南宫意仔细地看着这些字,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脑袋里,所到之处生疼。他捂着额头,坐到椅子上,倒了一杯茶,一口灌下。“呼……呼……”他喘着粗气,运气调息,片刻后,终于恢复了正常。南宫意又喝了一杯茶,这些年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哪家大夫都瞧不出个究竟,名贵草药也用了不少,依然是发作时间毫无规律可言,幸而,每次发作时间都不长。琼华门的人只道他少时被魔修虐待,留下了不知名的病根。
“南宫少爷,在吗?”门外有人在轻轻敲门。
“在的。”他打开门,看到一个男子捧了一个小盒子,站在外面,正是方矩的关门大弟子左君杨。
“刚才在琴会上,姚公子说南宫少爷您偶尔为噩梦所扰,我家少爷那有上等的安眠线香,就让我送了一些过来,如若觉得好用,下次可以继续来取。”左君杨笑道。
方明哲?南宫意满脸诧异,这个方家少爷他倒是不陌生,刚来第一天晚宴方矩让他来与客人见一下面,他就真的只见了一下。晚宴坐下不到一刻钟,连客人谁是谁都没听完,便因为一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幽居深闺”的戏言与周围人起了口舌,随后便对方矩说自己要回去闭关,一边吩咐这段时间别打扰自己一边抬腿就走,气得方矩当场骂了一句“逆子”。
南宫意看向左君杨,心中了然。
“那真是太感谢了。”南宫意不动声色地接下了那个盒子,对于其他门派的小示好,如果不收的话反而不好。
左君杨站在门口,问道:“这些日子星河门没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吧?”
南宫意摇头道:“挺好的。”
左君杨点点头,道:“有不妥帖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或者告诉宗无玄也行。”
“左先生作为掌门大弟子,和方少爷关系一定非常好。”南宫意状似随意地说道。
早听说这个南宫意冷心冷面的,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找话题和自己说话,左君杨略微有点吃惊,但还是挂着笑意道:“是还不错的。以前我和明哲,还有无玄一起深居白雪院,明哲不怎么出门,窝在家里就只知道修炼,所以性子孤僻些,其实我们家明哲人真的很好的。”
南宫意点点头,又问道:“围剿你们可参加?”
左君杨摇摇头,道:“明哲说他没兴趣,我嘛,听他的。”他摸了一下腰上的佩剑,叹道:“我的冷雨剑啊,你又没机会出去见世面了。”
两人接着寒暄了几句,左君杨没想到南宫意其实也挺好说话的。
南宫意偏了偏脸,灯光映照出他的脸色有点苍白。
左君杨疑惑道:“南宫少爷,你脸色不好。”
“哦……没什么。”南宫意赶紧摇头。
“没有就好。如有需要,星河门的丹药房出门右拐走到尽头便是。南宫少爷赶紧休息吧,在下也回去了。”左君杨拱手告辞。
捧着线香,南宫意关上门,掂量着,思考着。
“方明哲倒是幸运,身边能有个左君杨这样的人,我怎么就没这等运气呢。”南宫意摇摇头。
把线香放在桌上,南宫意叹气,他每晚做梦,琼华门主南宫轩为他想过很多办法,无一凑效,只有满月之夜,他才能度过一个无梦的夜晚。可是满月之夜有一点却比平时更糟糕,他不记得自己是否有梦,梦中是何种情形,只是每次醒来,都是泪流满面——那是他唯一流得出眼泪的时候。
南宫意不是特别喜欢熏香入睡,但他打开盒子,一股清新的带点竹枝气息的香气扑来,闻起来倒是舒服,他想了一下,还是点上了,袅袅青烟下,他安然睡去。但还是做梦了,不过所谓噩梦,其实是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冒头了~
☆、夜舟(一)
几乎每晚,南宫意都会梦到同一个地方。
漓州城的七月份,可能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如果是往常,贯穿漓州的河边,夜里一定会聚集不少纳凉的人,然而今日,河的两岸静得出奇,甚至连半声蛙鸣都没有,河里除了一艘乌篷船,也没有其他船只。可如果有谁听力奇佳,便会听到,这条河两边其实并不宁静,而是布满了密集的呼吸声,以及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夜越来越深,空气越来越凉爽,而周围的气氛却越来越焦躁不安,又不知过了多久,河上慢慢驰来一艘小船,一个船夫撑船,船夫身后或坐或站着几个人,船头挑着一个白纸灯笼,灯笼上绘了一个图案,等小船靠近,岸上藏在黑影里的人们看清了那个图案,都不由得闭紧了嘴巴,连呼吸都停滞了一下。一个人从船尾慢慢走到了船头,当那个人的脸终于出现在灯笼的微光下时,河的左岸响起了极轻微的出鞘声,船上的人缓缓看过来,微微眯眼,黑暗中的人,一个哆嗦,刚出鞘的剑落到了地上。
河中的两艘船逐渐靠近,乌篷船里钻出四个手持灯笼的侍卫,河里一下子亮了起来,将小船照得一清二楚,灯笼下站着的是一个美艳的女子,画了妖娆的妆容,丹凤眼,眼尾部上挑,细细弯弯的眉毛,右眼下面一颗痣,脸在灯笼的光芒下有一点苍白,穿着蓝色衣裙,梳着蛇髻,头上只有一支步摇,额前坠了细细的链子,链子中间有一颗乌蓝的珠子。
小船上的人向后伸出手,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背着行李,搀扶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走上前来,小姑娘的打扮和灯下的女子相似。女子回过头,看向乌篷船,少顷,乌篷船里走出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男人身后跟了两个少年,一个背着剑,一个背着包裹,男人和背剑的少年都穿着琼华门的修士服,背包裹那个打扮随意,很明显是个侍从。
女子嘱咐了一下,那个少女就牵着小姑娘,向对方的船上走去,另一边,两个少年也上了小船。
“要我说啊,干嘛跟魔修讲和啊,还交换人质,不如直接杀过去,杀个片甲不留。”
“你懂什么,我听说虽然上次仙魔之战中,那魔修领袖蛇祖门的上任门主在与霜流门上任门主,就以前那灵修的盟主,同归于尽后,看似魔修已经穷途末路了,实际上啊,蛇祖门还藏了最后的一着棋,听说,那一天他们的右护法拼尽全力把那最后一招用出来,那可是,杀得血流成河啊,听说郁离山竹子上的血迹擦都擦不掉,再用一次,估计灵修那边就全军覆没了。”
“诶呦,这么厉害……难怪,新的灵修盟主南宫轩把自己的儿子都送给人家当人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