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南宫意放在床上,脱去鞋子外袍,盖上被子,把窗户打开让月光洒进来,做完这些,姚青页累得几乎站不住了,他是琴剑双修,这种需要大量灵力的修士本来就没什么力气,更别提他个子也比南宫意矮了一小截。
“三哥……不对,南宫意,你要怎么感谢我啊。”姚青页捏捏眉心,捶捶肩膀。他看见南宫意睡梦中深深锁住的眉头,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姚青页一声长叹,以前他的三哥不是这样的,以前他……都怪那些该死的魔修。
第二天,当姚青页跑到南宫意面前邀功的时候,南宫意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哦……我回去会知会姚叔叔,你需要训练一□□力了。”说完扔过来一个乾坤袋,道:“去采购一下明天出发需要的丹药吧。”
姚青页哭丧着脸,捏捏袋子,摸出来一张极难买到的洛阳梨园名伶的戏票,瞬间破涕为笑,冲上去抱了一下他三哥,欢天喜地地出门了。
“真是小孩子。”南宫意摇摇头,转身向着议事厅走去。姚青页小他八岁,他这么大的时候根本不会这么容易满足,他甚至怀疑自己这二十多年有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
“就是这样,那天我们的门人跟踪那个乘风门门人,方才得知他们躲在这里。”议事厅里,星河门门主的近身侍卫宗无玄将自己所见一五一十地陈述着。
“照我说啊,这次围剿可以说是志在必得,他们两方相斗,虽然一方赢了,但肯定也受挫不少,这不,现在只能躲在鹰钩崖这种地方。”方矩指了指沙盘上最高的突起,那是一个半月形的山崖,宛如鹰吻,坐落于群山之中,山体如刀削一般平整,由于地处最高处,山精野怪经常去上面吐纳,稍有灵识的便牵了一座吊桥过去,说是吊桥,不过是两根铁索,几块木板。
“听说他们状态看起来还是相当好的样子,方门主,我觉得要不还是不要轻敌,多小心一点。”宗无玄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方矩一拍桌子,道:“几时轮到你出声?没叫你说话,你就给我闭嘴!”
“属下知错。”宗无玄赶紧退了下去。
大声把人喝退之后,方矩摇摇头,冷哼了一声,在场众人脸色都有点细微的变化。方矩见了,摆摆手道:“在下管教弟子无方,各位见笑吧,咱们继续往下说。”他横了一眼宗无玄,后者赶紧又往后退了一点。
“我听说那贺东迎带着一干弟子,几乎把乘风门都搬空了,然后那个清河派的家业,也被他们掏空了。我们怎可让他得逞,带着家业到关外东山再起。”说话的是烛炎宗的宗主夏宛灼,她挑着眉毛,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
南宫意放下茶杯,问道:“蜀山不来吗?”
霜流门的门主钟离志摇头道:“他们的几位长老以闭关为由,不肯出山。”南宫意一直觉得钟离志脸上有股阴郁之气,比同龄人看起来要苍老憔悴不少,听说他的爱妻一直重病,这个钟离门主一直东奔西跑帮她寻找治病的方法,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也是辛苦。
方矩转着手上的墨玉扳指,不屑地撇撇嘴,道:“不来也罢,小小的残兵败将,咱们自己就收拾了。对了,虽不同门,毕竟都是灵修,尽量活捉。”
南宫意心里暗叹,原本不过是逐渐衰落的灵修大派乘风门其中一系和清河派这个不大不小的门派的私怨,乘风门出了内讧,原本的副门主贺东迎打伤了自己的兄长贺西铭叛逃,紧接着带领叛徒重创了有私怨的清河派,并将其洗劫一空,前些日子,星河门的宗无玄发现贺东迎就藏在鹰钩崖一带,恐怕是想休养生息之后逃往关外,掌门方矩立马坐不住了,发出讨伐令请各门派前来协力。
那清河派虽说不大,却官商勾结掌握着运河上的贸易,可谓是富甲一方,更别提两个门派无数的法器灵符,现在这几位口口声声说替天行道,谁知道心里正在打什么主意呢?如今真正清心寡欲、除魔卫道的蜀山又不在,指不定到时候这些家伙争食会争得多难看。现在几个掌门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认为乘风门贺东迎虽然修为很高,却也是穷途末路,若不是有人泄漏消息,说星河门掌握了叛徒的消息,只怕方掌门就自己杀上鹰钩崖,私吞所有“不义之财”了。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公无私,一群门派的话事人亲自前来,来表达自己的“正气凛然”。
他们琼华门只派出来他和十几个高阶弟子,想来他哥哥南宫齐也知道跟这些人一起行动只会落个自讨没趣。南宫意心中想着,颇有些嗤之以鼻,但幸好他自己是个冷脸,旁边那几个人也看不出究竟来,这面无表情,还有这等好处。
只是光坐在这里,就真的让人心情好不起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在晋江写原创小说,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谢谢~
☆、明月(二)
另一边,姚青页看完了戏,买了满袋子丹药,哼着小曲正待往回走,却遇到了两个正在往星河门方向走的修士,看那红黄相衬,如火焰一般跳跃的修士服,必是烛炎宗的弟子,他们看起来相当开心,抱着两个锦盒。
“两位同/修留步,什么事这么高兴。”姚青页跳出来,拦住他们。
两人原本有说有笑,安心行路,被他这么一拦,都愣在路中间。虽然被他的鲁莽吓了一跳,但是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穿着琼华门青白色修士服的笑脸人,再加上两人心情也好,其中一个长了张娃娃脸的便说道:“你知道洛阳城有个制作灵丹妙药非常出名的朱砂娘子吧,听说她已经因为年老生病很久不做生意了,但刚才我们经过那朱砂阁,她又开始制售丹药了,而且重新开业还很便宜,你看,这些一块才不到二两。”
看着他手中打开的锦盒里几枚流光溢彩的丹药,姚青页眼睛都直了,忙问:“有这等好事,在哪里?”
另一个修士用手一指,道:“那个方向,过两个街口就到了。”
道过谢,姚青页飞奔了过去。
许久之后,洛阳的几个最热闹的集市附近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在路上走着,走着的时候目不斜视,却不时停下来询问路边的摊贩。遇到特别热闹的地方,他会稍微停下看看,如果没看到想要寻找的那个身影,便会快步移开。他经过时,过路的年轻女子都忍不住停下来,偷偷看一番,再掩面轻笑地走开。
“请问您有看到一个穿成我这样的男修士吗?这么高,白白净净的。”南宫意一路走,一路打听,他结束会谈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时辰,姚青页还没回来,传音符也没回应,算起来戏应该早就听完了,天都快黑了,他决定自己出去找,现在他问的是洛阳最有名的一个胭脂铺的女掌柜。
那女掌柜年华正好,虽姿容只是中上,但胜在打扮,所以整个人看起来也是风情万种,她看着南宫意,用团扇掩住嘴笑了一下,便说道:“小哥哥,你若要问人,需得亲和一些才好,这摆着个冷脸的,让人也不想答了,不如你笑一下,我就告诉你。”
南宫意眼波不惊,只是看着她,片刻道:“我急着寻人,还望姑娘能告知。”依然是冷着脸。
女掌柜自讨没趣,道:“明明同样的打扮,同样是修士,怎么就差这么多呢,刚才看到了,来跟我聊了一会儿,买了盒胭脂,不过一出门就送给一个美貌小姐了,往那个方向去了。”
道过谢,南宫意顺着她的手指方向,连续找了几条街,一直找到华灯初上,没有半点消息,他有一点担心。忽然,向来敏锐的他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却很熟悉的气息,他立刻向这股气息的方向追去。
气息消失在一个转角,踪影全无,南宫意站在那四处张望,却看到了坐在一个店子门廊下啃包子的姚青页。
“青页,你在这里做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南宫意皱着眉,走了过去。
“哎呀呀,三哥啊,你来找我了,我出门忘记带传音符了,喏,我跟你说,这里就是洛阳著名的丹药房朱砂阁。”姚青页一抹嘴巴,指着身后的店子。
“然后呢?”南宫意看着紧闭的大门。
“是这样,朱砂娘子病好之后又开始卖药了,还卖得很便宜,可我来晚了,卖光了,刚才有个小童对我说,如果今天运气够好,新的丹药能出来,所以我边转悠边等嘛,都等一个多时辰了,等饿了,开始吃包子,这里还有,素馅的,吃不?”他从身边袋子里又掏出来一个。
南宫意推开他的包子,仰望着朱砂阁布满灰烬的旧招牌,楼上亮着一个灯笼,晃晃悠悠。
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小童走出来,作了一个揖,道:“对不起啊,公子,我们掌柜的说了,火候不到,今天出不了丹,您只能两天后再来了。”
他身后的门里,还有一个身材佝偻的人,身着赭红的衣服,红纱蒙着头,用沙哑的声音道:“真的对不住了,公子,到时候您来买我为您留着一炉中最好的。”
再次道歉后,童子一闪身,将大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