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被拖着,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低声问他,“阿袁怕了?“
小阿袁想说怕,可是这么近得看着哥哥的脸,他又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害怕了,于是他难得大声地应道,“有哥哥在,阿袁不害怕!
男孩笑了起来,拧了下他的鼻头,“阿袁好乖,马上就到了。”
再行一段路途,雷声好像更近了,小阿袁的小脑抬得高高的,他看到前方的树丛稀疏了起来,眼前霍然开朗,还未黯尽的天光照着林间空地,一栋三层高的雪白小洋楼兀自伫立在那处。
小洋楼周围还特意开辟了小小的花园。花园之后花浓草茵,一颗老树被圈在了花园里,枝杈上悬着小小的秋千,随着晚风款摇。
小阿袁望着小秋千有些跃跃欲试,他抓着男孩的手摇了摇直问,“这是哥哥的秘密基地吗?”
男孩听着微微露了笑,他的笑容像藏着几分晦暗的隐秘,声音也低得几近飘渺,他说,“是呀,这是我的秘密基地。阿袁不要告诉别人哦。”
小阿袁觉得自己是听到了好不得了的事,肃着张小脸郑重的抬起了小手指,“哥哥,我们拉钩钩。”
男孩哈哈大笑,“拉钩做什么。”
“拉钩钩就是说话算话!不把哥哥的秘密基地说出去。”
男孩唔了一声,“拉钩这个可没意思。”
阿袁歪了歪头,“那要什么呢?”
“不如拉钩钩这个吧,”男孩伸出了小拇指,他的笑容弯着有几分诡秘,“发誓阿袁和哥哥一直在一起。”
小阿袁觉得这个提议太好,他现在巴不得一步都不跟哥哥分开。便忙不迭伸了小手指勾住了哥哥的小拇指,嘴里奶声奶气念叨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哥哥和阿袁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男孩道,“变卦的人呢?”
黑眼珠子一溜,小阿袁指着一旁大声道,“变卦的人永远关在小黑屋里不许出来!”
关小黑屋可是学校里老师惩罚人最可怕的手段。小阿袁昂首挺胸,自以为立了了不得的誓言。
男孩被他逗得乐不可支,笑了好一会,又伸手揉他的头发,轻声夸赞道,“阿袁好厉害。”
他们手牵着手,一起穿过繁茂的花园。
走近了才发现,小洋楼并不如远看着那么可爱。光是二层一处好像曾遭火屠戮过般,周围墙体弥散着焦黑。几扇窗户黑洞洞的,像是冤鬼瞪向外界的眼。
小阿袁看着那黑洞洞的屋内有些害怕,余光一瞥,一瞬间好像觉得在看到了窗边有人扒着瞪他,可等他揉了揉眼睛,又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阿袁忍不住小声问着男孩,“哥哥的秘密基地怎么是在这里呢?”
男孩回头笑道,“怎么,阿袁害怕了?”
小阿袁还没来得及说话,头上那片天空倏然飘来层浓云,天幕撕过一道闪电,轰隆一声雷响,伴着哐啷一声玻璃碎裂声,近前的一扇窗猛地一下搡了开来。
小阿袁恍惚间看到了屋里头伸出了一颗焦黑的人头,吓得哇得大叫一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着转,整个人都贴到了男孩的身上,“哥哥!”
男孩低声问他,“阿袁怕不怕打雷?”
小阿袁终于克制不住恐惧,用力点点头,“怕!”
男孩伸手顺着他柔软的小短发,“阿袁不怕,有我在。”他牵住小阿袁软软的小手捏了捏,“快下雨了,我们进去躲躲好不好?”
小阿袁瞪着眼前黑森森的屋子,他想摇头拒绝,可是再抬头看着男孩期望的眼神,拒绝的话又不自觉的吞了回去,他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道,“好,阿袁跟着哥哥。”
大门半掩着,轻轻一推,就被男孩推了进去,一股难闻的朽味熏的人眼睛都难睁开。
屋里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小阿袁大睁着眼睛,目光四处逡巡,空屋子里似乎影影绰绰,挤满了人来。
啪嗒——
一声轻响。前方滑出了一束苍白的光。男孩不知哪里摸出了一管小手电筒照出道路,牵着阿袁往角落走去。
手电晃悠悠偶尔照出屋子深处的踪迹,隐约是杂乱堆积的家具并着些柴刀锄头之类的农具。
阿袁不想往屋里走,好在男孩也没有要把他往里头带。只是停在了处角落,灯光往地上一照,空地上多出一床铺叠整齐的被褥,被褥旁还放着锅盆,锅里装了清水,盆里盛了生米。
男孩将手电竖立在一旁,拉着小阿袁坐到被褥上。被褥有些泛潮,坐得屁股嗖嗖贴着阴凉。
屋外的雷声已停,紧接着便是雨,豆大的雨点如柱,噼里啪啦敲着窗户打着瓦,恍惚间整栋屋楼都被那雨水冲刷得摇晃了起来。
小阿袁蜷缩着,他恍惚听到了有人在叹气,有人在幽幽的哭,还有人在喃喃低语,无数的声音如海浪般此起彼伏浮荡在周遭,可真正侧耳细听却只听到哗啦啦的雨声。
男孩把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低下头,额抵住他的额,轻轻问他,“阿袁怕不怕?”
小阿袁察觉到哥哥的身体有些颤抖,他想原来哥哥也会害怕。他伸出短短的小手臂努力半抱住男孩的腰,“哥哥不怕,有阿袁在。”
男孩低低笑了起来,黑暗里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摇篮曲般,“阿袁好乖。”
小阿袁埋了头开心的在男孩怀里蹭了蹭,又问他,“哥哥一直住在这里么?”
男孩道,“是呀,阿袁怎么知道呢。”
小阿袁道,“哥哥的被子都在这呢!”他犯了愁般皱了一双眉,“可是哥哥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呢。”
“住在这种地方不好么?”男孩问他,“阿袁要不要搬来跟哥哥住?”
小阿袁想点头,可他警觉的看了周围又立马缩了脖子,他的脑袋埋在男孩的肩窝里,瓮声瓮气道,“不要,这地方好挤呀。哥哥还是去我家住吧,那里有软软的大床,亮亮的灯,还有动画片可以看!哥哥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男孩笑着摇了摇头,“你家人可不欢迎我。你一来,他们就赶我走了。”
“不会的!”小阿袁挺直了腰杆,“我爸爸妈妈可好了!外公外婆也是呢!”
男孩笑了笑没说话,小阿袁偎着他,单薄的夏衣遮不住屋内的阴凉,耳边是哗啦啦的大雨声,他有些冷又有些犯困,上下眼皮直打磕碰,半睡半醒间他听到男孩低低的问他道,“阿袁要不要听故事呢?”
小阿袁没有应声,他只听到男孩的声音如清泉般潺湲淌进他的耳边。
那个故事到底是怎么样的,其实阿袁那时候似乎并没有听清多少。然而那故事内容却不知为何在时隔二十几年后又清晰的浮现在了他的记忆里,就像他那个已经消失的哥哥,在时隔多年后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第37章 渐渐迫近
故事的主人翁是这间洋楼屋主,他居住在这偏远的小乡村里,因着家里祖上做过财主留过洋,也是有些底蕴,便不似那些整日种田养畜的乡下汉子那般贫苦辛劳。然而钱财总是禁不住花的,待得他迷上赌博之后,那钱更是如流水般哗啦啦的走了,再也不曾流回来过。
屋主开始觉得是自己运气问题,就去找村里神婆算了一卦。那神婆姓安,卜卦算命祛邪转命,出了名的灵验。这安娘娘要了他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说他是命里多子也算多福,至于钱财?却是别再肖想。
屋主回去想了半宿,总觉得神婆神态诡异话里有话。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娘家,不也是姓安?与那安娘娘还算是个远房,祖上也曾谋过一段算命把式,想到这茬,他立马起床摇醒了妻子,要他妻子回去找家里要来得财运的偏方。
说起来这屋主的家庭生活其实也算美满,一个妻子便是称不上貌美如花,也是秀外慧中。大儿子刚满四岁,也是伶俐可爱。且另有一个小儿子尚在他母亲的肚子里待产。
他妻子被他缠了半宿,眼瞅着丈夫想钱想得快疯了,只得服了软,答应回家替他问问有没有类似方子。
妻子回家一趟,那偏方没想到还真给求来了。夹在一本破烂的古籍里,他妻子连看也没看就塞给了屋主。
屋主研究了数月,总算弄明白了个大概。那偏方说白了不过是些养个小鬼搬来财运的手段,却需先找个意外夭折的婴孩以邪法练成小鬼,实乃邪性至极。
小鬼易养,更易反噬。那屋主惜财也更惜命,思前想后竟让他琢磨出个阴损可怖的方式,便是谋取自己的亲骨肉来做个小鬼,以血缘来相克——已长得四五岁的大儿子,养出了感情有些是舍不得。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妻子腹中的小儿子那去。
他找村里郎中买来了流产的方子,偷将其下到妻子的饮食中,日增一撮,刚巧到得第七日,妻子腹痛难忍,羊水破裂产下个五官俱全的小婴孩,已没了呼吸。
妻子自然痛苦不堪,屋主却是喜的如获至宝,捧了那死婴借口安葬,偷着去炮制小鬼。然而炮制小鬼又岂是那般容易,中途被妻子发现了真相,两人大吵了一架,妻子精神越发衰竭,不久就疯疯癫癫,只知道抱着洋娃娃拍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