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方落,已经控制不住狂跑了起来,镜头被晃糊了影,良久才停止下来,这会她已经回到了黄安娜的房间。
黄安娜刚洗完头,正坐在床边擦头发,见着朱玲玲的样子也有点吃惊,“玲玲你怎么跑成这样?”
朱玲玲大口喘着粗气,直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黄安娜停下擦拭的动作,关切道,“怎么了?你遇到什么了?”
朱玲玲埋怨道,“你还骗我说你妈妈弟弟都不在,害我撞个正着。”
黄安娜奇怪道,“你在说什么呢?她刚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今晚不回来了,我弟弟也暂时要住老师家。”
“你骗人!”朱玲玲似乎被吓到了,哑了几秒,尖声怒道,“那个长头发白裙子的不是你妈妈吗?你不想我留下来我走就是了!用得着这样子么!”
“我妈妈从不穿白裙子,”黄安娜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怪了,她低声道,“你是不是进了这层的第一间房?”
朱玲玲道,“没有,我就看门打开着的——”
“没有就好,”黄安娜一下舒了口气,她低声道,“那间房原来住的是叔叔的第一任妻子,他从来不让人进去……有时候门也会打开,你可能看到的是里面挂着的照片。”
朱玲玲沉默了许久,似乎这个解释能让她比较心安,她低声道,“原来是这样。”隔了稍时,她又故作轻松道,“我还遇到你哥哥,他病还没有好吗?怎么瘦成那样……走路也没个声音,我还以为见鬼了,吓我一大跳。”
黄安娜的脸色难看的瞪着她,“朱玲玲你疯了吗!我哥前年就去世了啊!”
朱玲玲怒道,“你别又骗人!我都没听你说过!”
“他是……”黄安娜别开目光,脸色略露了苍白,“他是自杀死的,叔叔觉得不体面。没有办葬礼,也没同别人说。”
朱玲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又摇摇晃晃坐了下去,她似乎被吓到了,坐不到片刻她又跳了起来,“我要回去了!”她的嗓门尖得好像一把刀,刮得视频都起了沙沙的杂音,“我要回去了!”
黄安娜伸手拽她,“这么迟了,外面还开始打雷下雨,这附近也没什么车。你今晚先在我这,我明天送……”
朱玲玲一把甩开她的手,神经质一般抓起自己的背包就往外冲,临到门口时,她又忽然回过了头来,幽幽问,“安娜,你知不知道你家闹鬼?”
不等黄安娜回答,她已经跑出房间。镜头疯狂的晃动,所有过路的景物都被晃成了令人眩晕的残影,一直到她冲到玄关。
她戛然止步了,镜头终于停止了晃动,惊起的闪电将暗寂的客厅撕成了一段段残景,那个伫立在玄关处的人影也因此显得虚幻不堪,像是电视接触不良导致,雪花屏间跃动的人像。
他向着朱玲玲走来,他的手臂自然下垂摇摆,那把柴刀提拎在他的身侧若隐若现。
朱玲玲尖叫着掉头就跑,然而往哪个方向跑去,下一秒镜头里出现永远都是那个伴着电闪雷鸣的玄关窗门以及不断向她靠近的人影——
柴刀缓缓扬起,又飞快落下,刺耳的尖叫伴随着鲜血的肆溅而渐渐微弱。朱玲玲很快倒在了地上,向上的镜头最后映出的是恶魔高高在上的俯视。
一直到整段视频播放完毕,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手机因为电量不足之后就自动关机了,它孤零零的躺在一方月光中,像是兀自埋首哭述的冤魂。
“朱玲玲原来是被……”还是丛武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此刻嘶哑,在死寂的长廊里呼呼地像是一台鼓噪的抽风机,“是被黄安娜她哥给砍死的?包括黄安娜他们一家是不是也是被……”
阿袁低声道,“是,都是被黄安正杀的。”他比丛武知道的多些,看完之后也能理出个大概,原来黄安正被杀死后,黄荣强也怕厉鬼闹事,用血符纹把他同样给镇压了……却不想来了个朱玲玲,轻易又将这恶鬼放了出来,酿成了之后一连串的惨剧。都说因果报应,黄荣强是罪有应得,但是那些全然不相干的人呢?
丛武有些傻了,他恐惧道,“那他是不是还在这里?”
阿袁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过于肯定,这么犹豫了好一会才又道,“我也不确定,但是刚才你也看到了,那刘蓁应该会把他留下来?”刘蓁那凶戾的鬼样可比安娜强得太多,反正阿袁直觉黄安正是不会在出现了,但是——
丛武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抓的太紧,阿袁几乎能听到自己骨节嘎嘎的声响,丛武凑了过来,温热的气息贴着他的耳垂,吐露恐惧也随之被放大了,“你没有听到,脚步声?”
阿袁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听到了。有脚步声正从远处的楼道向着这边走来,来人也许穿着是双皮鞋,鞋底敲击着地面,响声沉闷而缓慢。
咚——咚——咚——
不紧不慢,像在催逼着人命。
第34章 渐渐迫近
他二人对视了一眼,丛武颤抖着问,“是不是黄安正?”
阿袁低声道,“我不知道,我们先躲起来。”
“可是……这些房间门都锁了啊!我们躲哪去?怎么办怎么办!”丛武有点惊慌,他忍不住想原地打转,又唯恐动作带来的声响会加快了冤鬼的索命。
最后还是阿袁眼尖,“这里有个通风口,里面应该能藏人。”
靠在里侧的墙角角落嵌着一扇低矮的通风口,许是之前有人进去过,过滤栏板被拆了一半,歪斜着倒在地上。
脚步声还在楼道那头徘徊,两人尽量轻着脚步走了过去,一起搬开了过滤栏板。
丛武在前,他先拿手机电筒照了下里侧,脏是很脏,灰尘叠叠铺得柔软,好在没有甚脏东西。他匍匐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钻了进去,阿袁蹲在地上,待他挪好位置后,屏住呼吸紧随着轻手轻脚爬了进去。
通风口上下空间很大,足够成年人蜷缩着,管道往里延伸冗长,通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也不知能到达何处。
两人蜷定了之后,谁也没有吭声。脚步声刚巧也在这时徐徐逼近了。
咚——咚——咚——
丛武紧张的抓着阿袁的手臂,阿袁则盯着外面,他听的脚步声靠近,停在通风口旁,又慢慢的往前走去,而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到是谁的腿脚。
脚步声远了,尾音曳着在空旷的长廊里回荡。脚步声更远了,似乎绕到了另一边,要从楼道下去了。
在这沉闷窒息的狭窄空间,丛武松开了紧抓不放的手,轻轻舒了口气,低低道,“我们算是逃过一劫了吧。”
阿袁微启唇,刚想应话,倏然又将临到嘴边的话吞咽了下去。
咚——咚——咚——
是那个脚步声!那个脚步声又绕回来了,再一次朝着他们这处角落一步一步的逼近。
紧靠着他的丛武在发抖,他恐惧到极点,连上下牙都克制不住发出轻微的磕碰声,阿袁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只觉自己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脚步声仍是停在了这处通风口的旁边,顿了几秒,又慢慢离去了。
丛武抖得不那么厉害了,阿袁也收回了捂着他嘴的手,掌心里湿热一片,分不清是汗水还是丛武呼吸间闷出的热气。
便在这时,外面突然亮起一道微光,紧接是诺基亚咔咔的按键声,他们先前播放过的那个视频重新被点开了,进度条被飞快的后拉,直到听到结尾的那处,从手机里发出了朱玲玲尖锐的喊声,一遍又一遍的叫嚷着,“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
两人同时色变了,他们听到脚步声明显在向这边走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丛武发出一声惨叫,卷起身子就往管道深处爬,阿袁被他刺激了一跳,也是手脚并用跟在他后面,两人都像疯了一般,任凭蛛网灰尘铺盖了满脸都不敢腾出手擦一下脸。
这么爬了有一会,似乎离通风口越来越远了,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了,也是鬼使神差的,阿袁蓦然停下了前爬的势头,转过头往后就这么偷偷看了一眼——他看到了一张侧着的脸。
在浓稠的黑暗里那脸惨白的吓人,侧着埃在通风口处,直愣愣的盯着他们,目送着他们的远去。
阿袁看着那鬼脸的眉与眼,心脏愈跳愈快,那分明是……那分明就是为他死去的常安在!
常安在望着他,嘴角撕出诡异的笑弧,然而深黑的瞳孔里却是阿袁窥不透的悲哀。
阿袁只觉两耳耳鸣嗡嗡,眼角像有热乎乎的小虫悄悄爬落,他顾不得手脏抬手糊了把脸,才发现那是泪水,悄无声息爬满了他的脸庞。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未曾想起。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恐惧还是难过,只知道咬着牙收回了视线,继续向前不断的爬着,像是只有生命的威逼与无尽的逃亡才能压抑住那汹涌的情绪。
他这么无知无觉的爬了好一会儿,前头的丛武倏然发出一声惊叫,阿袁恍惚抬起头,往前伸出的手撑了一空,管道陡然下行,他整个人往前一栽,竟如滚下滑梯般,呲溜一下长摔了下去。
好在有衣服钩钩绊绊,才勉强没有滑得太过。惊慌之余,阿袁立马调整姿势,手忙脚乱抓着周围的物事稳住身形,可未等手抓牢,砰地一声钝响,额头却不知磕到了何处,在短暂的恍惚之后,疼痛缓缓在脑里炸开,眼前似浮现出了斑斓的色调,一时间,他忘了不出自己身处何处,尘封的记忆就在此刻突如暴涨的潮水般一下溢涨满了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