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瞥了女孩一眼重重哼了声,“你这丫头就是不听劝!小年那张脸简直和他爸是一个模子刻出来,这几天看到他那张脸我就能想到十八年前杨永缘发疯的模样,到处咬人人,像疯狗一样。等着吧过不了几年他会跟他爸一样。”
颖洁妈妈回忆着,两颗眸子里闪满了恐惧。
抱娃娃的女人,听着也是心有余悸,“我听孩他爸说过这事,婶,你说那杨叔是不是得了狂犬病?”
卷发的中年女人说:“不是狂犬病,是练妖术被反噬了。听说杨家人都有阴阳眼。小年六岁那年,你还没嫁过来,那年小年钓鱼,突然被水中水鬼抓下去,他开喉喊他奶奶说什么年掉水了掉水里了,那时我正好和你大伯去赶集,看那水里什么都没有,更奇怪的事着小年原来是哑巴那天竟然张口喊人。我猜估计是他奶奶用什么鬼术给治疗的!”
年鬼眯着眼听着这群活人以讹传讹,不屑轻哼了声,继续前进。他的鬼脑子忆起那年小年和他一起钓鱼的事。
那天已经是农二月八了,河边柳枝已经打牙包了,天气暖洋洋的。着季节,年应该入眠了,只是小孩太缠自己,便忍着困意没去睡。
小年这孩子因为小时候爷爷经常带着玩,爷爷又爱教孩子手艺,所以小年小小年纪就有很高的钓鱼技术。拉着昏昏欲睡的年坐在土地上,为了不让裤子坐脏小年撕了奶奶给他借来的一年级课本的书皮,垫在屁股底下,找来一根细竹竿,栓一条鱼线,勾着蚯蚓开始钓鱼。
钓鱼,需要钓者有耐性,还要环境安静。这样安静的环境加上暖洋洋的天气,年头搭在小年的小肩膀上不知不觉地就入睡了,小年钓鱼很厉害不过一会儿,鱼儿就上钩了,小孩一兴奋,蓦地站起来把年惊醒了,可着一醒身子没站稳就掉入河水中。河水很凉,正适合他这只喜阴的“怪鬼”,沉入水中后不到几秒眼睑就再也打不开,入眠去了。
后来小年惊吓大喊求救的事还是第二年冬天杨奶奶调侃年是个傻大个,年才知道的。
当时他们多好啊,那时的小年最喜欢粘着自己,老是让自己抱。老太婆虽然吵了些,但是会做一手好菜,还会给年鬼和小孩讲述她年轻的故事。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那只小孩忘记了约定,忘记山上有只红发红眼的鬼在等他;那只小孩忘记了孝心,忘记他的奶奶年老体衰,扛袋麦子闪了腰,躺在床上就难以下床,现在、现在还……
年脸上的怒气消泯了,那年鬼从来不会悲伤,可他现在悲伤了,他来了目的地,可这,他所熟悉的旧房子,现在挂满了白色。
那烦人的老太婆真的死了?
晚联挂在大门两边的墙面上,大门外挤满了村人,年绕道小年卧室之后,他穿过墙,厅堂的中央摆着一个涂满朱漆的木箱子,那是棺材。厅堂的北墙上挂着一张黑白大照片,那照片上的老人勾着薄唇微微笑着,很慈祥,慈祥的不像是那个追着他满院子打的臭老太婆。
厅堂内人很少,一个中年女人跪在西墙,那女人年认识,就是那个女人拆散他和小年。年满目阴郁盯着女人,他想,一定是这个女人教唆小年不要回家,不要小年回到自己的身边!一定!
年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嘴唇紧紧的抿合。他现在多想多想划开那女人的肚子、挖她的心啊!
可现在他还不能这么做,因为,他需要在夜晚,小年睡着的时候,悄悄地、悄悄地潜入女人的房间,先让女人害怕到精神崩溃,再让她惨死在这个老屋里。
依着小年妈妈的是一个小女孩,女孩只是安静的跪在垫子上,没有小年妈妈哭的那么伤心。小年妈妈的眼睛通红,眼泡都肿的老高,而女孩安静的垂着眼睑,嘴脸刻满了煎熬与不耐烦。
年想,这女孩一定是小年的妹妹。
小年妈妈和别的男人结婚,生下来的孩子,也就是这女孩夺走了本应该属于小年的母爱,她也该死!
怎么死好呢?先让着女孩死在她妈妈面前吧,这样心痛了小年妈妈,还帮小年夺回了母爱,多好呀!这样小年就不会被那群小屁孩们骂做没娘养的野孩子了!
啊…还有,那个男人,那个娶了小年妈妈的男人,他也该死!不,他应该是最先死的那个,因为一切因或都是由那个男人引发的。
年鬼疯狂了,他心中呐喊着,呐喊着黑暗的到来。他认为,只要黑暗到来他就可以为小年除掉心中的疙瘩了。
那个男人呢?年环视棺材四周,都未找到那个男人,却看到两个陌生男人跪在棺材边烧着纸钱,还有、还有东墙一个男孩,他垂着头,黑发遮住了他的眼,高挺的鼻梁下,那张不大也不小的嘴唇,肉色像是樱花。
年鬼血色的眸子,望着那孩子,心里想着,淡淡的红色,想必摸起来一定很柔软吧?咬起来一定也很可口……
(新)第三话,合葬
门外的村人,都是一些壮汉,头带白孝帽,围在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那两个烧纸钱的男人身着民国服装,活像两位古私塾的教书先生,而且,只有他们两人身上没有挂白布。
一个年纪略大的男人将手中的纸钱填入火盆,火舌迅速将纸钱卷入盆中,那男人应年过四十,明明还很年轻,可脸上却挂着老人的怜悯神情。他对着朱漆大棺,徐徐道:“姑姑二十岁那年背叛了杨家,和你爷爷来到这个地方,贫穷的度过了三十六年。现在魂走肉体存,是时候回到本家的时候。”
“孩子,若是你在这般执意,大伯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男人说完,便站起,身边的那个较年轻的男人也跟着站起身。
黑发男孩也在这时站起身,他直起身子,乌黑的发下露出了那双紧闭眼皮的眸子,眼睑微启,黑色的瞳仁内闪着几丝血红的亮光。
男孩头转向那个面色怜悯的男人,他嘴角轻轻勾起:“铁叔,拜托你们帮我把奶奶的棺材扛到爷爷的坟去。”
男孩这样说,外面的大汉们,也互相看一眼,也便进了院内。那个站在面色怜悯男人身旁的男人神色焦虑,他喝道:“喂,小年!”
而那个面色怜悯的男人,伸出手挡在那男人面前,他不徐不疾道:“人埋了了还可以挖出来,他既然不听劝那么也是没办法,我们已经尽了做长辈的责任了。”
“是……”年轻的男人似乎有些忌讳年长男人,微点下头,不在多言了。
年长男人轻轻笑了笑,“小年,你和你爸爸还真像呢,无论脸蛋,还是……身体。”男人特意把最后二字“身体”咬重,说完便轻拨袍子,准备离开这里。
一直神情悲伤的年妈,忽然听到那男人最后的话,脸上的神情立即惊恐起来,她急忙喊住那男人:“大哥,您的意思是 ?”
男人停滞欲要迈开的脚,他徐徐道:“如若弟妹能做的了你儿子的主,不妨跟大哥、二哥回趟本家见见你大伯。”说完,便穿过村人们为他让开的路。那个年轻的人,回头看那面色平静望着棺材的男孩,手指了年妈,又指了小年,是想让小年妈妈劝劝那男孩。
年妈也是神情焦虑,看了两个远去男人的背影,又看了自己儿子,轻声叹气,摇摇头带着自己女儿低声哭啼出去了。
大汉们架起木架子把棺材抬起,为首的就是男孩唤的铁叔,他年龄不到四十,年轻体壮,只是满脸的胡渣显得脸很脏。他问屋内还在平静站着的男孩:“小年?”
男孩把脸转向那大叔,他嘴角轻轻勾起一丝微笑:“谢谢,可以去了。”
大叔们抬着朱漆大棺,摇摇出门,男孩一身百布也,微睁的眸子扫视整间屋子,便也出了门。
都走了,着屋子里没了一个活人,满房空气都溢满着燃烧纸钱的气味,还有那只隐入阴暗角落的鬼。
鬼走在男孩所跪的垫子前,又绕到垫子后,拨开红袍弯腿腕跪在那垫子上,他血色的眸子注视着厅堂中央。
俊脸上没了阴郁,也不复悲伤,他面无表情的望着那块空地,眼睑缓缓闭合,但很快又睁开,他寻着那小孩的人味,尾随在送葬队伍之后。
长大的小年抱着他奶奶的遗照,走在最首,来到了一块农地。着地有两座大坟,小年把遗照交给他妈妈,分别给两个坟各磕头,再焚香,最后一个焚坟是他爷爷的,而前一个是他爸爸的。
年妈望着两坟,悲伤地哭了起来。小年则是面色平淡,让那个抱着鞭炮的大叔点火放炮,唤人挖坟,挖好之后他叫大汉们把他奶奶的棺放在旧棺并放,两棺材留下一条小道,他自己一人下去,唤人用红布遮住两棺,过了好长时间他才从墓穴里爬出,人们把旧棺材搬出。开始填土。
填土的过程时间不长也不短,他们填完土,小年和年妈围着新坟烧着纸钱,转了三圈后,那放鞭炮的男人又点燃一卷红鞭炮。
年倚在一颗老树上,歪着头看着,当送葬的队伍回来时,他也跟在活人们身后。小年没有看到他,他也很难看到小年的脸,直到傍晚,后事已经忙的差不多了,小年也得空坐在自己客厅椅子上,年躲在大衣柜里透着缝隙瞧见小年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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