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离开,两点殷红的血迹出现在眼皮上,活诸葛嘴唇翕合,似在念咒,却听不到一点声音。摆放在他面前的东西突然竖起来,漂浮在空中围着活诸葛打转,活诸葛倏地睁开眼,厉声喝道:“窥!”
那三样东西一下定住了。
这一手着实镇住了顾云横。
活诸葛瞪大的双眼腥红无神,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
不一会儿画轴自燃,紧跟着,荷包、生辰八字也一一燃烧殆尽,活诸葛眼前一黑,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顾云横担心他的安慰,从黑暗中冲出去。查看过后发现只是晕过去,并无生命危险,不由松了口气。
眼下情形,活诸葛一时半会醒不来的,顾云横有求于他,靠坐在山洞里,一边扇扇子,一边慢慢等待。
活诸葛幽幽醒来,不小心碰到舌尖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冷气,疼得直甩头。
顾云横道:“醒了?”
听到声音,活诸葛吓得一哆嗦,见是熟人,才松了口气,口齿不清道:“你怎么在这儿?”
顾云横避而不答,反问道:“刚才你使得什么法术?”
活诸葛一呆,满心的感激瞬间消失,他气急败坏道:“好啊,你跟踪我。”
“你哪只眼看到的?”顾云横一边打扇,一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刚巧路过这里,见道友你晕倒了,分外担心,便帮你盯梢,防止有人对你不利。”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这种本事,没人比得过活诸葛。他眼睛一转,不怒不恼,恭敬地作揖道谢:“区区谢过道友,如今我醒了,咱们各回各家吧。”
顾云横继续扇风:“你还没告诉我刚才在干什么。”
活诸葛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道友,你若是魔修,休怪我替天行道。”说着,顾云横举起一手,朝着对方天灵盖方向拍去。他没真打,就是恐吓对方一下。
活诸葛一歪头,轻松躲开,“呸”了一声:“你才魔修!区区学得可是正宗天悲谷心法。”
天悲谷素以精通周易八卦,擅长窥视天机闻名,活诸葛是天悲谷的人,一切便说得通。
天悲谷的人平日嫌少出门,想要入天悲谷也难上加难。现如今,这样一个活神仙放在自己眼前,顾云横更加不会轻易放他走:“原来是天悲谷的道友,失敬失敬,我这有些碎银子,道友倘若不嫌弃,就全部收下吧。”
活诸葛瞥了银子,心里抗拒,觉得这银子拿不得,手却不受控制的摸过去,收下后不住后悔,使劲的打了几下拿钱的手,一副恨铁不成钢地表情。
他这个手啊……
顾云横微微笑道:“银子收了,是不是就该帮我找人了。”
活诸葛点点头,掐指算起来。
须臾,他道:“算不出。”
顾云横轻飘飘道:“用你刚才的法术算一次。”
活诸葛冷笑道:“此等厉害的法术极耗灵力,你就给区区几块碎银子,简直做梦。”
顾云横不慌不忙问道:“你说要多少?”
活诸葛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至少三锭金元宝。”
“好,我给你。”
顾云横说到做到,掏出三锭金元宝,丢在活诸葛脚下。
活诸葛又一次没忍住手去拿金元宝,收入囊中后,拍了拍沉甸甸的宝器,嘿嘿一笑。
俗语道:银货两讫,童叟无欺。
顾云横笑容敛起:“笑什么,快给我算!”
“……”活诸葛尴尬地顿了顿,不好意思道,“那法术一天只能用一次。”
顾云横差点忍不住用扇子去暴击活诸葛的头,他深深一呼吸道:“子时过了就是第二天,我等你。”
“我子时与人有约。”
“张员外吗?我陪你一起。”
活诸葛彻底无语,这人看不住自己的相好,就来缠自己,他的法术很珍贵的,怎可轻易使用。但他收了人家的金元宝,只能选择答应。
活诸葛无奈道:“好吧,我们现在就动身。”
顾云横站起来,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眯眯地望向他。
第5章 章 五
章五
两人一前一后从山洞走出去,径自朝张员外家走去。
出手就是三锭金元宝的人家里是非一般的富丽堂皇,到处镶金镀银,活诸葛一路走进去,差点想要打劫一通,若不是顾云横看着,一早便吐着舌头贴到那些宝贝上头去了。
唯一的儿子下落不明,张员外完全睡不着,坐在正厅焦急的等待,他两个眼圈乌黑,显然一天一夜休息过。听闻活诸葛来了,暗淡的双眸总算闪出一丝微弱的光芒。
他上前迎接,声音中透着浓浓的疲倦:“总算等到您了,可是有小儿的下落。”
活诸葛欲言又止,张员外急得团团转:“是死是活,先生倒是给句话啊。”
活诸葛皱了皱眉,也不知是否是在故作玄虚:“生死不详,似乎有高人作怪,我只能推测出大概位置,他们或许有帮手,不知张员外可否派些人,与我们一同前往。”
“有大概位置便有希望。”张员外激动地招招手,不一会儿涌进一队人马,里面除了他的家仆,还有部分衙门里的人,为了找到儿子张衍,他早已派出去好几队人马轮流找寻,这队已然休息好,正整装待发。
活诸葛夸了几句父子情深,便要带队出发,张员外极为相信他,执意跟着一起去。
顾云横与活诸葛并肩走在前头,压低嗓音问:“方才你晕倒,便是那高人的缘故?”
活诸葛怔忪一下,点头道:“是的。”
顾云横不解道:“什么人会为难一个孩子?那孩子的八字也没特别之处,难倒是寻仇的?”
“想那么复杂作甚?”活诸葛斜睨他一眼,“人为财死,懂吗?”
“你的意思是——绑架勒索?”
活诸葛但笑不语,脸上写着硕大的“你猜”二字,分外欠揍。
可若真是绑架勒索,为何张员外至今都没收到相关信件呢?
怪,实在是怪。
顾云横纳闷不已,也许一会儿答案就能揭晓了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举着火把往城东方向走去,路过张衍遗落香囊的地方,活诸葛命众人停下,兀自一人在草丛中翻找起来。
顾云横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私下问过他在山洞里那法术是干什么的,算出了什么,他打死也不说,便无聊地拔了根野草叼在嘴里,看天上的星星。
活诸葛从草丛中出来,扬手道:“继续往前走。”
顾云横吐掉嘴里的野草,关切道:“找到什么了吗?”
活诸葛高深莫测地看他一眼,道:“天机不可泄露。”
顾云横捏了捏拳头,又想揍人了。
这地方本就偏僻,没走多久便到了城门口。城门在日暮时分已经关闭,按理说是不准人出入的,可有钱能使鬼推磨,加上张员外的队伍中又有官府的人,想要在这个时辰出城,便容易许多。
出城后,活诸葛径自带着人往山里钻,山上小路颇多,他轻车熟路地绕来绕去,很快便抵达目的地。
峰峦叠嶂,一间茅草小屋尤为扎眼。
一路来,这样的小草屋没少见着。无论在何处,都有依山而居,以打猎为生的猎户,他们常年在山中穿梭,只在集市的时候才出山售卖,平日里都住在山中这样的屋子里。
活诸葛抬起胳膊,指着几丈开外的茅草屋道:“令公子就在那间茅草屋中。”
张员外情绪激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欲往前冲。
活诸葛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抓住:“张员外莫急,屋里可不止小公子一人,这样贸然前往,怕是不妥。”
张员外猛然惊醒道:“对,先生说得有理。”
他压下声,吩咐跟来的人悄悄靠近,千万不可打草惊蛇。若他儿子因此有个三场两短,他定叫这些人好看。
冷冽的寒风在寂静的子夜呼啸,山间的野兽间或发出几声嘶吼,让人毛骨悚然。
顾云横望着压着步伐前进的队伍,不安地皱起了眉头。他抽了抽鼻子,闻到风中夹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而飘来的方向,正是那间茅草屋。
活诸葛发觉顾云横神情有异,问道:“怎么了?”
顾云横扬起下巴道:“那屋里不太对劲。”
“屋里有什么?”活诸葛不禁紧张起来。
“不清……”
“楚”字尚未脱口,不知道哪里刮来一阵怪风,几乎要将人一并吹走。
忽闻“砰”的一声响,紧闭的茅草屋的门硬生生被刮开了。
木质的门板如破布一般在寒风中摆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浓郁的血腥味铺天盖地袭来。
顾云横一惊,道:“不好!”以闪电之势冲向茅草屋。
活诸葛三步并作两步,紧跟其后,路过其他人时,催促道:“发什么愣呢,快过去看看啊!”
顾云横怎么都没想过,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与江越岭重逢。
眼前血淋淋的画面让人触目惊心,刺鼻的腥味几欲让人作呕。
这间不大的茅草屋的地上躺着四具尸体,暗红色的液体从他们的肚子里流出来,淌得到处都是,连他们肚子里无法分辨的东西都被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