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爸爸的烦恼 (四季果)

不久，对面山峰就从秀发浓密的美女变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秃子，一眼望去，上面忙碌的工人们清晰可见。
狐狸爸爸的担忧也终于成真，对面山峰的树木被砍伐一空后，他们居住了三年多的这座山峰山脚下，也响起了电锯特有的嗡嗡声。
所幸的是，这座山峰足够高，也足够大，对面的山峰伐木工人们足足砍伐了一个多月，这边应该也差不多，加上坡度陡峭，他们又住在高耸的半山腰，一时半会儿那些人应该还不会上来。
狐狸爸爸这一个月来提心吊胆，牢牢看着三只狐狸宝宝，就怕他们出现在少树的地方的时候，被山下的人看到，惹来麻烦。
深思熟虑了一个月后，狐狸爸爸终于决定迁居。
如无例外，这座山也会变得和对面那座山一样，变成个“秃子”，届时居住在上面的人的一举一动，山下的人必然一望无遗，迁居，势在必行！
但是迁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首先，下一个迁居地点在哪里就是一个首要确定的问题。
考虑来考虑去，狐狸爸爸决定回老宅去。
所谓老宅，自然是老和尚留给狐狸爸爸的那间庙宇。
那里虽然位于旅游区，也近县城，但庙里房间多，门锁牢固，四周围着院墙，而且够偏僻，一般人找不过来，就算有游客无意间摸到那边，只要门窗关上、锁上，人就进不去。不像山里，屋子只有一个房间一个厨房，还摇摇晃晃的，岌岌可危，四周也只有一圈篱笆圈着，外人随时能轻易闯进来。
另一方面，近县城也方便狐狸爸爸进出购物，不必像这里似的出一趟山往返要一天。狐狸宝宝们已经懂事了，只要叮嘱一声，把门窗锁上，应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最重要的是，狐狸宝宝们已经三岁了，再过两三年就到上学的年龄，在此之前，也得让宝宝们了解、熟悉一下人类社会。
这几天，家里的东西打包得差不多了，母鸡也已经被杀光，狐狸爸爸打算先下山一趟把庙里收拾一下，再搬回去。
狐狸爸爸自然不放心在这个时候把三只狐狸宝宝留在山上的家里。他把一些打包好的东西扎成一团，塞在背篓里，背篓还剩一半的空间，他就在这团东西上面铺上厚绒柔软的毛毯子，把三只狐狸宝宝放进去，再盖上盖子，最后带上一天的吃食，就出发了。
出发之前，狐狸爸爸再三告诫三只兴奋的狐狸宝宝，不准出声，不准扒拉背篓，不准探头出来……总之，狐狸爸爸絮絮叨叨了许多注意事项。三只狐狸宝宝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三只的嘴角上翘，眼睛都弯成了两个月牙儿，至于有没有将狐狸爸爸的叮嘱听进去，天才知道。
狐狸爸爸这次下山并不容易。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狐狸爸爸以往的时候，哪一次不是背东西上去的？背重东西下去，几乎从来没有过。陡峭的下山路，极为容易造成人小腿抽筋，狐狸爸爸背着三只狐狸宝宝，更是小心翼翼，走得万分艰难。
到了山脚的时候，狐狸爸爸看着远处小道边来来往往的伐木工，瞬间就紧张了起来。狐狸爸爸有一个毛病，当他紧张过度的时候，就会全身僵硬，而且面无表情，整一个僵尸状态。
来往的伐木工好奇地看了这个肢体僵硬，面色冷肃的年轻男子一眼，见着他身后的背篓，就转回头继续干活了，大概以为他是采药的或者以山为生的山里人吧！
面瘫脸的狐狸爸爸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背后，背篓与盖子间的缝隙里，六只闪着绿光的圆眼睛，阴森地（好奇地）盯着越来越远的伐木工人们。
无惊无险地离开了伐木工人“盘踞”的地带，狐狸爸爸长舒一口气，赶紧把背篓放下来，解开盖子的绳结，查看三只狐狸宝宝的情况。
三只狐狸宝宝仰着头，好奇地看着狐狸爸爸。
狐狸爸爸摸摸三只狐狸宝宝的头，问道：“宝宝们，饿了没有？”
狐狸宝宝们摇摇头，狐狸爸爸放了心，盖回盖子，重新出发上路。
每过半个小时，狐狸爸爸就要检查一次三只狐狸宝宝的情况。
三只狐狸宝宝十分乖巧听话，一直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呆在背篓里。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兴奋不已地趴着背篓往外看。
时间一久，宝宝们很快就审美疲劳。山是绿的，水是碧绿的，满眼的绿，兴奋劲一过，就昏昏欲睡起来。等到狐狸爸爸来到羊肠小道的时候，三只狐狸宝宝已经蜷缩在背篓里呼呼大睡。
狐狸爸爸宠溺一笑，摸摸宝宝们的头，盖上盖子，也坐在路边的一棵树树根上休息了起来。
直到一艘运沙船开过来的时候，三只狐狸宝宝才惊醒了过来。
轰鸣的马达声，湿润的水汽，水浪拍击岩石的声音，陌生的环境让刚刚睡醒的三只狐狸宝宝极为不安，透过缝隙往外看，他们看到一只庞然大物向着自己冲了过来。
三只狐狸宝宝瞬间就吓傻了，他们何曾见过这么巨大的、可怕的东西，“嗷”的惊叫一声，立刻就四下奔逃。
可是，狭窄的背篓装了三只狐狸宝宝，空间有限，盖子又被狐狸爸爸紧紧系住，哪里有地方逃？三只狐狸宝宝在背篓里冲撞起来，差点使得狐狸爸爸失去平衡从石头上跌下来。
“不怕，不怕，爸爸在这里，宝宝们不要害怕。”狐狸爸爸赶紧拍拍背篓，隔着盖子安抚三只狐狸宝宝。
“嗷呜……”背篓里传来几声可怜兮兮的叫声，弱弱的，带着深深的恐惧。
狐狸爸爸从装着吃食的袋子里掏出三个棒棒糖，塞进背篓，边轻声哄道：“宝宝乖，不用怕啊，爸爸在这里，不用怕。”
“嗷呜……”狐狸宝宝们慢慢安静下来，回应了狐狸爸爸一声，接着，背篓里就传出来了窸窸窣窣的剥塑料纸的声音。
狐狸爸爸提起的心放了下去，他一面密切注意着背后的动静，一面小心走上船。
嗡鸣的运沙船马达声掩盖了某种小动物舔舐糖果的声音，某只拥有过人听力的狐狸爸爸心惊胆战。幸好船主人不是上次那个船老板，极为冷淡，收了狐狸爸爸二十块钱之后就走进船舱，独留狐狸爸爸一个人傻傻站在阳光曝晒的船头上。
狐狸爸爸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害怕过近的距离会被人发现自己身后背篓的异常之处，曝露宝宝们的存在。心想宝宝们在背篓里晒不着。便就这样傻乎乎地站着晒了半个多小时的太阳。
终于，船在狐狸爸爸期待的目光中靠了岸。
船开走后，狐狸爸爸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手摊开，湿漉漉的。

第十一章 危险的父与子

四月初九，是桂乡镇的圩市。一大早，从桂乡镇旁环绕而过的藤江桥两头，摩托车面包车密密实实占满了马路的两边。摊贩们亦早早就霸好了各自的位置。四邻的乡镇居民，陆陆续续从大桥两边赶过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小麦色皮肤的瘦高年轻男子背着个背篓，从热闹的藤江桥中间匆匆穿过。
“嗷呜，嗷呜……”噪杂的人群中，某个背篓里，响起了某种小动物兴奋的叫声。
“草草，不要出声……”
“小鱼哥哥刚刚也叫了……”某只小动物不服气。嗷，明明小鱼也叫了的！
“嗷嗷嗷，哥哥草草，你们看你们看，那个人好奇怪啊，没有眼睛！”
“真的真的？”背篓里先是一阵刮搔声，然后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三只狐狸宝宝在屏气凝神看着什么，半响，齐齐惊呼：“真的啊，没有眼睛，黑黑的那个是什么？没有眼睛怎么看路？”
“嗷！哥哥，看，*鸡——”草草有重大发现，旁边的几个笼子里，咯咯叫着好多鸡啊！
“嗷！”背篓里顿时一阵上蹿下跳。
三只狐狸宝宝透过缝隙，看到了好多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新奇得不得了，惊叫连连，外带上下蹦跶，早就把下山前爸爸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
年轻的狐狸爸爸无法，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开盖子批评宝宝们一顿，只好加快脚步，赶往桂乡镇另一头的旅游区。
桂乡镇南边有一片连绵的大山，一直连接着狐狸爸爸一家现在居住的那座山所在的那片山区，早些年的时候开发弄成了旅游区，狐狸爸爸的老宅就在旅游区的一座主峰后面。
狐狸爸爸搬出去住的三年间，回来老宅的次数寥寥可数。就算有时有心想打扫一下，都因为路程遥远，担心三只狐狸宝宝独自呆在山上有什么危险而赶了回去。故而，这座位于旅游区偏僻地带的庙宇，虽然不说蜘蛛网满布，却也是门锁生锈，落满灰尘，处处显示出荒凉败落的痕迹。
不知情的游客，偶然迷路走到此处，不仅感受不到佛门静地的安谧，反而感到阴森森的起一身鸡皮疙瘩，心中发毛，不敢逗留。
狐狸爸爸掏出钥匙插/入生锈的锁里打开院门。
推门而进，便能闻到一股泥土的潮湿混合着霉气的味道。狐狸爸爸当初离开老宅的时候，已经把一些值钱或易发霉的东西打包装好，放在了爷爷生前住的那个房间里。所以他倒不担心屋子里的东西不能用了。
他将院门闩上，把三只狐狸宝宝从背篓里解放出来，让他们在院子里玩耍，到屋后打了一桶水后就到屋子里打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