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011
唐承影留下的第一只机甲就这样随风而去了。方宇清逃走后,琴白装作没事的样子,拖着受伤的胳膊在宫里四处落下禁制。
顾云梦在一旁跟着,觉得琴白的左手好像渐渐失去了形状:“老东西,你的手……”
琴白抬手看看,很随意的样子:“无妨,一点小伤。”
顾云梦点点头,没再多嘴,只是跟得紧了,生怕琴白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琴白的身影果真越走越淡,最后一道宫门禁制画好的时候,他回过头来冲顾云梦一笑:“要带我回去噢?”话音刚落,化为一条素色发带落在了顾云梦的手中。
“你啊……”顾云梦摸摸发带,“仙人都是这样吗?不逞强会死吗?”
也许朱棣对于琴白来说真的很重要,但是能重要得过当下么;追逐一个也许不能企及的梦,重要到需要以倾尽所有相换么。
琴白静静地躺在顾云梦的手心里,一声不吭,不知道是单纯地沉默还是脱力昏了过去。小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道:“老傻瓜。”
顾云梦回到医馆的时候,周六早就在门口等着他俩了。周六说家里灵气波动太大,想必是琴白出了事情,他就赶紧把阁楼上的聚灵阵布好,等着顾云梦回来了。
小顾便问说是不是以前也有这种情况,周六摇摇头说:“只有仙人刚回来时摆过一次。”
顾云梦小心翼翼地将琴白放在聚灵阵的中央。空气中微小的金色光点一点一点地聚合靠拢,最后融入那条发带中。
然而发带并没有半分变化。
顾云梦看着有些心酸,低声对周六说:“也教教我这个怎么弄吧。”
周六应了下来,他俩轻声离开房间,去隔壁讨论聚灵阵了。谁也没注意到发带的中央冒出了一丝黑紫色的烟。
这边琴白虽知方宇清心魔入体,却没想到那人短时间内就将驱魔降妖的正气之剑炼化成了怨气逼人的邪物。
幸好有顾云梦在,他能安心地把该做的做完,不管是为了大明百姓也好,还是为了自己也好。
琴白想,好像他的运气也不算太烂。
即使他身体现在一点也动不了了。
没过多久,滴水的声音把琴白从混沌之中唤醒。
眼前这景色是一片纯白,大约是哪里的雪景。天地之间寂静无声,连风的声音都听不见。
琴白莫名地就有些欢喜,觉得心中压抑许久的那些陈年往事,全都在这一片素色中烟消云散了。
突兀的窸窸窣窣声吸引了琴白的注意,他寻声望去,雪地里一只小兽正努力地爬动着。
小兽通体雪白,乍一眼看过去,与天地融为一体。它动作有些缓笨,飘摇的雪花落在身上,使它的动作越发僵硬。
即使快要冻死也要拼命向前。
琴白看着这小东西,突然胸口犹如雷击,天道的馈赠汹涌地冲进了他的灵识。
他虽然产生一丝念头要闭关打坐,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来到小兽身边,一把把它抱起,为它输入了些许灵力。
那小东西突然金光一闪,化作了一副婴儿的样子。琴白失笑,不愧是天道馈赠,渡人者终渡己。
这时他突然听到一个不熟悉的声音从他口中冒出来:“小家伙,你我有缘,都是天道不容之物。”
琴白来不及思索其中的古怪,只听自己又说道:“如此也好,从今以后你便跟我在一起吧。生老病死,就如同平常人一样,想来你修行成人,也不过就图此而已。”
接着那声音又说:“生而为人,到底有什么好?平凡地活着,可能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吧。只是这些,离我们都太远了。”
顾云梦因为担心,临睡前又去琴白的小阁楼转了一圈。
他推开门,琴白恢复了他的身形,趴在桌子上沉沉睡着。
顾云梦伸手想将他扶到一边的小榻上躺平,他想,也许这样老家伙能舒服一些。
有谁见过沉睡的仙人呢。好像他自从认识琴白以来,那家伙不是在自娱自乐地弹琴就是神神叨叨地写写算算,还有几次企图把他也拉去一起下下棋。
琴白的身子只是一团灵气凝聚而成的,自然没有多少分量。明明好像很弱的样子,却一把把他拉在身后画上禁制,那时候、那时候的琴白是怎么样想的?
只是因为他是他恢复法力唯一的助力才保护他的吗?如果有别人到琴白身边,他还会这样对自己吗?
顾云梦也想问自己,为什么奋不顾身地跑去救琴白。是因为唐门的兴衰压在他的肩上吗?琴白那么信任他,把后背交给他,如果他开口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为了门派,会是怎样?
老东西,如果你是个平凡的人就好了。我们可以普通地认识普通地玩,然后普通地交流,不用考虑这些复杂的东西。
但也许,我也不会离开蜀中,不会认识你。
顾云梦把门轻轻掩上:“晚安。”
☆、012
012
朱棣下了早朝之后,在武英殿见了道衍。
和尚比从前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朱棣默默地想,当时他们从北方出发时,是谁意气风发,是谁慷慨激昂;好像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一样,陌生得可怕。
和尚对皇上说:“陛下,今天你看起来很不同。”
皇上说:“你也与过去不同了。”
两人一时有些相顾无言。
曾经能够秉烛夜谈的两人,最终也走到了这一天。朱棣回想着和尚陪他走过的这条浸满血的路,下意识摸了一把袖里藏的匕首。
今天,是否是永别?
这微小的动作没有逃过黑衣宰相的眼睛,但他什么也没说。
圣上是天子,他决定的事情,大约是天意吧。
然而这个天意,也是他一手扶起来的天意,如若有些什么,也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但朱棣想了一会儿,只是他把袖里的匕首拿给道衍:“我之前赏你的东西,功名利禄也好,钱财良田也好,我知道那些都不是你的追求。如今仅以此,答谢你对我的陪伴吧。”那些过去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
道衍接过匕首。是什么不好,偏偏是一把匕首。
他有些无奈,也有些不懂。反正也没什么好去懂的,便也就罢了。
只是曾经那些并肩奋战的情谊还在眼前,也许是最后的话了,他也想说给圣上听一听:“陛下,和尚的旧识对和尚说了一句话。”
“你且说。”
“他不肯见我,但是说了‘和尚误矣!和尚误矣!’”,道衍轻轻地摸着匕首,“陛下,我们……”他说到这里,不肯再说了。
成王败寇,如今探讨对错,已经没有意义。
朱棣背着光,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平静的声音里无喜无悲,像是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一样答道:“只管把书修好吧。”
道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顾云梦昨天累了一天,今天就干脆睡到了日晒屁股,周六疼他,自然舍不得叫醒他,只是将稀饭包子都在灶上温着,盼着小顾起来能吃上口热饭。
所以当顾云梦饿醒寻找吃的的时候,就看到琴白和周六围着灶头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顾云梦蹭到他俩身边,琴白第一个看到他来了,冲他招招手。小孩儿立刻欢欢喜喜地跑过去缠着周六:“饿了……”
琴白咳了一声。
“今天怎么不晓得同仙人请安了。”难得周六也说了小孩儿,“吃的哪天少了你的?”
顾云梦才不理他们两个,依着周六脑袋在他身上蹭啊蹭的。
他刚睡醒,还没更衣,一头散发,只穿了里衣。年少风流,像是不知世事的小天人。
琴白剜了一眼那两人,走了。
这下周六是真的不高兴了,把顾云梦拎起来放到一边去:“你啊……”
顾云梦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饿。”
周六只好给他将吃食都拿了出来,是牛肉包和皮蛋瘦肉粥,端着往屋里走:“你呀,分明昨夜那么担心仙尊,今天倒开始不说话了。”
顾云梦跟在周六的后面,听他唠唠叨叨,听得瞌睡起来了。走着走着头一点一点的,差点直愣愣撞上去。
周六也是怕了小祖宗了,慢下来走,又怕他被热粥烫到,只好求助于仙人:“仙尊,您快来瞧瞧这个。”
琴白闻声过来,板着一张脸,把小孩儿牵到座上:“用了饭再睡。”
顾云梦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琴白,突然老实了很多,磕磕巴巴地答了一声“嗯”。
周六把粥和包子放好了,顾云梦发现琴白还是坐着,没点走的意思,不仅如此,连周六也坐下了。
这下小孩儿就有点蔫吧了,乖乖地一口包子一口粥,还不敢吃得不干净,一边吃,还一边偷偷观察两个大人的颜色。
周六心想:这孩子。
琴白谁也没管,自顾自倒了点茶喝,举手投足之间,风雅自显。
本来埋头苦吃的小孩儿也受了感染,不好意思那么大大咧咧地吃饭,改成小口小口地,还终于想起来手扶起了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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