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九对方宇清是真用了心的,他让高福在醉仙楼开了包厢,好酒好菜地招待方宇清不说,除了山河图,更是拿出□□修秘籍相赠,出手是相当阔绰。
“道长,我听闻现世修士中,您独占鳌头。四九不才,愿以一本《洪荒逍遥神通诀》略表仰慕之情。”赵四九以扇掩面,一双白招子含着有些诡异的笑,“不知道长可看得上。”
方宇清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先是上古山河图又是《神通诀》,皆是道修心中的圣物。但他面子上仍维持着冷淡:“无事不登三宝殿,赵堂主如此盛情,方某仅有绵薄之力,怕是担当不来。”
赵四九闻言笑道:“道长明眼人,在下确实有一事相求。”
方宇清不接话,只顾吃饭。赵四九碰了软钉子也不尴尬,顺着继续说:“今日里京城魔气四溢,想必道长也有所察觉?”
“不错,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实不相瞒,玄歌门风水之眼正在皇城中央,若是魔气相噬,恐怕门派不得长久了。”赵四九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我门中已有些弟子灵智迷失,我私心以我门事宜为先,故而请道长助我一臂之力。再往大里说,大明的气运也尽在皇城啊!”
高福眼观鼻鼻观心,任赵四九舌灿莲花。先是玄歌门的气运,再扯大明的兴衰,再说下去宇宙洪荒都要没了,赵四九这张嘴,也是让人佩服得不行。
方宇清心里知道这些事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屁联系,除了京城确实有魔物以外,没一句靠谱的。按理说他只是一个降魔除妖的道士,除魔是他的本分,然而赵四九这殷勤的样子,显然这魔物之后还有下文。
算了,只要不是把魔物拿来祸害一方,倒也没什么关系,就在他们拿走魔物之前杀掉好了。方宇清心里算盘珠子拨得啪啪响,面子上还得波澜不惊地慢腾腾地跟赵四九你来我往。
“赵堂主心怀天下,贫道佩服。”方宇清挑了一块素鸡,“贫道愿借玄歌门之力,为天下苍生除害。”
赵四九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就等你这句话呢:“那么,赵某就拭目以待了。”
其实他还为方宇清在玄歌门里选了一处风水宝地做修炼之用,这才是赵四九此次真正的目的。不过以方宇清的脑子,现在就知道欲拒还迎,若是一连串馅饼砸下来,指不定还得让他给跑了。
毕竟赵四九是聪明人,他就等着让高福放长线,钓大鱼。
灵脉,是一个机遇,不过未必都是好的罢了。
高福送走方宇清之后,又回到赵四九这儿来复命。
夜色如墨,赵四九一袭红衣凭栏伫在灯火阑珊处。远远看过去,背影纤弱而美丽,让人心生怜爱之情。
然而这层皮下是一个早就烂透了的人。你知我知,但无人敢提罢了。
“高福,”赵四九回过头来,将半边身子靠在栏杆上,有种摇摇欲坠的凄凉,“尽快将方宇清带过去。君上已经降世,我们得快点把一切都准备好。”
高福不知道君上是谁,他仍然恭敬地回复了赵四九。
只不过那人似乎完全没有在听,那双压根看不见东西的眼睛寻着月光倾洒的方向探去,像是有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梦。
此后方宇清被带入方山神脉,在赵四九的推动下心魔入体,自己却浑然不知。一心伏魔,终为心魔所祸,确实可悲了。
话又回到这边,顾云梦在楼上研究他的机甲时,琴白也没闲着。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外头阳光正好的,是个出去玩的好日子。可惜他没这个出去玩的福气,就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脑子里都转了三趟朱棣的事儿了。有时候许多事情,真相到底怎么样根本不重要,他的表象就已经引来了足够多的麻烦。
就像皇帝陛下本人和如今的事情一点关系也没有,偏偏身陷漩涡的最中心。
“琴白尊者好心思,宝器既然在陛下身边,又何须再多挂心呢?”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琴白倒是头也没抬,就着话说了下去:“然而魔物的后患并非一把匕首就可以斩除的,若是如此天下之间又何须有仙魔之分。”
琴白的背后渐渐凝成了一个人影,这人正是闭关的唐承影。此时他向琴白作了一揖,说道:“再下唐承影,多谢尊者近日的照顾。”
琴白微微颔首:“我两也算平辈,无需客气。昨夜也亏得你出手相救了。”
“不敢,”唐承影找了个地方随意坐下,“那是我留给顾小友的机甲,他怎样用是他的事,我不贪这功劳。倒是你这般犹豫,还不如直接去见那皇帝,好好同他谈一谈。”
琴白笑道:“你懂得倒是多,我这样见他拿什么说话?你像是知道凡人心里想的什么东西一样,难道你不怕我从此被困于宫中?”
唐承影嘁了一句:“这世界里,谁还能关得住你?他是要请几尊魔神从逍遥世界赶来抓你吧?”
琴白不答,转而问道:“你能化形的话,是否同我等一起上路?总比关在画中要逍遥一些。”
“区区凡人界哪里比得上我的小世界里逍遥!”唐承影大笑道,“仅凭我一己之力支撑小世界,能出来这么一会儿已经是偷得闲了。”
“无妨,若有难处,再同我说。”琴白向虚空一抓,掌心中变出一块流苏玉佩,“都说人靠衣裳,你这画,就靠这玉佩吧。”
唐承影接过来,心想琴白这人面子上淡淡的,出手倒是挺大方:“那我这就谢过了。你若遇险,便到我的小世界来躲一躲好了。”
琴白笑:“怕你庙小容不下我这尊大菩萨!”
“哪里,”唐承影美滋滋地摸着玉佩,“有这聚灵宝器,我能省力许多,容下一个你真是没什么问题。”
“那你便好好研究一番,倒是不仅要容下我,还要容下小梦,看你那小天地是否还够了。”琴白打趣道。
“好哇,那你等着瞧好了。”唐承影打了个响指,化作一道烟重回了画中。
此时阁楼里这副墨竹图的画盒上,突然新挂了一个玉坠。流苏在风中微微颤抖,看起来有一番别样风雅。
☆、014
014
顾云梦在楼上隐约听到琴白在院子里和谁有说有笑的,虽然有点好奇,但是手上的活儿断不得,所以他也就只能先放一放此事了。不过这也倒好,省得他看到唐承影生龙活虎地从小世界里出来会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
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这机甲鸟确实是顾长夏所做。这只喜鹊做得十分精巧,即使右翼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子也丝毫没有损伤到机甲本身的灵性。要知道神机山颓势尽显,一只机甲所能承载的灵力有限,往往一块微小的破损就能终结机甲的全部命数。
顾长夏的精妙手法让顾云梦修着修着,有点想家了。不知道他走了以后阿爹在家都做些什么,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有没有听晚师叔的话,有没有跟晚师叔对着干,有没有惹毛唐门那些老头子,最重要的是有没有想他……
自从他掉进承影小世界以后原先阿爹给他的平安机甲都坏了,这会儿他也做不出能飞回蜀中的机甲,算是跟唐家堡彻底失联了。还好老爹在唐门是禁足状态,不用担心他冒冒失失地跑到中原来活受罪……
顾云梦不知不觉就叨叨了许多关于顾长夏的事儿。他为喜鹊雕了新的桃木长翅,再涂上墨漆,房间里顿时弥漫着漆料特有的味道。这只喜鹊很享受地乖顺躺着,还把尾羽也凑过去让顾云梦给它检查一下平衡。
顾云梦:不愧是老爹做出来的东西,这种得寸进尺的性格也是一模一样啊……
大概修复完毕了之后,照例,要给机甲们上一点灵力。往常都是送到神机山天枢堂里放上几天,不过在琴白这儿倒是近水楼台了,顾云梦就捧着小鸟一路小跑地去找琴白了。
琴白刚跟唐承影说完话,正琢磨着直接去找朱棣的可行性。手上也没闲着,拿了柄树枝就在地上推演起大明运数来了。周六在一旁收拾院子,看得是十分的兴致勃勃。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着诸如“黄河今年涨水对户部税收的影响”“秦淮名妓对京城建设的拉动”之类看似高深实际和自己又没什么关系的问题。
顾云梦作为一个不走心的人直奔琴白而来,把地上的推演都给踩乱了。琴白有些无奈地看了小孩儿一眼:“昨天不是还认真学摆阵,今天就变成到处搞破坏了。”
顾云梦没想到琴白发现了这事儿,偷偷瞄了一眼周六。
周六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嘴角的笑意出卖了他。
顾云梦的无名英雄梦就此破碎,他鼻子里哼了一声,但转念一想,知道就知道,有什么关系:“我那阵摆得怎么样?”
琴白想想床榻那阵不仅有模有样,还真的让他一夜之间恢复了不少,发自内心地夸赞道:“相当不错。”
顾云梦经常被琴白逗,被他这么正经表扬的时候却很少,连昨天救了琴白一命都没听到一句表扬他机智勇敢的话,反而被琴白吼了一顿。
所以这会儿被琴白夸了,小孩儿心里开心得要命,嘴上却是避而不谈,说道:“大仙人,好仙人,快帮我弄弄这个!”说完献宝似的把手上的小鸟奉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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